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马相如味道
作者:麦纳麦      更新:2019-11-05 05:53      字数:3386

我出身在四川的万县,早先考上大学,读的是中文,教过书,后来在蜀锦办公室工作。后考上东海丝绸工学院的工科硕士研究生,毕业仅工作了六个月,又读博了,还在原校。那时我们学校正准备复名为东海工程学院,当时我是我们中国搞丝绸理论研究这一领域里唯一的一名博士生。

我刚到浙江时,人们都对我的名字发生着浓厚的兴趣,学校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个叫司马相如的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我的父亲是目不识丁的老农,我的母亲家也是三代目不识丁。他们,包括我家里的其他亲戚,都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叫司马相如。也许,这也就是名号而已。事实上,后来大家也都这么看。但是,还是有很多的人知道了我。有时候人家邀请我去做个谈话节目,我的脸上了电视,名字也出现在字幕上,很多人就传我上电视了。同时,我也给有些报纸写些服饰文化方面的文章,我用的名字就是本名,司马相如。这个本名就像笔名。我读研的时候,给本科生上课,跟那些取了个一般名字的人比较起来,我是知名度很高的。女生们总是司马相如司马相如老师地叫,叫得怪亲热的,背地里却指着说我,说我这人怪。直到读博后期,我都没有真正地捉住她们中间的一个。

有一点我是知道的,熟识我但又对我知之不深的人都当我面说我这个人有趣,私下里却说我这个人怪,说我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味道,他们说我这人有一种怪味,说我身上有一种女生们常喜欢吃的那种怪味豆的味道。后来,他们为此还使用了一个专有名词,带有点学术意味,叫“司马相如味道”。我有所耳闻,但一笑置之。

我要读书,我没有时间去理会她们。我在这里提到这个是想表达我的一种愤慨。

我常常感慨,在这个世界上,要想做个有性格的人是多不容易,要保持自己的个性更难。我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真的有怪味吗?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苛求众人,她们有她们评价一个人的权利,读书早就提升了我的这个境界,让我对众人宽容大度。

那些我熟识的女生一眨眼就都离开丝绸工学院走到社会上了,再遇到她们时,她们都挽着一个男的在世面上风光了。当然,她们也从男士的臂弯里伸出头来,跟我另样地打招呼,然后走远去,跟那个男的或另外一个女伴耳语。我能猜得出来,她们仍然在说我。

我慨叹我读上博士时,仍然没有女性实质性地进入我成熟的男人世界。我在心里说:你们这些幼稚的女孩!

在杭州,周围热心的人给我介绍女孩子的也有。但一般来说,都很快告吹。年轻女孩子多半一开始很积极主动,知道我的名字就想见我,要是我临时有课题研究任务走不开,她们就急不可耐,亲自找来见我。可一见到以后,事情总是另作别论。我是一个四川人,说的又是满嘴的方言土音,很难融入到吴越国这个鬼地方的文化习俗的深层里去。其实我长得并不算次品,身材确实是高了点,骨骼也部分地在我身上显出要叛反的样子,可我的一套身体架子看上去还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架子。

人家说我长得硬梆梆的,这是没办法的。读书读书,不断地读书,一个阶段接一个阶段地读书,没有时间去玩球去健身、去运动,总是在室内青灯枯坐,焚膏继晷,身体的技巧发展不起来,柔韧性差,这种劣势我心知肚明。不过,瘦、高、硬、冷,还是好长一个时期西方男性女性模特身体条件的标准呢。当然,我也知道,我生活在东方,但这是一个东西方文化日益融合的时代,是地球村时代,我为什么就不能行时走俏?

