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仰头五夜风中立 下
作者:刺血兵      更新:2019-11-24 04:43      字数:2546

陈九抽出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已无力站立的胡管事,微讽的道:“我知道你谋划的那些事,也知道你在监视我。所以,我把你想看到的都让你看到。”

胡管事一怔,然后惨笑。原来他了解的陈九,只是陈九想让他了解的那部分。真正的秘密,依然还在陈九的心里,无人知晓。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陈九凑近了些,小声的道:“我修的一直是家传功法。‘酒道流’的功法只是一件外衣。”

胡管事又是一怔,眼神亮了起来,又暗了下去。

陈九笑着道:“看来你明白了。”

胡管事再次惨笑。他的确明白了,陈九之所以去学‘酒道流’的功法,只是想让人以为他的境界不高,全靠借助了酒力,才有如此暴烈的威力。由此推断。陈九的家传功法或许还有隐藏真实境界的能力。

可是,明白了又如何?

胡管事在心底叹了一声,用最后的力气求证道:“归灵?”

陈九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对胡管事来说,这就够了。难怪陈九能无视他发出的剑气,毕竟两人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忽然,他又恼了起来。你陈九明明有归灵境的修为,竟然窝囊了这么些年,至于吗?

陈九似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坦然的道:“傅家当时有傅恒,有族老,还有姚先生,好几个归灵境,我打不过啊。”

胡管事怔了怔,无话可说,然后无力的垂下头。

陈九慢慢把胡管事的尸体放平在台阶上,并没有因仇恨再做羞辱。

那十几个汉子随即冲入赌坊,熟门熟路的直奔库房,封查账本,盘点库银。

陈九听着赌坊里的动静,心中想着:终于有个交代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又忽然有些意味索然,有些厌倦了。

在隐忍的这些年,虽然窝囊,虽然落魄,但他每晚都睡得很沉,很安稳。可他不敢告诉那些汉子们。他们已经对他很失望了,他不忍让他们绝望。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到肩上担的责任,陈九决定把隐退的念头藏到心底,然后转身,负手抬头,仰望星月。

此时月正中天,银辉泄落,满地疑霜。

……

贵福号的厮杀渐宁,数十个青衫汉子又马不停蹄的横穿半个城,匆匆赶到大利赌坊,然后在数丈外紧急停步。

为首的汉子看着负手望天的陈九,又看了看陈九脚边的胡管事的尸体,想了片刻,忽然转身,领着那些青衫汉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过了不久,数十个沾染了血与酒气的持刀蓝衣汉子也出现在赌坊门前。为首的中年人迟疑了下,向陈九行了一礼,又带着蓝衣汉子们继续前行,仿佛只是路过。

又过了不久,数十名提着弩箭的黑衫汉子挟着浓浓杀气而来,围满了赌坊门前的台阶下,但始终不敢放矢,最终又悻悻而退。

之后,城防营的古将军来了,在远处静静的看了片刻,又悄悄的走了。

各势力的供奉们也相继来了,又相继离去。m酷!!匠¤网n首d发0y}

今夜,他们看清了一个人。

然后不约而同的认可了这个人对大利赌坊的拥有权。

陈九对此似乎恍若不觉,就像一座雕塑,任由他人观看,鉴赏。

但他身上散发的,却是归灵境初阶上品的气息。

从今夜起,他不想再隐藏自己的修为。

因为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失去。

所以,他在崭露真正的锋芒。

……

潼阳城破、城守被斩的消息连夜传回了帝都,引发朝野震动。

刚六更,十数名位高权重的官员便涌入政和殿,联名请奏元帝,应向千机宗问责。否则,皇庭的颜面何存?

政和殿的深处,一级级台阶堆起的高台上,斜靠在龙椅里的元帝支着下颌,漠然的看着台阶前群情激昂的大臣们,许久才道:“准。”

然而官员们正要再议由谁主使,又该派出什么规格的使团、以及多少神策军随行时,却听元帝随意的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

你去的意思,就是你一个人去。

被指中的官员顿时懵了,没有神策军,没有皇庭供奉,他拿什么做底气去质问千机宗?

杀傅恒时,千机宗连问都没问皇庭的意思。若要杀他,想来也不会有丝毫顾虑。那他这趟,去还是不去?

元帝看他一脸为难,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抗旨?”

那名官员顿时吓得跪了下去,直至以额触地,连说不敢。

其他官员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元帝的态度,都悄悄离那名官员远了一些,也无人帮他说话。

政和殿安静了下来。

元帝等了片刻,觉得没意思,便拂袖退朝。

官员们也纷纷退去,只有那名官员依然跪伏在空荡荡的大殿上。

……

天亮时,各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部分原属傅家的产业。只在大利赌坊出现了意外。

在经历了动乱的一夜之后,潼阳城的局势竟又迅速的平稳下来,人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失去约束的野心一旦膨胀,又哪会轻易的冷却下来?

如是平静了不到三日,也不知是哪家先动的手,一场场针对各家高层与重要人物的刺杀相继在城内各处上演,然后迅速激化成火拼,然后又坐下谈判。

然而谈判亦是陷阱,府门前、赴会的路上、酒楼里,甚至谈判桌前,随时会突发致命的刺杀,然后情势继续恶化,如此反复,就像个死循坏,似乎永远也解不开。

让人意外的是,同样身处漩涡之中的大利赌坊却未受影响,不仅如常的营业,听说生意还很不错。

然而只有各家的高层才知道,他们不是没有往这里派出过人手,可不管是刺探还是试探,一旦进入大利赌坊,这些人便再没出来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各家都想明白了一些东西,都默契的避开了这里。

然后普通的老百姓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如今的大利赌坊,是潼阳城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大利赌坊越发的兴隆,日夜门庭若市。

然而对于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情况,一个跟了陈九很久的汉子却不喜反忧,于是去后院找正悠闲的喝着茶的陈九,忧心忡忡的道:“老大,再这样下去,我们必然会被推到风头浪尖。如果那几家‘摒弃前嫌’,决定联手,到时如何是好?”

或许是换了新的灰色长衫,又或许是不再隐藏修为,陈九少了许多江湖气,多了几分儒雅淡泊的味道。他捏着青瓷茶盏,在两指间转了半圈,又浅浅的啜了一口,才意味深长的道:“不急,快来了。”

那名汉子听得莫名其妙,于是追问什么快来了?还是有谁快来了?

然而陈九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让汉子们务必守好这几日。

那名汉子若有所思,便转身离去。

陈九放下茶盏,抬头望着天空.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