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我道前世,你道来生
作者:夜空笔记      更新:2019-11-26 12:21      字数:6314

“舞林大会”的风波结束之后陈单独约陈舒走出去。当时分开的时候跟在他们身边的陈舒就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江小逸当时就忿忿不平的掐着陈的手臂,说你不好好对待这位小警花回到家之后就给他一式降龙十八掌。

在一旁的陈舒看见江小逸对他拉拉扯扯,要不是一直关注着陈的动向,都会以为这陈是一个大渣男。

两人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是陈舒在问,陈在回答。虽然没有不耐烦,没有给脸色,也谈不上欢喜。

陈对于阴阳组织的人总是不咸不淡,但是阴阳却对陈有着很大的兴趣。特别是陈的第九小队,一个小队三个人,而他们少的一个人如果能够加入一个陈将会瞬间变成顶尖战力。奈何陈对她没有一点兴趣,倒是成天往平安网吧跑,一有事情就找曹平安,到像是加入了平安网吧一样。

“我加入平安网吧了。”

陈舒思绪万千,陈却停步说道,她最担心的事情忽然间就到来。她抬起头有惋惜,有遗憾,更多的像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一种失落。

陈并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说出自己只是暂时性的加入。独自一个人朝着昏天暗地的酒吧走去,沉浸在灌满喊声和灯光的屋子中,他更能够暂时性的忘记自己以及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任务和压力。

江小逸拉着路一毛和曹平安逛了一趟超市,买下打包大包的零食和上学要用的文具。同时在无敌盖世帮帮主江小逸的强制要求下,用赢来的一万块大洋帮着自己和两人添置了衣物。老头子和路一毛得到的都是一件西装,穿上去之后两人都人模狗样,这一老一少可从来没有穿过西装这类东西。作为阴阳界的扛把子在外界总是一幅邋遢样。而读书种子路一毛则是两件发白的外套穿了两年。现在江小逸手握财政大权,左护法和幕后保镖都都立了大功,自然要奖赏一番。

当买完衣服,在路一毛掏出来之容易的奖金准备付钱时,看着余额中十去其五的他整张脸都黑了一半。一声不吭的拿着包装好的衣物直奔回平安网吧。

一直在玩游戏的西阳见着怒气冲冲路一毛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样还以为他吃错药了,问他怎么回事也不答,只好问后面紧跟在他身后的江小逸。只见她唉声叹气的说道:“那个小气鬼,我用在外面搞活动赢来的钱帮着他们买了几套衣服,他倒是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不就花了四千块钱吗,又不是他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气不过。”

西阳摇了摇头,他对于钱这种事情可没有什么概念。自己家里的管家生财有道,人间的大洋他是一辈子都花不完。

“你们家的花销不都是曹平安负付账吗,怎么会让那小子结账啊。”西阳还是懂这间屋子的规矩。

曹平安叼着烟杆紧随其后:“以后收账付账都他来。”

“啧啧啧……”西阳看破不说破,继续坐下来玩着游戏,刚拿起鼠标就被队友的炸弹误伤倒地,随即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敲,瞬间化身为嘴强王者。

晚上路一毛蹲在吧台守夜,西阳却依然坐在吧台打游戏,他今天除去上厕所的时间就没有挪开过那个座位。还经常抱怨着平安网吧的凳子质量不行,网速不行,电脑不行和自己家里都没得比。

路一毛戴上耳机,耳不听为净。

通宵顾客喊着辣条饮料泡面理都没有理,只有网上点单的顾客他才理会一下。

自西阳来到网吧的一周之内周围都算平静,只是相比以前,路一毛这几日都不再看书,总是一幅心事重重的表情,只有在做饭的时候才会时常偷偷的笑。有一次被江小逸抓了一个现行问他傻笑什么他也不说。但江小逸自然会穷追猛打,他被逼急了就一刀剁在菜案上,惊的她再也不靠近厨房。

只有老头子偶尔会来帮帮忙,多是站在一旁递厨具。路一毛没有像以前一样赶人,安静的做着菜,时不时的摘掉老头子的烟枪,也不劝解,就放在一旁。老头子也便不再抽,等到吃完饭再抽。

