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书人一语破天机 凤凰山百年无秘事
作者:琛玚      更新:2019-11-17 23:35      字数:6131

唐总章元年设立安东都护府,这个边陲小镇曾一度繁荣,时光推移了千百年,经年的战火让这里繁华不在,百里不见一行人,唯有不远处的小巷酒家仍酒旗招展,烟火不绝。

走进酒馆,尽是提刀佩剑之人,唯有一老者,于天井书桌前,正襟危坐,羽扇纶巾,气定神闲,咂一口茶,拾起扇子说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人生在世天天天,日月如梭年年年,富贵之家有有有,贫困之人寒寒寒。升官发财得得得,俩腿一蹬完完完。名利二字一堵墙,高人俱在里边藏。有人跳出墙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紧接着一声惊堂木响,说书人说道:“各位看官咱们书归正传!”

来到这荒凉地想是扫了各位爷的兴致,诸位莫慌,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这荒芜之地亦有显贵之家。

凌烟阁上,位列第十三位的乃是勋公殷开山,勋公无子,其侄殷元继嗣,子凭父贵,殷元世袭爵位,后加封骠骑大将军,为人正直,爱兵如子,深得军心。其人骁勇善战,征南伐北亦是军功显赫。春风得意之际,退隐山林,世人皆以为勋公畏惧功高震主,遂卸甲归田,其实不然。

又是一声惊堂木,瞬间勾起了每一位的兴致。

时任当朝宰相的勋公殷开山,因看重陈光蕊的才学,将自己的女儿殷温娇许给他为妻,殷温娇生下个男婴,这个男婴就是后来的得道高僧玄奘。这说起来殷元也算是玄奘的亲娘舅。殷元虽保家卫国战功显赫,但在玄奘看来不过是杀戮太深,罪孽深重。一日,玄奘化蝶入梦,梦中,他引殷元来到一处秘境,初入秘境,映入眼前的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闪闪的金光,照的人直睁不开眼睛,继续前行,洞内空旷而无无一物,只是隐约的看见洞壁上刻画的小人,体态轻盈,手足灵动,刚柔并济,大有翻云覆雨之势。最后行至深处,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殷元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庞然大物却纹丝不动。此时玄奘现身,高声道:“舅父,你一生杀戮太多,早些放下屠刀吧,今日之所见皆非虚幻,前洞之珠宝富可敌国,中洞之秘籍可延年益寿羽化登仙,后洞乃上古玄铁,所造之物必定吹丝断发,削铁如泥,舅父今日位极人臣,功高震主,急流勇退亦无不可啊!”殷元虽征战无数,即使远征匈奴等荒蛮之地也未曾恐惧,可此时之事,却令他手足无措。玄奘接着说道:“舅父三日后离京,在去往陇右道节度使的任上,可遇一老翁,此人右手执杖,左手握一酒葫芦,遇此老者,舅父只需施酒赠与老者,今日所见之物便可悉数收入囊中。”

语罢玄奘转身离去,殷元准备追赶时,自梦中醒来。方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不可信也。

第二日,妹妹殷温娇携妹夫陈光蕊来府中拜访,殷元觉得十分奇怪。此二人云游多年,不知今日为何突然来到府上。送走了妹妹妹夫,下人来报,宫里头来人了。圣旨下,任命殷元为陇右道节度使,代天巡牧,鱼符暂由兵部代为保管,三日后离京赴任。听到这,殷元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想着,妹妹与妹夫的孩子,便是得道高僧玄奘,自己正是当年那个男婴的舅父,而刚刚的这道圣旨,与梦中所言三日后离京赴任,官职为陇右道节度使竟不谋而合,但自己身居高位,又是一朝武将,自然不可谣传这怪力乱神之说,因此这梦中之事便不了了之。

三日后,殷元在前往陇右道节度使的任上又遇怪事。行至陇西时,遇一老翁拦道,此人倒坐在路中央,右手执仗,左手握一酒葫芦,一副笑面,眼见大队人马至此,亦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之态。副将见此状,欲唤兵士将老翁轰走。此时,殷元想起梦中玄奘的嘱咐,制止了副将的行为,亲自下马,扶起了老者,老翁并未道谢,转而向殷元讨酒喝,殷元亲自为老者斟满酒,老者一饮而尽。临行前,为报答殷元施酒之恩,老者将酒葫芦赠予殷元,并道出了通天洞内藏有巨宝之事,而酒葫芦便是开启洞门的钥匙。殷元还未来得及问清通天洞所在的位置时,老翁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梦中所言一一出现在殷元的身边,怪事接连发生,让殷元彻底的相信了梦中所见所闻之事并非子虚乌有。

