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张静江南昌设谋 白崇禧上海扬剑
作者:肮脏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96

却说蒋总在南昌,接到二届三中全会闭幕的消息,已知武汉方面提前做了手脚,而自己已被解除了党的中常委主席、军委主席职务。留下的北伐军总司令职务也岌岌可危。这几天,他一直思考着如何对付这突然到来的事件,也一直下不了决心而采取果断的措施对付武汉中央,几天来,他烦躁不安。这天上午听说张静江等在客厅相候,连忙迎了出来。在客厅里,以他马首是瞻的各文武大员已坐满了一屋,而被自己刚从成都请来的张群却坐在末尾。见蒋总到来,众人起身相迎。蒋总与大家一一握手道安。和张群握手时,蒋总对他说:“此时见到岳军,中有幸了。”张群施礼,说:“上海相招时尚在成都,知公用人之际,特来相投,恐不能效犬马之劳。”蒋总抚慰,说:“岳军谦让,中得岳军,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张群很感动,说:“公过奖。群必报公之恩。不再侍二君了。”蒋总称谢。

坐下后,张静江首先开言,说:“介石贤弟,我等到此处来,是想和你探讨军国大事。大家在座诸位,都非外人。我看还是直切正题吧。”见蒋总笑而不答,张静江接着说:“武汉方面背着中央,召开了所谓的三中全会。这种不足法定人数的‘全会’,本应宣布非法。已经几天了,我们在南昌的同志应该表明态度了。”蒋总答:“作为一名党员,又追随先总理多年,我服从党组织决定。”吴稚晖奋然:“如果是全会所作的决定,我等理应执行,但现在武汉的‘三中全会’还没有我们南昌的同志多,更不足半数的人数。这个全会叫我等如何服从。我们在南昌的同志,如果再不采取相应的对策,是对历史的不负责任。果夫同志,只你和李协和到过武汉,而协和此时又到北京去了,你谈谈在武汉的见闻,好吗?”陈果夫见吴稚晖点名要他发言,便站了起来,将在武汉的见闻作了介绍,最后,他说:“按照党的章程,这个会不能称为‘全会’,应该宣布非法。所作出的决定应该无效。我还要向诸位同志说明的是,二中全会的中常委主席、代理主席、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等党的重要干部都没参加会议,这个会就是背着中央搞阴谋;武汉方面大骂蒋介石专权,要将领袖们一一打倒。武汉城里大街上张帖着“打倒蒋介石、驱逐陈果夫!”的大幅标语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武汉方面又骂张静江昏庸无能,这是在诋毁我党的领袖;为迁都,小题大做,置北伐大业而不顾,置总理遗愿于脑后,仅以少数人发号施令,这是在破坏中央的领导;与武汉方面的军事首脑暗送秋波,拉帮结派,残酷打击持不同意见的同志。亲小人,远贤臣,置有功者不顾,将无病大养的汪精卫加上虚衔,这才叫做另立中央。这样的全会又怎能认可?诸位同志,‘一大’,你们大多参加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总理的遗愿不能实现,我们都要负历史责任啊。”吴稚晖愤愤地说:“果夫同志说得对,我们要与武汉方面对着干,不能让这些人把持着党的大权,更不能让他们歪曲总理遗嘱而为非作歹。完成总理的遗志,只能靠我们自己,不能依靠别人。”蒋总默然。一会,转过头来,问张群:“岳军,你说呢?”张群说:“群乃末学后辈,愿听张老及诸位同志的主张。不过,大丈夫生于乱世,建功立业时不我待,错过时机,后悔就来不及了。”张静江说:“介石,我党的大多数同志还是拥戴你的。当今中国,干革命不能离开你的领导。”蒋总说:“张老,吴先生,你们的话,中听起来有些模糊。不过,能否承认武汉方面的决议,我只能尊重诸位同志的意见。至于汪兆铭,我曾写信给他,希望他早日回国,继续作党的领袖。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至于诸位同志能否拥戴他,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戴季陶说:“介公,我们不能拥戴汪氏作我党的领袖,现武汉方面将这人拉上了党的领袖的宝座,无疑是要置我们南昌同志于死地。我们只能在先总理的理论指导下,在你的领导下,奋起正义的旗帜,与武汉方面的分裂份子作坚决的斗争。”张静江说:“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继续革命,顺应广大党员的要求,立即召开党的三中全会,把武汉方面歪曲的事实纠正过来,让全体党员明辨事非。在此基础上,重新制定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完成北伐大业,实现《建国大纲》规定的蓝图,完成国民革命的使命。另一条路是向武汉方面俯首称臣,任其宰割。要是那样的话,介石以前的功绩全部化为罪恶了。吴佩孚、孙传芳倒成正义的了。介石,这条路我们走不通。”蒋总说:“果夫,在南昌的中执委、中监委有多少人?”陈果夫说:“加上从武汉回来的李协和。我们比他们多四人。”蒋总沉默了一会,问:“武汉方面有何举动?”陈果夫说:“武汉城最近又举行了两次集会,主要是深讨蒋介石的独裁。”蒋总说:“我独裁什么?对孙传芳、吴佩孚,我能不独裁吗?哎,历史会公正地评价这是是非非的。张老,吴先生,汪兆铭在国外养病一年多,就要回国了。他到武汉,必经上海,你们去迎接他,劝他在南京主政,不要去武汉了。”二人大喜,说:“这个主意好。我们一定劝他留在南京。”蒋总转过头来,问何应钦:“敬之,各个军的情况怎样?”何应钦说:“请校长放心,军队一切听从您的指挥。”蒋总对众人说:“诸位同志,你们的意见,中记下了。张老、吴先生,你二位负责找出否定武汉‘三中全会’的依据,再提出方案,让大家心里有数。”张静江说:“我们尽力搞好。”蒋总问:“这个时间长吗?”张静江答:“不长。因为好多材料和数据都是现存的。”见时间紧,众人都去准备了。张群走在最后,蒋总留住,说:“岳军,好几年没见面了,多坐一会,好吗?”张群只好留下。蒋总送客回来与张群陪坐,蒋总问:“岳军,张静江大哥劝我的话,你也听清楚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另立中央。重组政府。但我总拿不定主意。贤弟看在我们多年的结拜份上,为愚兄指点迷津。”张群说:“在日本留学的五弟兄中,我最小,我的观点是:大丈夫生于乱世,既然上天赋予二哥有条件建功立业,为何偏要寄人篱下呢?天下是英雄的天下,兄长具有济世之才,又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应该把这混乱昏浊的乾坤洗涤干净,还我清平明朗的世界。稍一犹豫,终身后悔。时不我待呀,望二哥三思。”蒋总大喜,握住张群的手,说:“有群弟的这些话,中心里有底了。”