有一天吃过晚饭,陈径直的跑出网吧,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小幸帮西阳装好饭菜送给那个网瘾少年。曹平安拿出一些文件递给江小逸说道:“你的转学文件已经在申请,身份资料也在弄,但身份上的名字不能用江小逸,这个名字江城学院有些敏感,你现在想一个名字,我好托人把这件事情办了。到时候文件下来你也可以去江城学院读书。”

江小逸看了两眼,破天荒的没有囔囔着本女侠行不跟名坐不改姓。乖巧的将文件递还给擦破曹平安,微笑着说道:“我这条命是曹大先生救下的,但是我父亲姓江,因此江姓我不会改,至于名字你就帮我取吧。”

曹平安大笑,瞄了一眼路一毛:“既然如此,那就路一毛定,你读书多。”

路一毛也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江鱼白。”

江小逸一拍桌,冷眼相向。曹平安却是大惊,随后充满笑意:“这个名字好,就用这个名字吧。也不枉她来这个世间走一遭,不过话说那位和媳妇儿的确性格大同,就是天赋之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到曹平安笑得那么开心,生气的江小逸稍稍缓和一些。就是有些莫名其妙这一个小子一个老头在干嘛。江鱼白这个名字可不好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点江湖气!

“老头子,我跟你聊一聊?”路一毛说道。

曹平安嘴巴微动,像是计算着什么。他缓缓的点燃老烟枪,微微点头。然后朝着网吧外面大吼一声:“陈小子,过来把我儿媳带出去潇洒,好吃好喝供应着。”

不到五分钟,出去没影的陈便站在门口。拽着满脸不情愿的江小逸走向不知名的场所。

两人坐在饭桌前寂静无声,在路一毛独饮两杯酒之后才缓缓开口:“老头子,你生于一百二十二年前,庭前大雪。当日贼寇盛行,朝堂动荡不安,出生时你爹在监狱大牢,你外祖派人前往大牢索要名字,被一口拒绝。你娘便直接取名,平安,但求岁岁平安……”

听到路一毛徐徐道来自己的身世,曹平安却不曾丝毫理会,像是他言之人和他不想关。他抽着烟开口:“路一毛,我这一生,也快到头了,多少有些心愿,希望你能听听。”

路一毛也不理,他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看上上面自己的手摘记录,继续说道:“三岁时便被驱逐。你们躲进无量寺,安稳成长至十二岁。可是那天,无量寺外官兵满门,你当日剃发出家,以一根达摩棍打死领头官兵,瞬间被乱刀砍死,才入佛门,便终于佛门,是也不是?”

曹平安眉眼微颤,他这些心酸史长达百年,却不知道在此刻被世间最亲近的人翻出。他想了想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小时候苦,长大后也一直没有富贵过,也不图什么富。想我这种半生不死的人,也不会去要求什么荣华富贵。所以我一愿,愿你路一毛,生生世世,平平安安。”

对于曹平安的愿望,他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愿回答,索性便继续自己的话题:“身死之后,你被丢弃在大泽山林,被一个老道士救走。十年光阴,痛不欲生,被他当成一个试验品试毒。阳体阴魂,脆弱不堪,偏偏你的求生欲望如此之强,在千奇百怪的毒物当中,博得一身天大的修为。但是自始至终,尊师重道,可以反抗,却不曾反抗。只是在某一天的清晨,在他毒死新的实验体叶鱼白之后,你以阴阳力汇灵。以当时的汇灵第一人,亲手杀死将你变成阴阳人的师傅。”

曹平安神色黯然,叶鱼白,江鱼白,这个名字确实来自于此,这个人对于他而言一直心心念念。但是到现在也没啥伤心了,他张口而来:“我当年杀师那天,道心几近奔溃,百年而来,一直难以心心念念。所以我二愿你路一毛,道心自然,无忧无虑。”

陈平安开始微微点头,之后则继续说:“在而立之年,阴阳交替,天道轮回。在阴阳人的世界里迎来一场浩劫,你以全身阴阳力拼死相向。于东海之畔,至昆仑之颠,万里迢迢,换来阴阳光明,将这个世间最大的漏洞保留住。到目前为止,在依旧存在着阴阳之人,让那些不愿道消之人,苟活于世。”

曹平安一抱拳,对这份壮举,他颇为自得。他满怀开心的说道:“我的修炼天赋,可是阴阳界出了名快。自成阴阳人之后,境界一日千里,那年已经举世无双而不自知。所以我三愿你路一毛,阴阳稳固,境界高升”

