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成听说唐霏和夏清风私带府兵去飘香楼查找人犯,当即叫苦不迭,心中火起,带几名随身护卫马不停蹄地赶到飘香楼。
白守成到的时候,唐霏正主张向莫家庄转移,夏清风暗中袒护游姜,当然不想捉拿他,搜肠刮肚的找借口:“依我看,先抓到游萱草是正经。游姜武功半废,是个不中用的人了,我们拿他来也没有用处。”
唐霏听的明白,夏清风是有意帮游姜开脱,也有赞同之意,忽听脑后传来一声大喝:“怎么没有用,打死也是好的!”
官兵们认出是白守成,纷纷垂首侍立。
夏清风不与他搭话,唐霏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头,她回以肯定的眼神,自是信得过唐霏的本事,堂堂公主,还能被白守成刁难了不成?遂去追那对悍妻弱夫。
夏清风尾随范氏夫妻来到一处大小适中的四合院,一路上,都是女方及尽凶横之言辞,男方时不时地求饶,来到堂屋门前,男人被老婆一甩,整个仰翻在地,撞的红漆木门发出巨响。
里面传来孩子清亮的啼哭声,老婆又踢了丈夫一脚,怨愤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个都是来索命的!”遂奔到里间,对孩子又是一顿呵斥。
这男人不比女人身量小,甚至比她高大多了,此时却唬的脸色发青,几次挣扎告饶,声音却气力不足。
那女人抱过孩子又来喝骂丈夫,发现咫尺外的夏清风。
显然,她把夏清风认成了和丈夫相好的,登时骂不绝口,要是怀里没有抱着孩子,早厮打过来。
“嘘!”夏清风不紧不慢的竖起食指,抵在唇畔。
“你作什么妖,不得好死的狐狸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你没看到你丈夫已经快死了吗?”
“你才快死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贼贱人!”
“你再这样嚷嚷,过不了今晚,他就会横死。”
女人兀自不信,或者根本听不进去,这种丈夫死了胜似活着。
男人终于努力发出声音:“翠翠,我对不起你。”
女人的心理素来比较极端,不被丈夫青睐时,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但凡得了一两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尽释前嫌。
姓范的这一声“翠翠,我对不起你,”翠翠顿时失声痛哭:“你个没良心的,存心糟践我。”
姓范的哭道:“我知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我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可惜,他的这辈子到此结束。
当晚,范竖死在自己的床上,是心血流尽而死。
死前,夏清风问了他许多话,他没有不说的,或许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因此顾不得翠翠在不在场。
“飘香楼新近来了个漂亮姑娘,”他道,“对客人欲拒还迎,让人欲罢不能。昨天晚上,我把她灌醉,和她一处歇了。早上我尚睡着,忽觉胸口剧痛,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她手里擒一把细长的银针,尽数朝我胸口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伤人的手法,被刺后没有流血,反倒淤青一片,越扩越大,其状罕见,所以叫她妖女……”
范竖说完这些话,就一命呜呼。
夏清风再看他胸口时,果然已经溃散至双臂,貌似比唐三度的还要严重。
翠翠因听了丈夫和游萱草相处的细节,整个人都呆了,一滴眼泪没有掉。
夏清风把身上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好好发送他吧。”
翠翠看着亮闪闪的银子,发狂似的笑了起来:“死的好,死的好!”她忽然抓住夏清风,兴奋道,“范竖死了,这处宅院就是我的了,不枉我为他养了那么多年儿子,守了那么多年活寡!”
夏清风回去时,天色已经黑透了。路过飘香楼,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她找到老鸨问道:“白老爷和三夫人吵的厉害吗?”
老鸨道:“三夫人脾气最好的,真使其小性子,老爷也迁就她,有什么好吵的?”
夏清风松口气道:“那他们有没有去莫家庄?”
老鸨想了想道:“老爷要去,夫人说身子乏,让老爷陪她回家,老爷就允了,好像没有去莫家庄。”
“那就好。”
“对了,夫人让我转告你,明天她会来宁王府,你不用去白府了。”
“知道了。”夏清风抬眼瞅她,“谢谢。”
“客气客气,姑娘上楼坐坐吗?”
“不了。”
“想必姑娘是宁王府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顺便帮我问问你们府上的世子爷,这两天怎么都不来了?我们芳茵可是想他想的苦呢!”
夏清风木然一震:“世子常来吗?”
老鸨兴奋道:“可不是吗,还说我们芳茵歌舞绝伦,让人闻之陶醉,睹之流连忘返。其实芳茵的歌舞无论男女看了都大声喝彩,姑娘若是累了,也可听几支曲子解乏。”
“不用了。”夏清风走出飘香楼,夜风柔柔的拂在脸上,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两旁排列着浓浓的柳荫,湖水在其间波光粼粼。
夏清风走到其中一棵柳树前,脚扎进了地里似的,一步也动不了。
地面密密的柳荫影子里,明明站着一个纤长的人影。
细看,那人影双手抱着臂膀,时不时地发抖,脑袋慢慢的朝她这边转来。
大半夜的,即使月光明朗,市井灯光犹亮,柳树底下的人影,还是个怪诞的存在。
夏清风先是恐惧,再是惊疑,因为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可以看清他的轮廓。
良久,她心底对自己说了声:“不可能。”拔起双脚,径直往前走,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暗暗祈祷那半夜三更不回家的怪人不要跟上来。
夜风拂过,送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询问:“你做了什么?”
夏清风猛地站住,缓缓回过身,不可置信的瞪着那双幽亮的眸子:“三度?!”
“我问你,”他慢慢的上前走了几步,身影从阴暗处展露于月光下,白衣飘带,衬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