你说那张群是何人,蒋总如此信任他?原来张群是蒋总同赴日本士官学校学军事的同窗好友。张群字岳军,比蒋总小三岁。四川华阳人。在日本,他与蒋总数年朝夕相处,彼此十分投和。留学时,他与蒋总结拜为生死之交,后又与在日本的张静江、戴季陶、黄乳结拜异性兄弟。五人中,张静江年龄最大,称为兄,蒋总第二,因此为二哥。辛亥革命时五弟兄同时回国,张群与蒋总又同在陈其美手下为将,蒋总任第五团团长,张群任第八十九团团长。“二次革命”失败后,张群重返日本完成学业,回国后任护法军政府副官长。后又调任成都警察厅长。北伐时,蒋总召张群任总司令部总参议,但张群因母亲病耽误了几个月。后听说北伐军解放上海,乘船到上海转道来南昌。这次武汉中央政府成立,他到武汉时遇到张静江,一起拜谒蒋总,被挽留。张群的到来,成为蒋总又一重要谋士。

送走张群,蒋总回到办公室,副官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说:“总司令,武汉来电,命在南昌的中执委、中监委立即到南昌任新职。”副官出去后,何应钦走来,蒋总问:“敬之去而复返,必有事情。”何应钦说:“校长,南京、上海已经收复,不如将总司令部移向南京。南京是六朝古都,无论从哪方面都比武汉强。”蒋总问:“武汉方面会同意吗?”何应钦有些吃惊,说:“校长,我们还要向武汉方面俯首称臣吗?要是那样,事情就遭透了。”蒋总说:“好吧,你去安排一下,我不久就到南京。”

