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婚
作者:大鱼白鹅      更新:2019-11-14 19:22      字数:3288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盛夏时分,蝉鸣知知,月影横斜,湖光碧波。

来人身量纤纤,只裹着一件寝衣在身上,为了不发出声音竟然赤着脚从西跨院来到这东跨院,猫一样弓着身子踮着脚在敲门。

安初鱼撩开帘子放眼一看,这不是闻成灏又是谁?对了,他现在叫安初娴。

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安初鱼披起外衣,又摸着光穿好绣鞋才去开门,本来按照习惯来说她的丫鬟桃渚是要守夜的。

但她身体里毕竟是个现代芯子,暂时还接受不了让一个在外间枯守一夜这种事,只为夜间伺候,所以打发了她去厢房歇息,没想到倒是便宜了安初娴的前来。

“你怎么这么慢?”安初娴光着一双白嫩的小脚踏在青石板上,虽然盛夏时节,也因入夜的缘故,又冷又硬,又横穿大半府邸来寻她,一双脚丫早已冻得青青紫紫。

于是说话语气也带上几分抱怨。

安初鱼却不管那些,她对他的感情早在他放出那些“豪言壮语”时消磨殆尽,可再没义务忍耐他,刚刚打开一条缝的门就转身关上。

“哎!别关门啊!”安初娴赶忙换上一副讨好笑容,手撑住门不让它合上。

“什么事?说吧。”安初鱼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且听听他怎么说。

若是还在现代,闻成灏如此所作所为后安初鱼绝对不会再和他扯上任何干系,断个一干二净。

但现在是远离他们故土的古代社会,两个人都掌握着彼此最深最隐秘的秘密,现在怎么说又是“姐妹”。

虽有纠葛,但暂且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安初鱼都无法和他彻底断绝关系。

“先进去再说呀!”安初娴搓搓手,然后一闪身进了门,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

安初鱼无奈的叹口气,回屋看了一眼他光着的脚丫子,终究不忍心,翻出一双鞋子给他。

安初娴自己给自己倒杯热茶暖烘烘捧在手里,轻呷一口舒服的眯起眼睛。

抱怨道:“这是个什么破身体啊,我竟然也要经历流血之苦了!疼得我恨不得在床上打滚,安之阳那个便宜爹竟然还要我去跪佛堂,简直没有人性!”

“还要罚抄《女德》、《女戒》、《嫡庶论》,不分白夜的抄写,只有一盏豆油灯,我的眼睛都快抄瞎了,这也就算了,给他抄好送去竟然还敢嫌弃我写得不好,那可是繁体字啊,一笔一划我描摹的容易吗?”

安初娴一暖和过来便开始他滔滔不绝的抱怨。

“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不要打扰我休息。”安初鱼觉得自己的脑子绝对是被丧尸啃了才会脑残的把这个家伙放进来。

说完头疼的捏捏额角。

“啧!有事啊,你真的想在这相府安安心心做你的大小姐了?你要认命乖乖的嫁过去了?”安初娴放下茶盏,终于认真的说道。

安初鱼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怎么?不嫁过去又能怎么办,你还能说服人家改主意退婚不成。”

听到安初鱼这样说着,他一改吊儿郎当的样,急急道:“你没毛病吧,你真想嫁到那深宅大院去?我今日可听说了,你那未婚夫可是有心上人的,你去了也讨不了好。”

听到这里,安初鱼觉得有点好笑,有些明白了他今日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了。

“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拂逆不成?我呀,认命了。”

言罢,幽幽一叹息,斜斜软靠在榻上,一头青丝如云散开,三分愁绪绕心头,心灰意冷的样子。

安初娴彻底急了,放下茶盏站起来,几步跨到安初鱼面前,想拉她手,安初鱼斜倪她一眼,又讪讪收回手道:“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啊......初鱼,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知道的,我可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嫁给另一个男人呢?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我自己逃不掉,安之阳那个便宜爹已经把我列入黑名单了。”

“现在一个人根本出不去,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们可以通力合作,我来规划路线,避人耳目、提供盘缠,你看如何?”

“你需要我,我却不一定需要你呀,你都可以做到的事,我怎么会做不到呢?”