但此时殷元仍不为钱财所动,且不说自己身为骠骑大将军,当朝正一品,又有的世袭爵位,从不为吃穿发愁,光是忠良之后这一条,就注定着殷元决不会肆意妄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李唐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独享这天降的富贵呢。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朝堂上奸佞当道,自己又怎会受到皇上猜忌而远离帝都,来到这西北苦寒之地做个有名无实的钦差大臣、代天巡牧呢?说到底,自己位极人臣,手握重兵,要想善终,也是时候该解甲归田了。

早年戍守边塞,妻儿老小被迫留守京城,一家人少有团聚,而近年来京城为官,殷元也厌恶了官场的险恶。想当年自己率领麾下虎狼之师,浴血沙场,换来的却是君主畏惧臣子功高震主,朝臣在庙堂上勾心斗角,弹劾忠良。想到这,殷元不由得感到心寒,转念一想,远离权利的旋涡也未尝不可。再三的思量之下,殷元终于下定决心寻找通天洞,谋取巨宝,率部归隐山野。

午夜,殷元急召下属前来议事,并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商议后,殷元决定停止前进,寻找通天洞,并秘密召来旧部,共谋大事。

这几日殷元夜不能寐,一边是通天洞寻觅无果,另一边陇右道沿途的地方官又时刻等待着自己这位代天巡牧的钦差大臣,一旦延误多时,地方官员必定回奏朝廷,请求朝廷派人查明情况,因为御命钦差一旦在自己的地界上有什么闪失,任谁也担当不起。

说来也巧,殷元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中的酒葫芦,就在那一瞬间,奇迹出现了,烛光下,酒葫芦竟出现了字迹,殷元睁大眼睛,欲看个究竟的时候,字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殷元彻夜未眠,左思右想,反复的打量,终于发现用蜡烛使酒葫芦受热,葫芦上的字迹就会显现出来。酒葫芦通体受热后,整幅地图显现出来,通天洞所在位置,便一览无余。

依照地图所示,殷元一行人很快找到了通天洞,按照老者临行前所说,殷元转动机关,左右各三圈,此时洞门中弹出了钥匙孔,殷元将酒葫芦置入其中,洞门徐徐打开。

在洞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一缕阳光射入洞中,阳光映在满地的金银珠宝上,整个前洞顿时灯火通明起来,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正在此时,殷元旧部胡斌率将军府亲兵赶到陇西,在偏将的带领下驻扎在通天洞外,殷元命令军士火速清理前洞珠宝,尽快封箱。

为了防止皇帝猜疑,殷元上表称病,自言不能前行,希望皇上另寻贤臣良将担任陇右道节度使一职。

在珠宝清理过程中,士兵发现墙壁上布满悬棺,却奈何悬棺过重,数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竟不能动它分毫。无奈之下众人只得砸破棺椁,棺椁砸破后,金砖散落了一地,其中还夹带了一封帛书,帛书记载,这口棺材内的所藏财物皆为南陈重臣诸葛玄进献,砸破其他棺椁与诸葛玄的棺椁如出一辙皆为金砖,由陈国王侯将相进献。在最后一口棺椁内的帛书中记载了地上所置财物皆为广德公主自府库带出,不远万里自南国运抵北朝边境,以期他日复国之用。公主为嘉朝臣复国之心,故将朝臣之物封装棺椁之内,置于一己之上。而府库财物之所以散落一地,乃是广德公主为表复国之心,愿家财散尽,在所不惜。

历时三天两夜,终于将前洞所有财物清理完毕,七尺长的箱子,满满的装了八十三箱。

堂下众人听后,唏嘘不已。老者却不继续讲了,不紧不慢的品起茶来,这可急坏了堂下之人。此时一位白衣少年,扔了一锭银子给老者,老者笑而不言,屡了屡胡子,又咂了一口茶,说道:“各位看官且听小老儿继续往道来。”

看着这一口口满载着金银的箱子,殷元不由得愁容满面,如此多的财物,该何处安放呢?