几天后,蒋总率总部机关转道九江后,登上吴果明任舰长的中山舰,顺江而下,直赴南京。三月十五日,舰艇来到下关码头,蒋总伫立于船头,望着南京城的雄姿,心中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这就是六朝古都南京,中国东南重镇,它就是党国的政治中心?哼,唐生智、张发奎此时在干什么?他们能完成总理的遗愿统一全国吗?革命大业交给唐生智这一类人,历史不倒退才怪呢。”见身边两名副官左右侍立,他说:“陈副官,你立即上岸,去南京担任邮电局长。张副官,你行伍多年,又屡建功勋,就到南京担任警察局长吧。”二人高兴地给蒋总行礼后,上岸就任去了。

蒋总来到上海,在枫林桥交涉大楼下塌暂住。有时也回迈尔爱路歇息,因夫人陈洁如近来喜欢清静,所以,蒋总也经常在这里。

蒋总常到上海。年轻时,他曾在这里为革命党筹集资金,与上海金融界较熟。这次他回到上海,要顺便看望在沪的一些各界朋友。

到上海的第二天,蒋总持帖分别访问了江浙财团的钱永铭、虞洽卿、陈光甫等。因总司令部军需处长徐浮曾两次赴沪联系,后钱、虞、陈三人到南昌拜访蒋总。这次蒋总亲自登门拜访,三人深受感动,都愿意竭力协助蒋总的革命事业。几家财团合计后,集资三千万,作为军费赠送。这对当时来说,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了,蒋总称谢不已。一日,蒋总在上海会唔各界代表,回到家中,已是午后了。夫人陈洁如连忙端上饭来,蒋总胡乱吃一些后,正想休息一会,秘书进来,报告:“张静江、吴稚晖等首长相访。”蒋总连忙迎进客厅,只见张静江、吴稚晖、蔡元培、古应芬、陈果夫、李石曾等已等在那里。蒋总见众人神气十足,正要询问,吴稚晖拿着一迭材料,双手递了过来。见蒋总一脸疲容,吴连忙缩回。蒋总笑问:“吴先生,此为何?”吴稚晖说:“我见总司令很疲倦,不忍心此时打扰。”蒋总说:“没有什么,革命嘛,苦点累点也应该。再说,你们熬更守夜的收集整理,我只是阅读,又怎累着了。”蔡元培说:“不如总司令休息一会,我们晚上来,好吗?”总司令见大家诚恳,便点了点头,众人辞别。

送走张静江等人后,蒋总实在太累了,便躺下,睡了刚一个钟头,夫人便叫醒他。蒋总起身,便将吴稚晖交来的材料读了起来。材料很长,封面上写的是:“清党”、“重组政府”。蒋总见“清党”一部份里,文字用大量的例证说明了清除共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并列举了共党成立六年以来,唆使民众与国民党作对的事例。材料提出了不清党不足以巩固国民党政权的关键地步了。在材料的后面,就清党工作安排了具体的步骤。“另立政府”一章,则详细阐明了武汉政府的非法性和短暂性。材料还对另立政府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作了详细的分析,说明了另立政府利大于弊的道理。蒋总看后,陷入了沉思:清除共党,党内有哪些人予以支持,他们在党内约占多大的比例,当然,压力又有哪些方面。谁又来做孙夫人的工作。军队中能坚决站在清党方面的实力派有哪些。特别是李宗仁、白崇禧二人的态度怎样。现李、白二人手中握有六个军的兵力,那桂系本身就是一支庞大的、能征善战的部队,如果站错了立场,后果不堪设想。蒋总拿着这迭材料,实在下不了决心。

