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闷，上去透透气。”清风干笑道。

这个隐秘的所在足有百丈长，石砌的四壁，显得非常结实，每隔几丈远，石壁上就伸出一个火把，散发出暗淡的晃晃悠悠的火光，几十把聚集起来足将此处照的和地面一样明亮。

四处摆放着树根雕琢的圆桌，上面横竖不一的放着他们的兵器，在火焰的映射下冷光熠熠；旁边没有凳子，那些人精神乏了，就靠墙立一会。

他们大都和游姜一样四肢健壮，体型挺拔，身着普通老百姓的粗布衣，要不是手里拿着剑，真和普通老百姓没有区别；几名女子也都比夏清风彪悍许多，穿的花花绿绿，或梳云髻，或梳雾鬟。

听夏清风如此说，游姜示意一名女子过来：“夏姑娘初来乍到，很多地方不熟悉，你陪她走走。”

“是，姐夫。”女子干脆利落。

夏清风不习惯被人跟着：“游公子，我就是出去随便转转，不用麻烦这位姐姐。”

女子冷若冰霜的说道：“我叫小溪。”

夏清风会意的生硬的笑笑：“小溪姐姐。”

“叫我小溪！”女子勃然变色，同时把目光转向夏清风，明显不满意她对自己的称谓。

夏清风着实不明白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当下只能按对方的要求：“游公子，我不想麻烦小溪！”

这次她的语气充满强势，让这么一个凶巴巴的怪女人跟着，只会坏心情。

可事实证明，游姜的话不可违背，违背也没用。

夏清风只能接受被监视的命运，谁让她不久前还墙头草两边倒？

她从一口大面缸里冒出来，小溪紧随而至。

从现处的位置打开面缸，会看到半缸粗面，黑白夹杂，面缸中间有一层可以活动的隔板，上面只有半寸深的面粉掩人耳目，下面是通往密室的入口。

夏清风掸掸头上的面粉，还有衣服，鞋子，沾的都是面粉，十分利索的掸干净，回头看时，小溪已经一丝不苟的抱剑而立。

“你是游姜媳妇的妹妹？”这是从地下室出来后，夏清风对小溪说的第一句话。

小溪睥睨着她，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或许是默认了……

夏清风身上穿的还是徐嬷嬷给她的旧衣服，青竹色，洗的发白，上衣下襟遮至膝盖，里面是一色的裤子，旧是旧了点，但没有破洞，这是她一直穿着的原因。

唐三度几次让她到铺子里买一件，她没往心里去。

衣服能穿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新的。

可现在，她后悔了，因为小溪穿的是红底撒花纱裙，衬着那张端正的脸，扎着两个精致的雾鬟，美的不可逼视。

或许是觉得被小溪鄙视了，她才会有这种感觉。

从前在王府当丫鬟被看不起没什么，现在不是丫鬟了，还被人看不起，就叫人郁闷至极，好歹她也是当过有钱人的！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另一种颇俱冲击性的情绪所代替。

三天前，她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听到游姜说“饿了，”出于急着表现的心理，没有跟别人通气，她就径自往地窖去了。

因为去过一次，知道里面有红薯。

当她掀开一片秸秆后，听到里面传来微小的动静，“咯吱咯吱，”像老鼠在啃红薯。

她一下子就急了，找根大棍，欲下窖驱赶。

棍子突然固定住，使得她迈不动步。

“你在干什么？”游姜的声音骤然响起，在那沉闷的黄昏，唬她一跳。

夏清风忙告诉他：“不好了，里面有老鼠！我正要去撵，要不红薯都被吃光了。”

游姜淡淡的说：“不是老鼠，是人。”

“人？！”夏清风惊叫道，她马上就觉得自己太过草率，别人去地窖拿红薯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听了游姜的解释，才知道里面不是他们中的人，而是一群流离失所的叫花子，被他收留了，在地窖里吃住，毕竟屋子里不方便。

当时她没有过问太多，因为她很清楚，游姜所说的“流离失所，”指的是宁王惨无人道的恶行，以至于燕州城里所有叫花子都闻风丧胆，不敢随意在路边乞讨了。

她很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经过屠戮的幸存者，游姜似乎看出她心存疑虑，便说：“大概七天前，一帮饿的打晃的人来求讨饭，没办法，只好让他们自己去地窖找吃的了。”

七天前？宁王的恶行最多是在三天前执行，不可能是他们。

现在她从院子里溜达出来，也许是想吃红薯的缘故，致使她往屋后的地窖走，边走边说：“小溪啊，你这身打扮显眼，还是进屋吧，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大家考虑。”

这时，一赶牛的老公公路过，哑着嗓子招呼：“这不是小溪姑娘吗？家里来客人了啊，哎哟我说小溪，你姐病着，你也该劝劝你姐夫，不能用红薯招待人姑娘呀，好歹烙几个大饼，你们家要是没面，就到我家舀。”

小溪一改冰冷的神色，和颜悦色：“哎，谢叔，夏姑娘就喜欢吃红薯，咱管不住！”

夏清风出一身虚汗，看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唠，跟互相知根知底的邻里似的。

一直听说小溪有个身子不好的姐姐，游姜有个病娘子，可她到现在还没真正瞧见长什么样。

据他们所说，游娘子被送附近的道观养病去了。

夏清风掀开了地窖上遮盖的秸秆，小溪没好气的说：“你不会真的想吃红薯吧？”

“想吃，”夏清风实事求是，“也想跟我的老朋友们聚聚。”

“老朋友？”

“叫花子就是我的朋友啊，我以前就是叫花子！”夏清风不顾自己的形象，跟小溪和盘托出，有时候承认自己的卑贱，是一种宣泄。

小溪冷笑：“那你就跟你的老朋友聚会去吧！”语毕拂袖而去。

夏清风感到莫名的轻松，终于可以不被监视了。

地窖内蕴藏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她沿着破旧的木梯子一层一层下去，最后一层断了，离地面还有三四步高，试探叫了一声：“有人吗？”

静的出奇。

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红薯零落的散在地面，所剩无几。

她没有往后跳，复爬上去。

看来小溪早就知道叫花子们走了，才甩下那一句，暗讽她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