六十四、缚龙 下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284

玄衣的男人驾马而过,长发被一条黑色的束带松松垮垮地缚着,额前有一条粗糙的绳结编制的发带,神色匆匆。www.qb⑤.com/他跳下马背停驻在低矮的山岗上,最后把钢制的枪锋插进土地,青色的鹰旗迎风而展,缄默着飞扬。他跋扈地转过头,眼神掠过背后洁白的营帐,突然小跑着冲下山岗。

楚轩瑶看得到这一切,但一切都只是追随着他的身影。她的眼神似乎只为看他而存在。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看向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烁日的光芒。他缓下了脚步,微笑着慢慢靠近,这时她发现他的面容居然和秦雍晗一模一样。但他的眼角有更多的风霜,左脸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结痂的刀疤。

“还住得惯吗?”他轻笑着问,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肩膀,右手拇指上有一枚阔指环,覆住了大半个指节。上面没有任何的雕琢,只是古拙纯净的玄色。他俯下身拨开她额上的乱发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一路轻啄着向下,最后停在她的唇边静静地喘息。

楚轩瑶动不了也无法开口,就看着他的眼眸中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秦雍晗是被她越来越痛苦的喘息催醒的,他捕捉到一丝特别的气息。他猛一转头,看见一只手骨正欲掐住她的脖子,而她抚着胸口脸色蜡黄,神色却很安宁。他抽出匕首小心地覆过她,在下一秒把那只洁白的死亡之手牢牢钉在地上。然后他拔出匕首贴着地平削过去,齐腕斩下,拎起那截手骨抛到黑暗中。

楚轩瑶从剧痛中醒来,看到他就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大吃一惊。秦雍晗无所谓地挑挑眉,又像来时那样不留痕迹地躺倒在一边。“梦到什么了?”

楚轩瑶不答,一下一下抚着胸口。“好痛。不过醒过来,心也不那么痛了。”

“也许是心悸吧,白天别去多想就好了。”他的声音懒懒的,虽然很轻却在隧道中传出去很远。

她听见自己的嘴巴很封不住地讲“我梦到你了”,秦雍晗一听缓缓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敢相信。楚轩瑶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急忙坐起来朝他直摆手:“我白天没有想你啊你不要看我……”

秦雍晗把手插在脑后静静地问:“梦到我什么了?”

楚轩瑶想到那个很轻也很绵长的吻,还有那双温柔的墨黑眼睛,心想这厮就算再练一百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不过脸还是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快速地瞥了他一眼说:“你脸上有刀疤,酷。”

秦雍晗下意识地摸摸右脸,沉思的样子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划上一道,在苍白之上添点粗犷。

“别摸了,走吧。若是想开刀到外面再说。”楚轩瑶捡起地上的包裹,开始心不在焉地做每日例行清点。秦雍晗亦起身拾起被她滚得皱巴巴的披风,最后看了眼那个阴暗的角落。

血禁已经打开了……

“嘿乖乖,你最好过来一下。”他回身看到楚轩瑶擎着火把看着转角,不禁心下一沉,抽出剑急忙赶过去一看,却发现一泓浅浅的白光正映在灰蒙的坑壁上。

“我想我们找到了。”她开心地一指,“走吧。”

秦雍晗咣当入剑和她并肩走去,没走几步楚轩瑶就跳起来羞愤地朝他吼道:“下流!”

秦雍晗赶忙从她手里接过火把擎得高些,看她咬着花瓣一样的唇杀气腾腾,颇野浪地问道:“又怎么了?”

楚轩瑶红着脸瞥了他两眼:“老实点!”

他不语,很乖地点点头。可又走了几步她再次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吼:“你……”

“我……”

楚轩瑶朝他手臂上擂了七八拳,秦雍晗黑着脸不还手。“你摸了还抵赖!”

他想了想不禁桀桀一笑,“摸了怎么样?杀了我吗?”不管三七二十一搂过她的腰朝前走去。他晓得若是不揽过“下流”二字她铁定是要疯掉的,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楚轩瑶被他带着一路地威胁、撕咬、暴吼,却再也没有被摸过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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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觉得找到它太容易些了?”楚轩瑶盯着那寒泓的白光惊叹,绕着黑玉方台转了三个半圆,才愣愣地站在原地。天都的芒锋似是被汰洗过,望去极静极柔,但是清绝孤寒的冷光显出一世强雄之气。菱纹与流云纹挽住一只巨眼,在剑镡上刻下夐古的目空四海。其下横陈着一柄黑色的剑鞘,嵌着绿松石和银丝,看上去比天都古旧得多。

秦雍晗捏了捏手腕把护臂勒紧些,又四面看看这个空旷的大洞。这里足足有二百步长,穹顶被四根立柱撑起来,萤石嵌在粗糙的岩顶和四壁,散淡的光泽蕴在晶石之内,如星光般柔亮。他看了看惟一的洞口和横贯而过的地下河,耳畔除了凝滞的水流声别无其他。

“不要到处乱跑。”他最后叮嘱一句,一步一步走向天都。每靠近一分,天都的光芒就更胜一分,当秦雍晗握住剑镡的时候,天都的光亮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在里面。

他一触到剑柄上的那只巨眼,心里最沉重的阀门就被打开了。他看到青王府前的自己,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抽出孤簧剑,冷笑着冲进贯甲执兵的金吾卫中。不远处黑色的夜绝剑如鬼魅般缠上兄长的脖颈。驾着战车的他突然身形一僵,下一秒,头颅在乱军中被马蹄踏碎。

他看到自己走在朱雀大街上,整座雷城安静得只剩下锦王府的火舞。这座城池就像死去一般,无星无月,只是一片冷寂的死阴幽谷。少年知道再没有人可以拦住自己走向辰德殿的金龙座椅,只是手里的剑还沥着血,在金砖上流下一道他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污迹。两侧的文武百官匍匐在地,瑟瑟地迎接他们的新主人。

他就这样一个人从青王府走到辰德殿再走进龙翔宫内殿,那座本来应该开满花的城池突然不再鲜活。他看到自己走过的地方都渗开了绚丽却冰冷的血渍,黑洞洞的眼窝在他脚下堆砌成血锈的河流。父亲在那张硕大的龙床上剧烈而虚弱地咳嗽着,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是最后一眼。

“你杀了他吗?”

他跪在龙塌下点点头。父亲没有再多说,把“晗”字写在诏书上。

“他是我最心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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