在张静江的主持下,坚决不到武汉任职的中执委、中监委于三月二十八日召开了国民党监察委员会预备会议。吴稚晖在会上作了主要发言。他在会上是这样说的:“我们中央监察委员会在这里举行预备会,主要是揭露武汉方面分裂党的行为,同时也讨论我们党今年的工作方针。诸位同志,在武汉的中监委只有四人,我们这里有六人,在数量上,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半,符合法定人数。因此,我们做出的决定就有合法性。吴某认为,中央的同志在南昌多,如果把政治中心移向南京,是符合中国革命的实际的。也迎合了我党绝大多数同志的意愿。只要对党对中国革命事业有益,我们就要义无反顾去做。任何反动的团体,任何个人,都无法阻止我们正义的行动。同志们,历史将会对我们的举措作出公正的、客观的评价的。因此,我把这次会议称之为‘护党救国会’不知诸位同志以为如何?”张静江喝了一声彩,说:“好得很,革命党人公开自己的观点,这才叫做光明磊落。”吴稚晖继续说:“关于共产份子,从几年间的合作看,他们现在已不是和我党联合,而是在我党内搞破坏。现在已处于关键阶段,不清除共党,我们国民党就要灭亡。只有将公开的、隐藏的共产份子全部清理出去,我们党才纯洁,才壮大。”李石曾插话说:“共产份子在全国,已成燎原之势。现在两湖、两广及江西,所谓的农民协会已超过一百万个,这些,大部分都控制在共产份子手中,国民政府在上述地区已岌岌可危了。”蔡元培问:“蒋总司令赞成我们这种做法吗?”张静江答:“蒋总是一名党员,他会尊重我们此举的。不过,清除共产份子出国民革命队伍,并不是几个国民党员的意愿,而是整个的国民党员的意愿。蒋总当然也不例外。”古应芬说:“蒋总已下定决心清党了。周恩来在上海稿暴动时便有决定。现周恩来、陈延年手里的武装已超过七千人。周的这支武装,随时都有向我国民政府开枪的可能。还有,共产份子一旦成事,将如汹涌的洪水,一发万里不可收拾。到那时,国家就姓共了。因此,清共在急不在缓。”到会的中监委员和列席委员们反复讨论了“清党”和“另立政府”的议案。

四月二日,陈果夫、李宗仁、黄绍竑及在宁、沪两地的中监委参加了讨论。会议由张静江主持。会上,吴稚晖抛出“致中央委员会清查共产党函”交大会讨论。李宗仁,黄绍竑等听张静江在会上说:“在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中的人成份复杂。其中就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就是我党的纯洁党员,他们是党的中坚力量,忠诚于总理的主义。这些同志敢为党国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他们不相信异端邪说,坚信三民主义才能救中国。第二种人是动摇份子,他们虽也忠于三民主义,但不能与共产份子划清界限,有时还跟共产份子遥相呼应。对于这种人,我们对他们是既团结又斗争,当然,也是我们团结争取的对象。第三种人,是受共产份子毒非常深的人,有的根本就是共产份子。他们表面上忠于三民主义,实际上是在党内搞破坏,他们混入党国的高级部门,攫取革命的领导权,以断送国民革命的成果。你们看,前方将士在拼命杀敌,他们在后方抢班夺权。这种党员,我们要坚决地毫不手软地将他们清除出党。具体办法是:将各地的共产份子包括与共产分子打得火热的人,集中或分别看管,禁止行动。”张静江讲后,吴稚晖就选举胡汉明、蒋中正等为国民党的领袖提出议案,得到通过。快要散会时,中监委员李宗仁突然问吴稚晖:“吴先生,张老说对付共产份子实行‘知照各地机关,分别看管。’能否具体化一些?”吴稚晖一笑,说:“德邻同志,你是我党的精英,岂要说得具体。如果要我解释,那就是:我党的事业,不容共产份子捣乱。革命是流血的革命。不杀几个共党份子,我党的事业就不能取得成功。”李宗仁问:“万一杀错,谁负责?”吴稚晖答:“共产份子有的极其顽固不化,宁可错杀,也无放过之理。”李宗仁转过头来,问蒋总:“总司令,你对吴先生的话执何态度?”蒋总回答:“作为一名党员,我尊重组织决定。倒是德邻,你对此有何看法?”李宗仁说:“我以总司令马首是瞻。”蒋总说:“我还是相信德邻的。”

那吴稚晖生于一八六五年,原名吴眺,又名敬恒。江苏常州人。辛亥革命后,吴被临时政府授予教育总长,吴不就。国民党“一大”时被选为中监委员。吴坚决反对国共两党合作。吴曾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委员、中央政治会议委员、国语推行委员会主席。