此时军师献计,太宗皇帝曾游览乌骨山,民间由此兴起“凤凰拜祖”一说,太宗皇帝遂赐名“凤凰山”,此山有凤凰来仪之吉兆,是为福地,远离朝堂,山高皇帝远,将财物运至此处,造屋建房,是为上策。

紧接着殷元率亲随进入中洞,见壁上刻画之物精妙绝伦,遂令亲随拓下石壁上的武功秘籍,随身携带。又令军士以铁斧毁掉了石壁上的武功秘籍,最后以烟熏隐去了石壁上斧头凿过的痕迹。

而后众人进入通天洞的深处,看见了殷元梦中所述的庞然大物——玄奘口中的“上古玄铁”。众人将圆木垫入玄铁底部,而后以木棍撬动,历时十一年终于将这块上古玄铁运至凤凰山。

自此,通天洞中所有物件全部运出,殷元令胡斌押送财物赶往安东都护府,自己起身进京。

殷元抵京后,再一次向皇帝上表,谎称自身旧疾未愈,恐再难为国扩土开疆,守卫一方,请求辞官告老,言辞恳切。紧接着殷元又一次上表,大意为:久闻安东都护府治下有一名山,名曰凤凰山,太宗皇帝游览时有“凤凰拜祖”一说,是为福地,请求皇上恩准自己能在凤凰山终老。如能恩准,愿自废爵位,不食俸禄,躬耕田垄之间,以表自己忠君爱国之心。

奏折呈到御前,龙颜大悦。皇上恩准殷元辞官告老,于凤凰山终老。特赐佣人三百,丹书铁券一块,金银各十万两,良马百匹,锦锻百匹,又封殷元成年长子殷正为“安东侯”,世代承袭爵位,以彰殷元数年征战之功。

圣谕下达,京中故旧皆到府中相送,两日后,殷氏一族离京,前往安东。殷元昔日旧部大多辞官,追随殷元前往安东都护府。

自胡斌抵达安东之日始,即带领工匠日夜兴建凤凰山庄。

凤凰山庄在开工后第九年修建完成,占地一百二十八亩,地上有房一千二百八十一间,内置暗格,暗道。机关暗器等机巧之物皆出自鲁班门下。

殷元在山庄修建期间,闭关修炼石壁上的武功秘籍,十年如一日,终有所成。

闭关前殷元将山庄所有事物交由长子殷正打理。说起来这位少庄主也是一位旷世其人,五六年间,他开了近万间商铺,遍布全国各地,无论是天子脚下,还是塞外荒凉之地皆有殷氏商铺的踪迹。利用这遍布各地的商铺,殷正又建立了庞大的情报组织——东方阁,搜罗世间稀奇古怪之物,官场秘事,朝臣隐私,结识江湖能人异士等,一时间东方阁之名,响彻中原,世人遇到不解之事,也必去东方阁询问一二。

发现通天洞的第十一个年头,上古玄铁终于运抵安东,此时恰巧殷元出关。殷元功成出关,成为千年武学精髓的的集大成者。

经西域铸剑高人指点,结合本土道家修仙炼丹之秘术,殷元用凤凰涅槃之术将上古玄铁熔化,又用十成功力引得百鸟朝凤,暮鼓晨钟,高山流水,风雨雷电,千花百草注入剑中铸成五柄剑,分与自己的五个子女。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殷元也已年近古稀,他将毕生所学写在了一本名为《凤凰决》的书上。由于自己集数千年武学于一身,威力异常,若用于正道则可匡扶正义,荡清世间污浊之气,若用于邪魔外道,世间必将生灵涂炭,动荡不安。因此他将全书分为六卷,前五卷为凤剑;鵷雏剑;鸾剑;鸑鷟剑和鸿鹄剑的剑法秘籍,第六卷则为五剑合一的御剑心法。书的第六卷威力最大,五剑合一,翻云覆雨,地动山摇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但如果没有前五卷剑法心决作为依托,第六卷则如同废纸一张,毫无用处,因此前五卷与第六卷相互制约,避免了殷氏后人,侍剑自傲,为非作歹,也避免了部下背叛殷氏,将其毕生所学占为己有。书的前五卷连同五柄剑分别交由自己的五个子女,《凤凰决》的第六卷由旧部胡斌保管,自此胡斌便销声匿,再无音信。殷元仙逝前曾留有遗训,若非关乎一族命运,殷氏后人不得寻找《凤凰决》的第六卷,如违此训,当废其武功,逐出家门。

