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夕颜"诞子"
作者:阿葚      更新:2019-11-25 22:27      字数:3437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低眉看向我,"姑娘可无碍?琉玥不懂事,姑娘见谅——"

那人分明是方才混在异邦乐队里的一个乐手!我连忙从他怀里起身答了无碍,却不想再入眼的却是,护在最前面将琉玥击倒在侧的无铭。

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这是来救我吗?

此时,殿前的静谧更是惹人寻味,直到梁帝回了神,冷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荣成王有几分不自在的拱手道,"皇上切莫动气,台下乃本王的大王子,他原与琉玥输了赌局,只能听琉玥差遣,琉玥命他化身乐手……"

"朕不是问他,朕是说,你——你到底是谁?"他站起身抬手指向我,质问道。

"奴婢落天瑜——"我紧忙跪下,面朝大地,唯恐他察觉出什么。

良久才听他空洞的声音响起,"原就不会是她……她二十年前便死了,更何况你与她的相貌也并无相似之处……不会的不会是她……"

梁帝颤颤巍巍的坐下,满脸受惊之后的余波。

琉玥大约知道我方才招招退让的时候她步步紧逼,许是怀了几分愧疚,默不作声的回了座位,倒不忘对着她的兄长做了几个鬼脸,余光时不时的撇一眼已经回了臣下席位的无铭。

大殿上再一次噤了声,只我恭敬的跪在殿前,此时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正尴尬之际,只见我身侧这位身着短衣,笑意温暖的人向梁帝行了黎牧部落的大礼,随后将我扶起,"姑娘今日剑术极好,进退有序,陪小妹玩的也算尽兴,是有功之人就不要跪着了——"

说着便将我送回了夕颜席位的身侧,夕颜这才惊过神,笑了开来,"经此一闹,臣妾倒越发觉得,咱们天瑜跟三皇子璧人一对了呢,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梁帝看向柳源策,又扫我一眼才道,"老三,你觉得如何?"

梁帝这话问出的时候,我险些跪倒在地,我与柳源策哪有一分交集?

拒绝呀拒绝啊拒绝吧。

我暗暗的看向刘源策但愿他能瞧到我眼底的请求,却不想也入眼了一脸铁青的刘源彻,他一字不发的握紧拳头不出一声,直到刘源策起身走向殿前回道,"天瑜姑娘自是极好,只是儿臣方才也说过,志不在家国,恐辜负了姑娘——故,请父皇收回成命——"

我长出了口气。

夕颜皱起了眉。

"儿臣亦觉得家国未定,不必儿女情长。儿臣的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三刻,等三哥何时有了意中人,儿臣再与他同喜,彼时双喜岂不是更好?"刘源彻突然接过话头,说的仿佛句句在理。

这次换夕颜长出了口气。

皇后却皱起了眉头。

"彻儿你不可意气用事,你与你皇兄……"

"母后不必再说了,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皇母后成全——"刘源彻跪在席前,不容置疑道。

梁帝扭头看向荣成王,只见荣成王又看向琉玥。

这琉玥公主才是食物链顶端的人。

她红着脸看向刘源彻小声道,"琉玥也觉得此事急不得——"

荣成王哈哈一笑,解了这围困,"不急都不急,你瞧,本王的王儿不也是孜然一身?等他们何时需要咱们这父母之命的时候,咱们再使力如何?"

梁帝这才展了笑颜,与荣成王共饮起来。

此时那台下的王子与梁帝话了几句,便也入了席,这场晚宴之上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我心里却多了几分欣慰,方才刀光剑影间,我的豆豆又回来了,他始终都不曾真正抛下我。

他是豆豆。

桑桦台一宴之后一连几日我都不曾再见到刘源彻进宫,只听闻他带着荣成王夫妇一家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吃喝玩乐的不亦乐乎。连梁帝都准了他不必早朝,只尽心眼前的事即可。

直到七月中旬荣成王夫妇才有离开的意思,因其临行才告知,颇显仓促,只与皇上请了辞,不等酒宴相送便出了关。

倘若只到这里,便是真真的与夕颜心中所期盼的无一分差池,但偏偏还有后话。

黎牧部落的大王子卓阳与琉玥公主以学习大梁风俗文化,笔墨古书的理由留了下来。并理所当然的入住了刘源彻的府邸。

在外人看来,刘源彻与琉玥自然是情投意合,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而夕颜一口咬定,倘若不到万不得已,刘源彻绝不会迎娶那异邦公主,我是不知她从哪里看出了刘源彻这莫名的抗拒,但她执意自己的判断,笃定黎牧部落不会这样快成为刘源彻的羽翼。因此,这一切虽与她预计的有所偏差,但在她看来,却也无碍大计,并且,她的"肚子"已经渐近了产期,更没了后顾之忧——事实上长安城的某处宅子里的一位妇人比她还要接近产期,她只待那妇人产子,便"早产"即可。