会议后,蒋总派黄乳知会驻沪的各国领事,要求他们对即将进行的“清党”、“另组织政府”予以支持。

第二天,蒋总将李宗仁、白崇禧召到办公室,具体研究清党问题。他命白崇禧为驻沪清党总指挥,二十六军军长周凤歧为副总指挥,为稳妥起见,他命刘峙将第一军第三师开驻上海闸北,并占据有利地形。白崇禧命令上海全城戒严,禁止一切示威、游行活动。翌日,蒋总下令查封国民党革命军总司令部上海办公处,封锁武汉方面的一切消息,同时,他任命吴稚晖为上海特别市代理市长。吴到任后,立即取缔临时政治委员会,组织特别市政府。见诸事已毕,蒋总乘火车离开上海到南京,受到在南京的党政军各界代表的热烈欢迎。蒋总发表了演讲,表示要继续北伐,将革命进行到底。第二天,刚到南京的陈布雷捉刀,以“护党救国”为内容的文章从南京向全国发出。

话分两头,自二届三中全会后,武汉形势一天天趋于平静,市场物资紧张也得到了缓解,革命政府各机关已全部建全并工作起来。这天,中常委徐谦对孙科说:“三中全会虽结束,但蒋介石仍重兵在握,凭你我的力量难与其对抗,不如再电催汪兆铭,请他火速回国赴武汉任职。”孙科赞同。

汪精卫在巴黎蛰居已一年多了,接到徐谦等的电文,十分高兴,当即与陈璧君商量起程回国之事。夫妇二人说走便走,第二天便乘远洋客轮出发。到了四月一日,远洋客轮来到上海港,刚上岸,就见张静江、吴稚晖等人前来迎接。汪与前来迎接的国民党文武大员热烈握手,亲切拥抱。一年多未见党的同志了,见这么多人来迎接他,心里的高兴劲就甭题了。众人簇拥着来到寓所,张静江等与他握手告别,约定第二天商讨国事。

汪精卫是国民党内影响很大的人物,送走张静江等人后,他感到少有的纳罕:“这些人全是蒋介石的心腹,今日一反常态前来与我亲热,此中必有文章。”凭着多年的党内生活和政治嗅觉,他好象闻到了一股潜在的火药味,既然已答应张静江等,明日倒要看看这些人要唱些什么戏,以便从中窥窃出这些人的意图。而在另一边,蒋总也在纳罕:汪兆铭虽接我的信回国,但信的内容他岂有不会从中窥窃我的意思。汪聪明,此时突然回国,从中必有人操纵。蒋总认为:汪胆小心大,让他来担任党的最高领袖是不适宜的。正因为如此,蒋总在信中明誉暗讽,并派吴公冕求见中共领袖陈独秀,请陈敦促他回国,以免被地方军阀利用。但在陈独秀和共产国际看来,汪是国民党左派领袖,用汪震摄蒋是再合适不过了。因而,也电请他回国。

第二天,张静江等如约而至。只听张静江对汪精卫说:“兆铭同志,你在国外一年多了。这一年来,国内形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离开时,两广还没有统一,革命军也仅有六个军的编制。去年七月,蒋介石同志率革命军兵出韶关,首战衡阳,再战长沙,后又血战武汉。吴佩孚二十多万军队已被我革命军消灭。吴现归隐上海。蒋总率雄兵继续北伐,所向披糜,北方军阀的兵将哪里是蒋总的对手。孙传芳丢南昌、失南京、弃上海。现福建也归我革命政府管辖。这些,皆广大将士浴血奋战和结果,也是蒋总指挥有力啊。南京,乃六朝古都,中兴大业必在此扩展,政治中心设在南京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料徐谦等人在武昌另立中央,召开了所谓的‘三中全会’遭到了我党大多数老党员的谴责。兆铭,你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我们这些老党员就劝你不要去武汉了,就在南京主政,我和介石以及在座诸位在你的领导下,完成国民革命的大业,不知你意下如何?”听了张静江的话,汪精卫说:“张老,你也是一个老党员了。你知道,一个党员怎能放弃组织原则而另行别径呢?如果党为必要,则党的纪律不能不遵守,否则党为之破碎糜烂。如今,我受党中央相招回国在武汉参加工作,尔等却劝我去南京,这是万万不可的。张老幸无再言。”吴稚晖见汪精卫拒绝了张静江的说词,有些烦躁,说:“兆铭同志,介石同志三番五次邀请你回国赴宁主政,你却去武汉,岂不辜负了介石同志的一片苦心。”汪精卫说:“吴先生言重了。我与介石友好,乃是同志之间的私情。兆铭此次回国,是受党中央的指令。介石是识大体的人,不会为这种事而反颜的。此番话就请吴先生不再说。”蔡元培说:“宁汉两地,同为指导革命,兆铭为何非要赴汉?”汪精卫笑着说:“元培同志,中央在武汉。南京虽六朝古都,虽花柳繁华地,但中央却没有要我到南京。同为革命,但性质大不相同啊。”