东方阁虽为殷氏产业,但并不在庄内,而凤凰山庄行事一向低调,故不为世人所知。伴着秀美的凤凰山,殷氏一族平静的度过了数百年。

到了第四代庄主殷琛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一日,庄里的仆人像往常一样去山里打柴,在回来的路上无意间踩到了一滩软软的东西,此物呈淡黄色,用手触碰淡黄色的东西还会动,好奇之下,仆人把它背回了家。

仆人刚一进门就碰到了习武回来的鸾剑传人殷玚,这位精通医道的翩翩公子一打眼就认出了仆人手中之物正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肉灵芝——太岁。此物不光可以延年益寿,起死回生,还可令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殷玚拦住了仆人,令他将背上之物送至庄主殷琛住处——安东侯府。自己则随仆人一同前往侯府。

见过庄主,殷玚禀明了事情的原委,直言此物福祸相依,入药救人是为福,若为贼人觊觎图谋不轨即为祸端。

一盏茶的功夫,殷琛与殷玚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殷琛令仆人暂时在侯府中安顿下来。

山庄中藏有万金却无一人偷盗,是因为家家丰衣足食,没必要以身涉险,而今这长生不老之物莫说贫民百姓,就是一朝天子也求之不得。殷琛与其余四剑传人商议后,决定火速调回分散在各地的地方七十二卫,换掉守卫山庄的黑鹰卫,安东卫以及侯府亲兵,又令卫兵永久的囚禁了整个山庄的异性族人以及出了五服的殷氏族人于后山山洞内,卫士不得与族人接触,如有违抗,必受五马分尸之刑。

整个山庄冷清了下来,除了殷氏一族,别无二姓。庄主殷琛又陆续召回了各地的商铺伙计,留在庄内以供驱使。

两三年的时间,山庄又重新焕发了旧日的生机。

那是山庄恢复往日繁华后的第一个年节,庄内办的格外的热闹。到处张灯结彩,柳绿花红,爆竹声不绝于耳。侯府内大摆家宴,五剑传人会聚于此,把酒言欢。正当大家喝的尽兴的时候,一行人神色匆匆的来到侯府,领头的正是凤仪卫卫队长白海生。

来到侯府,白海生将殷琛请到了一边,二人走进偏厅后,白海生当即下跪,说道“庄主,后山出事了!跑了两个人,另外紫光阁门前的卫士也被人迷倒了,阁内物件是否被盗尚不知晓。”

听到这殷琛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径直向紫光阁走去,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其余四剑剑主带领全庄的人倾巢而出,寻找出逃的两个族人。

黎明破晓,各路人马陆续回到庄中,尽是无功而返。

一夜的清点,殷琛发现紫金阁内除镇阁之宝——通天洞石壁上武功秘籍的拓片被盗外,其余皆完好无损。

不久,后山也传来消息,出逃的两人为侯府老管家宇文锦,宇文寿父子。得知这一消息,对殷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自建庄以来,宇文氏历任山庄管家,对山庄了如指掌,拓片遭窃也并非意外。

殷琛再一次召回了地方七十二卫,拱卫山庄。庄内大兴土木,错落有致的屋舍间又多了几重机关暗器,明岗暗哨。又由易容高手虚谷子在庄外施以幻术,利用山林掩映,让凤凰山庄永远的消失在了人们眼前。

自宇文父子出逃,凤凰山庄便再无神秘可言,而庄内的太岁,武功秘籍《凤凰决》以及上古玄铁打造的宝剑则为多少年来江湖人士以命相搏之物。一声惊堂木响,老者挽袖一副仙人指路状,说道:“凤凰山庄何处寻,凤凰山上有天机,山掩重峦何所惧,烈火天降解心疑。”

此言一出,堂下骚动了起来。一群提刀莽汉哪里听得懂这文绉绉的酸话。

“说书的莫走,这凤凰山庄到底在哪?”一个又黑又壮的大汉问道。

此时坐在一角的独眼龙搭腔了,“就是一把烧光凤凰山,这凤凰山庄就出现了呗,如此简单都听不明白,当真是光长肉不长心眼!”

不用多说,这二人必是较上劲了。

就在两人怒目而视,大伙争相看热闹的时候,说书的老者在一群黑衣人簇拥之下,离开了酒馆。

说书人的三言两语看似无足轻重,却不知就是这三言两语便将凤凰山庄置于血雨腥风之中,秀美雄伟的凤凰山不在宁静,殷氏一族也将再一次站到风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