一切都平坦而顺利的进行着。

于是意料之中,八日之后的子时,北冥一身黑衣的提着尚在襁褓中,身上带着血迹的小娃娃从侧门进了钟离宫。

此时,夕颜开始了"阵痛",我去侧殿叫了两月以前便已经待命的喜婆,同时让人去请了梁帝过来。夕颜的"早产",致使整个钟离宫在这一夜都不得安生,因了人多杂乱,寝殿里只留了我与两位喜婆,剩下的一众宫人跪在了寝殿口祈祷祈福。

夕颜"疼的"快昏过去的时候,梁帝才与皇后一前一后赶来,而那两个被我施了幻境的喜娘,此时只一边说着头出来了,胳膊出来了,一边鼓励着在一旁躺的端正,头发故作凌乱的夕颜用力。我也从夕颜的旁边起身将方才便装好的猪血放在了床尾——作戏总是要作全的。

半个时辰之后,我终于体力不支,破了幻境,两位喜娘醒了神,其中一个抱了一旁的小娃娃,对着夕颜眉笑眼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娘娘从今而后便更是有福之人了——"

我听到她开口之后才喘着粗气呼哧一下在了床头——还好方才的幻境使这两位喜婆成了记忆,我不必再给她们催眠做梦。

只见她们看了我一眼,笑的脸上出了褶子,大约觉得我一脸苍白的受惊至此有些夸张可笑。

夕颜"气若游丝"的打了赏,另一个喜娘这才去了大殿报了大喜。

皇九子的诞生令梁帝开心的不知所以,当下赐名柳源鸿,旨在鸿福齐天。自然也连夜晋夕颜贵妃位,封号改为婉,其意为温顺娴静,和顺谦恭。

夕颜的地位以及荣宠也终于,无人可及。

依着她的计谋,接下来"得到"梁帝传位圣旨,再之后,便是梁帝归天的时日。

至此,她的确没什么要怕的了。

而我却不同。

除却报仇之日将近带来的些许快意,更多的是,糟粕之语的荼毒。

是的,意料之外的是,自桑桦台国宴之后我莫名陷入了种种绯芸之中——无论夕颜有什么样的荣宠,当日柳源策都当着王公大臣,皇子王孙,边国使臣的面,拂了她想"赐婚"的面子——其实他若随了夕颜的意娶了我,也算于后宫有了亲,于他的将来也是有无限好处的,可他却拒绝的爽利——我得有多不合他的心意,才能让他面对这样的重利如此决绝的开口说不,我得有多不堪,才能得他这样彻头彻尾的"羞辱"。

我只想说,如此,那么就让这样的羞辱来的更猛烈些吧。

茶前饭后当笑话谈说的人大约也只想说,让笑话看的更乐呵些吧。

这种我与大家各得其乐的现状,一直持续到夕颜的皇儿满月,我不曾想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那黎牧王子再有交集,也不曾想,他会这样略带恳切的与梁帝说,"卓阳只愿得天瑜姑娘一人,再无他求。"

八月二十三九皇子的满月宴在钟离宫如期设下,皇后跟后宫一众妃嫔早早来了正殿与夕颜说话,琉玥也乖巧的陪在皇后身侧,时不时温柔的上前逗弄襁褓中的小娃娃,身着宫服的她比从前不知可人了多少。

而随后赶来的人则是我许久都不见的刘源彻与黎牧部落的王子卓阳。

他们两个人却奉上了三份礼,多出来的那一份是差旅在外的柳源策的心意——其实无谓他是不是真的在差旅,重要的是,他不来,确实免去了不少尴尬。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梁帝。他的赏赐几日前已经搬弄到了钟离宫,否则那极多的箱罐今日非得忙翻这一宫宫人。

他进了殿门也不顾跪地请安的众人,只径直走向夕颜,将她拉到正位坐下,"你身子还是虚的,便不要动辄跪地,如今已是八月,入了秋就要更仔细了——"

夕颜颔首带了几分笑,"臣妾知道了,谢皇上记挂——"

梁帝拍拍她的手,一脸温柔道,"跟朕说什么谢字?以后不许了,"话毕才正过身让行礼的众人起了身。

皇后端着笑意落了座,掩面道,"皇上对妹妹之心真是日月可鉴,让这一众姐妹好不羡慕呢,"顿了顿,她扭过头看向我,"险些忘了,快,快带九皇子同皇上请安——"

我答了是,怀抱着九皇子向梁帝行了常礼,"九皇子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帝招了招手,我去到了他的跟前,将不足一臂长的娃娃放在了他的手上。

只见他不自觉的看着手中的小人儿笑开了怀,"颜儿,你说咱们老九将来是像你还是像朕?"

夕颜面不改色的答道,"当然像皇上,臣妾以为,鸿儿若能像皇上一样骑马射箭,健康长寿,便是鸿儿最大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