这时,前来劝汪精卫到南京主政的中执、中监委已将客厅挤满。大员们软磨硬缠,汪精卫态度十分坚决。你看他挥动三寸巧舌,将众人一一驳倒。吴稚晖见众人劝不住汪,竟跪在地上,请求他改变赴汉的主意。此时,会场上至为激荡。好一个汪精卫,见此,连忙起身避开,走上楼梯,十分客气地说:“吴老,你为革命的老前辈,你这样做,我受不了。”你道为何?在汪精卫眼里,张静江等此时追随蒋总,但毕竟共事多年,从未翻过脸,因而以礼相待。对于蒋总,汪仍耿耿于怀。所以拒绝了元老们劝解。双方约定,第二天再谈。但连续几天的劝说,汪明确表态不愿意清共,更不赞成驱逐俄国顾问团。但双方约定在四月十五日召开中中执委和中监委会议,消除党内纠纷。

在上海期间,汪精卫还会唔了中共领袖陈独秀。国共两党领袖畅所欲言,各自阐述了观点。会谈结束后,发表了《联合宣言》。汪、陈二人皆表示两党继续合作,携手前进。四月七日,汪精卫搭乘去武汉的客轮,秘密从上海动身来到武汉。徐谦等人接着,送汪氏夫妇到下塌后,告辞出来,连夜准备汇报材料,供汪择取。

第二天,汪精卫来到中央党部,在汉的中常委谭延闿、徐谦、宋子文、吴玉章等人待汪坐下后,各自汇报了一年来党内纷争的情况。吴玉章说:“蒋介石口头上高喊革命,但在行动上却干的是反革命勾当。一段时间以来,蒋介石加快了镇压工农运动的步伐。下面约举二三例子来说明蒋的叛变恶迹。今年的三月十六日,蒋介石指使吴威、倪弼等人,杀害了江西总工会副委员会长兼赣州总工会委员长陈赞贤,并查封了赣江市总工会。当地工农运动受到严重的打击。十六日,蒋下令解散南昌市党部和省学联。十七日,总司令部特务处长杨虎、副处长温建刚勾结青、红两帮黑社会,冲击江西九江市党部、市总工会和第六军政治部,当场枪杀四人,打伤六人。九江留守司令唐蟒宣布全城戒严,禁止工人罢工,并到处搜捕共产份子。二十日,杨虎在欢迎蒋介石到安庆的大会上,当着总司令部官员的面,捣毁了江西省党部、省农会等到机关。二十一日,四川刘湘下令镇压在重庆举行的抗议英美帝国主义炮击南京的集会,对大游行的民众进行了枪杀,当场打死打伤五百多人。刘湘的双手沾满了民众的鲜血。时蒋介石在安庆,不仅不下令中国军民抵抗英美的暴行,反而派员向英美献媚。制造血案的人,几乎全是蒋介石的亲信,有的还是蒋的侍卫官。这说明蒋已背叛了三民主义,也背叛了革命。所幸的是汪同志及时回国赴汉。我以中常委员的名义提交常委讨论:坚决要求撤销蒋介石的一切职务。”徐谦说:“刚才吴同志只列举了三月份蒋介石的部份恶迹,其实远不止这些。更有甚者,是蒋介石到上海后,立即与青红帮的杜月笙、黄金荣等打得火热,他自己也成为黑社会头目的座上宾。在上海,他派黄乳、张群到各使馆,大搞亲善活动。前不久,又派戴季陶到日本,寻找靠山,为自立中央作后盾。现蒋介石已堕落为历史的罪人。不应该成为我党的重要领导干部。我也慎重提出议案:解除蒋介石北伐军总司令的职务,军权收归中央。以后,军队中师以上的军官的任命,由中央军委集体签字后方为有效。”汪精卫说:“吴同志、徐同志,你二人的观点,我完全赞同。其它的中常委呢?”孙科说:“一切听汪同志的决定。”其它如顾孟余、陈公博、谭平山也表示听从汪精卫的决断。汪精卫说:“既然中常委各同志的意见一到致,对蒋介石的处理就这样定下来。明日见诸报端。”