“古稀之时,天下组织渐渐生根,秩序之刃,不公,寒时门等这些门派。你用一柄折刀教这座天下明白何为阴阳,何为道理。在你出手之后,阴阳才渐渐有了规矩,天地之下,从未出现过明目张胆的阴阳人报复事件。这才让如今阴阳得以出现,制定阴阳规则,守候时间平衡。”

“我也不懂啥道理。当时一人行走天地,只是觉得应该有所规矩,所以按照着自身的心性行走。所以四愿你路一毛,恪守本心,知行合一。”

“百年将至,天魔出生。你以九十九枚桃符,在江城之中,布下滔天大阵。以城中人阳,以城中物为阴。滋生出滔滔不绝得阴阳大阵,再用自身阴阳力,融入阵中。将这危害天地之物,固封于小城之中,不计日月!”

“这个故事说来就长了。只不过是事到临头,应该如此。毕竟作为天下第一的我,总不能去恳求天地收了那个怪物吧?所以五愿你路一毛,长行世间,不假外物。”

两人说完,相对无言。曹平安忽而大笑,言道我这絮絮叨叨的词句,是不是可以当你路一毛一句曹大先生?

路一毛不笑也不答,就直视这这个一百二十二岁的老头。在使用药物的保存下那张脸保存的还想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躯体下的念头则是七十多岁的老顽皮。他双手拿着小本子站起身,还是继续自己的话题:“曹平安,自十二岁那年起,便是阴阳界的一名天才,大事小事做过不少。在古稀之年,更是自称天下无敌手,无论是在江城外还是在江城内都是天下第一。”

“你是世间最伟大的长行者,你怎么可能会死?”

问出话之后,满嘴笑颜的曹平安又满脸冰冷,他自嘲道:“天下第一,也只是天下。竟然你查到我这么多伟大历史,那么我这个跟你吹了六年牛的老头子再跟你吹吹牛。”

路一毛点点头,“好。”

曹平安一个响指,整个平安网吧其中一盏灯忽然间寂灭。正在打游戏的西阳脸色一沉,他本超越常人的视野和耳力变得比常人都不如。并且在他的心头存在一成浓重的威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喃喃的开口:“曹大先生要搞事情啊,连把我都屏蔽了。”

在响指过后的世界,整座江城都不在受到任何阴阳人的窥视,他们完完全全变成灯下黑。几枚安装在平安网吧细微的隐身摄像头,一点点的碎裂,化成粉末。依旧在雪洞中的老博士冷哼一声,不为破掉他看直播的好心情,而是知晓曹平安比上次出手又更加强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沉浸在游戏中的顾客,走上二楼,打开那间满是灰尘的破旧书房,静止不动。

封闭的屋子中传来轻微的硌牙声,像是某人生闷气。曹平安一抬手,路一毛曾经翻过的书架瞬间挪开,他又看见上次无意看见的那个血色手印。

“滴血之后,印上去。”

路一毛照做,血液顺着手印融入整扇大门。曹平安这时也印入自己的一只手。两手与门上两个放置手印的开关完全吻合时,门缓缓的打开,先前听到的硌牙声越来越响亮。待两扇奇怪的门完全打开之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路一毛被呛的一阵恶心,曹平安则纹丝不动。

“你看,你想要知道的故事都在这里。”曹平安说。

路一毛抬头看去,小屋子中琳琅满目,全部藏着一些工艺品,皆挂在撑起的挂架当中,唯独正中间的一方小盒除外。

走进这间屋子,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如果被警察查询,定然认为这里是第一凶杀现场。刚刚传来的硌牙声,在此刻明确的感受到是在那方盒子中传来。

曹平安一挥手,硌牙声顿时变成冷哼声。一直温和的曹平安破天荒的满是威严的说道:“你闭嘴。”

那方盒子里,果然不在传出声音。曹平安看着路一毛说:“这里就是世人恐惧的那位天魔,我生平拟制的一百枚桃符用其中九十九枚结成大阵将它封印在这里。其实我本想直接将这个盒子捏碎,那么这位依旧不知道什么原因育孕而出的天魔就会暴毙,只是我想到有些事情终究需要搞明白,所以就没有杀死他。”