安初鱼慢悠悠的和他谈着条件,时而拨弄拨弄青丝,时而把玩一下纤纤玉指,顾盼生辉、眼波流转。

窗外点点星芒映射,半明半灭中勾勒出她温婉的面庞,介于女人和女孩中独有的魅力,魅惑懵懂而不自知。

一半妖娆,一半青涩。

安初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又被轻轻撩动了,紧接着苦笑,自己现在算什么呢?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不能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相府,反正在他没有接受自己变成女人之前,他绝对不会“嫁人”的。

“你知道的,最难的地方不是怎么逃出去,而是逃出去又该如何生活......我知你身份比我这个庶女贵重,若想逃出去必定轻而易举,但你为什么没有逃,还不是因为天下之大,无你落脚之地?”

安初鱼轻轻点头,他说的这些她怎会不知?但凡这社会能安稳一些,她也定然逃了去。

诚然她可以现在逃出去,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人口买卖便是最最合法的一桩生意,倘若前脚刚走,后脚便被拐子抓去刺字卖身或者弄到窑子去,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除开这些安全问题,又是安初娴所说的落脚之地了,宰相大人和冯氏均是京城本土人,族人世世代代盘踞此地,枝繁叶茂、无可动摇,若是要逃,京城必定不能再留。

凭借父族和母族的力量,若继续待在京城恐怕不出半日便被找到带回来了。

而这个时候,却只能往外跑。

凭借这几天对身边人的观察,无论是长辈、朋友哪怕是忠心耿耿的桃渚对于相爷安排的侯府这门亲事都是极为赞同和满意的。

若是收敛钱财难免不会不被发现,打草惊蛇了,就再难逃脱了。

思及此处,安初鱼终于舍得掀开眼皮看安初娴一眼了。

安初娴眼巴巴的瞅着她,见她终于来了兴致,便又将自己的打算一股脑的倒出来。

“想必这几天你也打听了,为什么我会被指给一个破落户的庶子,宰相府家大势大,即便是一个庶女也不会被这样折辱,要么配那高门庶子,那么许给低门嫡子,却断断不会像玩笑般将女儿许配给那样一户人家。”

安初娴说到这个地方,颇为惆怅的叹口气。

“那兰姨娘却是宰相便宜爹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当年他外放蜀地,得了年轻时候兰姨娘的身子,后来又有了我。”

“兰姨娘在蜀地娘家影响力颇大,原本势必不会与人为妾的,但却被安之阳花言巧语哄了来,一个娇娇嫡出女儿着了粉裙一顶小轿千里迢迢赶来,侧门抬进去......”

“冯氏也是善妒的,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便没有一个敢爬床的,偏偏去了蜀地几年跟回来一个女人,她怎会不嫉不恨?兰姨娘便在日日磋磨中磨灭了颜色。”

“安之阳也是个冷心冷情的,新鲜劲儿过了,也就不顾兰姨娘死活了。”

“她带着对爱情的一腔憧憬而来,安之阳却不能保护她,兰姨娘曾经也有骄傲,但她曾经所依所靠的娘家在冯氏一族面前卑如蝼蚁,她不得不怯懦,终究怀着愤恨香消玉殒......”

“冯氏从来视兰姨娘母女如眼中钉,我在这相府又怎么会有好日子,怎么被指好人家。”

“没想到你也会叹息女人的命运啊。”安初娴兀自陷入愁绪,却被安初鱼堵得不上不下。

安初娴一口气憋在那差点气死,却暗暗告诉自己现在有求于人,终究咽下那口气道:“天无绝人之路,兰姨娘最后虽然抑郁而终,却为她的女儿做好了最后的退路和打算,前几日兰姨娘的一个旧部联系到了我,愿为我效命。”

“这便是我与你交换的条件,若是你来掩护我离开,我也会在蜀地给你安排一处落脚之地,入了蜀地,那相爷便有通天本事也要掂量一番了。”

说实话,这个提议让安初鱼很是心动,她没办法把自己交与一个不了解的陌生人,让命运去主宰一切。

这里没有人能理解她,唯一一个类似老乡的人,也处处透着古怪。

而且好像总有一种声音告诉她,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或许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安初娴深深看她一眼,道:“你要抓紧时间了,三天后刚好有一批蜀地的行商要回去,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我只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日我再来寻你。”

安初娴又悄悄离开了。

安初鱼沉浸在思绪里却见门口浮影摇动,乌云散去,月光照的分明。

一个人影躲在窗后。

她的心狠狠的揪起来,是谁?

是谁在那,听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