第二天,中央执行委员会电令蒋中正赴汉,商量总司令职务的卸职交接事宜。哪知四天过去了,并不见蒋电文的到来。徐谦对汪精卫说:“蒋介石置中央的命令不顾,说明他要公开叛变革命。现在,该宣布对其撤销全部职务的时候了。”汪精卫说:“我从巴黎回国时,刚到上海,便遭到蒋介石的一帮文臣的围攻。幸亏陈独秀等的掩护,方来到这里。现在,要蒋介石回头已难了。我的意见是再以中央的名义,电告蒋介石返汉任职。为达到团结同志,避免党内再有分裂,再请子文以中央特使的身份到南京,劝蒋介石顾全大局。如再藐视中央,再宣布撤职也不迟。”宋子文说:“我明日就去南京。”

中常会后,汪精卫于十一日来到唐生智处,视察了驻汉部队的第四军,并亲切会见了李品仙等高级将领。十二日,在谭延闿,徐谦的陪同下,汪一行来到南昌。张发奎、陈铭枢等接着。汪精卫鼓励将军们要捍卫总理的主义,执行总理制定的三大政策。看到南昌、武汉的军界首脑对自己的忠诚,汪感到高兴,决定第二天赶回武汉。

晚饭后,汪精卫、徐谦等在南昌大饭店歇息。汪兴致很高地对徐谦说:“如果我革命者都象唐生智和张发奎等同志那样忠于中央,何愁总理的夙愿不能实现呢?”徐谦正要回答,秘书进来报告:“武汉军委来电,说上海发生了最大的流血事件。工人纠察队已被全部缴械。至少有五百人被抓,两百人被枪杀。据说,这些都是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指使干的。白崇禧、周凤歧是事件的直接指挥者,请汪主席指示。”徐谦接过电文,看后说:“蒋介石已抢在我等之前下手了。请汪主席连夜赶回武汉,组织平叛。”汪精卫说:“天这么晚,如何能走?”徐谦说:“谭祖庵已经回武汉,此时赶回,提前采取措施,预防更严重的事件发生。”汪主席说:“不如急电谭主席,让他做好部署。”徐谦有些着急,说:“中央军委由你主持,此等重大事情,怎能托付他人?”汪精卫说:“我已非常疲倦了,明日早行。”徐谦说:“明日早行,到武汉已是第三天的事了。还是连夜走好。”汪精卫说:“此时走,又没给军界、政界打招呼,容易引起军政两界混乱,还是明早走吧。你忙,可以提前走。”徐谦见此,只好辞出,回到卧室,长叹:“兆铭不能主大事,我扶错人了。以后主宰中国者,必乱世英雄蒋介石啊。”

中常会上,汪精卫一脸疲容,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说:“蒋介石已公开叛变革命。他在上海到处屠杀共产党和其它进步人士。现白色恐怖已笼罩着整个上海城。大家想一想,看看采取什么措施制止这一反革命暴乱。”徐谦说:“对这场暴乱,只能用革命的手段来对付。我认为,先将蒋介石的罪恶昭告天下,让国人了解蒋介石的狼子野心。要向我党同志说明:蒋介石已叛变革命,成为人民的公敌。党中央应向全党全国人民发出号召:打倒蒋介石,将革命进行到底。同时,中央应立即作出撤销蒋介石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党籍、逮捕法办的决定。但蒋介石手里还掌握一部份军队,中央可任命唐生智、张发奎为讨伐军正副总指挥,挥师讨贼平乱。再电令冯玉祥率本部大军向河南、江苏进军,造成对蒋三路分进合击之势,迫使蒋介石接受审判。”吴玉章说:“除了徐同志说的,我认为还应该在武汉召开三十万民众的大会,深讨独夫民贼蒋介石的罪行。藉以号召全国人民紧急行动起来,和蒋介石集团作坚决的斗争。号召我国民军将士,谁捉到蒋介石,谁就会立功受奖。”谭延闿说:“我完全赞成徐、吴两同志的意见,组成大军,讨伐蒋介石。”陈公博说:“讨蒋行动在急不在缓,时间长了,对我不利。”宋子文、孙科等也表态支持中央的决定。