路一毛满脸疑惑,不知道曹平安为何提及此事。

他轻轻的敲击盒子,盒子里发出声音:“杀什么杀,我都变好了。我现在……”

曹平安一抬手,声音戛然而止。他继续说道:“这个声音出现不止一次,以你最近一年的阴阳力应该是可以听见的。只不过你对于这些事情不好奇。我不说,你便不会来问,现在我告诉你。这具天魔,准备交在你手上,至于你是放了他还是杀了他我估计也管不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留着它,毕竟如此奇怪的衍生生命对于你以后定然有些帮助。”

路一毛点头,手被曹平安拿着放在盒子上。他凝一个咒语,盒子里的人准备不管不顾张口大骂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约莫十五分钟之后,路一毛感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由下至上涌进口腔,而后转入大脑融入全身之中。他感受到一阵恶心,曹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我自然是不放心这具天魔的,因此使用秘术将你和他的生命做了牵连。如果将来你死去之后,他也会跟着你生命衰竭,我也放心你去和他打交道,就算哪天你将它放了出来,至少不会对你动手,你也可以用命去威胁他。”

盒子里天魔知道这个消息竟然不怒反喜,咳嗽着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啦,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子的。你这个老头子就去死吧,到时候只要我活着,就会让这个家伙无忧无虑,哈哈哈哈……”

曹平安又一抬手,那个声音戛然而止。他拍打着那方小盒,显然是很嫌弃那个带着尖酸刻薄和不正经的声音。等待路一毛恢复过来之后,他走进一个挂满工艺品的花架,上面有着一条发带,他收进自身的衣服当中,笑着说道:“路一毛,其实我比起你成为阴阳人的日子早,但我在没有收到见到这件礼物的时候甚至于比你更加的废物。那个时候总是跟在我师傅身边当一个试毒人,天天被灌下各种毒药。渐渐的被岁月磨光了耐心,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想着死也便死了。直到我遇见叶鱼白,她永远阳光灿烂,无论是沦为试毒人还是到死,她永远一张笑脸。她死的时候喊着大哥哥活下去,说着人生真的很有趣,不应该这样死。所以我便以活着为目标而活着,一直撑到现在,跟着老天爷讨要一百多年时光。说来好笑,爱情还真是比任何都强大的力量”

路一毛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我这一生尝试过很多事情,开过艺术品店铺,当过算命先生,卖过烧烤,考过警察……基本该尝试的都尝试了。但发现都没有什么有趣的时候,后者试着闯荡天涯,想着竟然做什么做不成就把自己变得厉害一点,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一名长行者。那个时候意气风发,满世界乱晃,别人门派一帮人,我就一个,见了人就干,把那些等死的人直接送上西天。还不小心直接灭了几个门派,现在想想还是有些罪恶。”

底下的盒子发出声音,但很快被曹平安压制下去,并且狠狠敲了敲盒子以示警告。

“等到年纪大了,和天魔大战之后,我便觉得整个人都老了,也便没有瞎逛的心思。开了这间网吧,得过且过。”

“这二十多年来,我这里来过很多个人,我都把他们当成是活下去的目标,包括现在的你。”曹平安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毕竟意志这种东西,没有珍贵的东西需要守护,还真是很难活下去。”

路一毛出声:“你说那么多,就是想让我不要内疚么。”

曹平安点点头:“你路一毛做事无需无愧任何人。在这天地之下,也无需藏藏掖掖。我这百年,与天斗与人斗,何成怕过谁?”

想起六年的藏藏掖掖,胆小怕事,路一毛低下头,又点点头。

曹平安走到门口,抹掉自身的那枚血印,说道:“路一毛,六年未曾交给你什么武功秘籍。这间屋子就送给你,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间屋子里,只要这些东西还在,那么我和活着就没有两样。”

这位忽然间变得无比年迈的老人走后,路一毛静静的坐在角落。那方小盒开口:“诶,你说说你之前都是怎么活着的?”

路一毛出声:“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我还奢求什么呢?”

那方盒子传来冷笑:“那你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路一毛顿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扣心自问:这样的自己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挣钱买房,读书写字,好像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而究其一生何为活着呢?他坐在角落里不明不白,那方盒子传来声音他也浑然不觉。就蜷缩在角落中掩面而泣。

他活了六年,现在才发现,不知如何算活着度过的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