那吴玉章生于清光绪三年(即一八七八年),原名永珊,号树人,四川荣县人。一九0五年参加同盟会。辛亥革命胜利后,应孙中山之邀,到南京秘书处工作。一九一五年与蔡元培等倡办留法勤工俭学。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二六年在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常委。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对上海中共党人惨遭杀害,十分愤怒。在汉口举行的三十万人的大会上,吴历数了蒋总一系列罪状,号召各界人士紧密地团结起来,与以蒋总为代表的集团作坚决的斗争。

再说蒋总在上海同各界广泛接触后回到南京,便积极准备第二期北伐。这天,他很早来到总司令官砥,对着百万分之一的大地图思考着继续北伐的方略。这时,秘书将当天的报纸送来,见蒋总思索战事,便将报纸夹好后轻轻退出时,蒋总问:“今天武汉方面有何消息?”秘书回答:“昨日汉口召开三十万人的集会。武汉的党政军大员都参加了。”蒋总走过来,首先翻阅《武汉日报》,只见头版头条写有:“汉口三十万民众集会,愤怒声讨独夫民贼蒋介石的滔天罪行。”另外一条新闻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作出决定,撤销蒋介石党内外一切职务。”第二版的通栏标题为:“《蒋介石背叛革命的例证》”文章写有:“民国十六年(即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在蒋介石的指使下,白崇禧、周凤歧等叛逆指挥上海警备区特务处长杨虎、东路军政治部主任陈群,率在沪的第二十六军和第一军的第二师在上海黑色帮会‘中华促进会’、‘上海工界联合会’的地痞、流氓的协助下,向上海工人纠察队总部及十四处队员集结地发动进攻。他们以欺骗的手段解除了工人纠察队员的武器。稍有反抗者立即被枪杀。在这场流血事件中,当场被打死工人纠察队员有三百多人;十二日上午,上海总工会发动工人请愿,遭到了第二十六军第三师的残酷镇压。当场打死打伤游行队伍三百多人。也就是这一天,上海城大西街到处是尸体,时逢大雨,血与水混和,流入黄浦江,染红了江水。十四日,杨虎、陈群在白崇禧、周凤歧的指挥下到处捕捉中共党人。杨虎、陈群公开悬赏如查获共党之首要者,凡捉拿一人,赏大洋一千块,附从者五百块。自十三日至十四日,成千上万的革命者遭逮捕、关押、屠杀。一时间,大上海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上海民众把刽子手杨虎、陈群称之为‘养虎成群’。据不完全统计,上海滩三天被杀者不下千人,数千人被捕,近万人下落不明。在广州,蒋介石指使李济深、钱大钧等指挥军队戒严。十五日这天,被捕的革命群众达二千一百多人,当场被杀害的有三百多人。在全国各地,都在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搜捕共产党人士,仅广州一天,就有三百多人惨遭杀害。以上说明,双手沾满了革命者和工人鲜血的罪魁祸首是蒋介石,蒋介石集团已经完全背叛了革命,成为整个工农运动最凶恶的敌人。”蒋总看到这里,不禁大骂:“娘希匹,武汉自称为革命者,我倒成为反革命了。”再看第三版,署名的中常委吴玉章写了一篇报导,其中就有这样的文字:“在蒋介石的指使下,中共党员和革命的进步人士惨遭杀害的已不下两千人。”“蒋介石已脱变为反动军阀。”“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保卫胜利果实。捉拿蒋介石、白崇禧、李济深等罪魁祸首。”看到这一系列的叫骂声,蒋总头皮直打皱:“武汉方面抗议声一片,如何收场?哎,都是张老性情急了点。今天清党,明天清党。这不,唐生智、张发奎的队伍压过来了。如果再加上冯玉祥的力量,这胜负就难说了。”想到西北军,蒋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务必使西北军站到南京方面来。至少也要中立。那样,唐生智的十万大军还叫‘大军’?何况单打独斗,他唐生智就有这个胆量?”这时,侍卫报:“张老、吴老求见。”总司令连叫“请”。不因这两个人来,有分教:两条真龙搅神州,一只猛虎啸山林。正是:一党三派齐声吼,吵吵争争闹正宗。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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