我们搞丝绸的差不多也是搞美学的,形体学、工艺美学、植物学、纺织工学、时装,这些我都懂。心理学我也懂。男人到了我这个年龄,他的心理需求、对生活人世的态度,以及这个态度随年龄改变而发生的微妙变化,还有他们的性欲状况等等,我统统知道。

我知道三十八岁这个年龄里的一切,我把生理学和心理学两者加起来来理解和表达这个年龄的男人,一般不会弄出很大差错。我懂社会学,我看小报、看碟片、读杂文、读征婚广告,所有的书我都倍感亲热。那些枯燥的书、大部头的书、别人望而生畏视为歧途的书,都是我的大餐。

我从书本上体验和理解一切,我能轻易地进入所有的知识领域,有一些严格地说不能算是学问的东西,比如生活哲学和生活社会学,我更是能把它体会和把握得成小菜一碟。我感谢那些浩如烟海的经卷,它们对世界本质和生活、人世作了非凡的、高度的理论概括。

我失去了一个世界,得到了另一个世界。

其实我也是趣味广泛的人。当年我读中文本科的时候,曾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是班上的文学健儿,写过情诗,而且比别人的都优秀,可是,没遇到接受情诗的女性。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故乡,在万县一中教语文,那时我是我们县里文学青年自发组织的诗歌朗诵会的重要成员和发起人,我为很多女孩子改过情诗。那时我们定期在县文化馆举行开放的诗朗诵,我的表情和气势,当然还有我的诗,获得的喝彩最多,我差一点就形成了我的诗歌吟咏朗诵的独特语汇系统和独特表达方式。不过,我承认,那时我身上有太多的理想主义者的书卷气,也可以叫迂执气。

后来我之所以考研,是想出来看外面的世界,一句歌词说,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的身上一直有浪漫的因子,我从深心里晓得我自己:我也浪漫。中国文人的基因里有两个东西,一个是浪漫,还有一个东西就是反叛。关于后者,我一直没有。

那一年我考东海丝绸工学院的研究生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专业,而是我感觉这个最好考。我头脑里首先想到的是出来,离开小地方万县,出来见识世界。事实上我那时对丝绸一无所知,而且还由于看到古代墓葬里常常有这种东西一层一层地裹尸,做陪葬品,心理上甚至还是讨厌绫罗绸缎的。其实我老家的蜀锦是很有名的,经南方丝绸之路流入西域,都列入了非遗名录,我们成都,也被称为蚕丛之国,又称锦城。公元前,环绕成都的锦江边上就有万千织工在洗濯晾晒,气势非常宏大,惊天动地。我们在锦江边上举行过歌咏会,我最喜欢的蜀锦,是汉代的飞云流彩。

现在,我已深深地喜欢上这个专业,而且,可以说是入迷。丝绸是一种极其女性化的东西,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因为这个,我后来才爱上丝绸的。我的所有的生活情趣都是从正派场所里来的,从我所热爱的专业和学术那里来的。我认为,人可以从不同的地方获得生活的技术和趣味,从而握取生活。

有几年,我身边有如云的时装模特,她们一个个都美艳动人、貌若天仙,对我很是崇拜和仰慕,我虽然没有动过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但我的精神生活无比地健康和富足。

我具有高度的思维技巧,关于女性学,关于女性人体,我洞悉天机。一般来说,我只要业余地翻一翻美术作品就行了,那里面的女人全部都是暴露的,而且以各种姿势暴露着。并不是没近过女色的人就不懂得女人,如果你抱这一种看法,那我告诉你,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只要想想,他,一个到了时候的男人,在该得到女人还没得到女人的时候,而且,如果那个尴尬的时间持续得很长久,那么,你就应该认为他其实是个女性通。

理由很简单,长期的煎熬会强化他的女性研究意识的。你不妨再想想,成熟的他,每天夜里,对很多生动的女性人体的无休无止的畅想(常有失眠伴随),还有他的漫长的尴尬生活里的多达几千万次的移情演练,无疑,会使他更懂得女人的。

一个男人,他可以通过自己的这一半,而知道异性那里的另一半。当然,他对女性的深入仔细的研究,别人是无法知晓的,他本人并不通过论文的形式让天下人知晓,因为指导这样的论文写作的导师可能还住在寺庙里。还有,这样的论文往往也是不拿出来发表的。

我是一个对女性怀有持久、永恒兴趣的人,历史往往选择那些置身于男女之事局外的人来承担女性研究的重任,因为他们最没有窠臼,视野更开阔,不会骑在马上找马。

除了读书,就是这个。两个课题,我一人承担。——这就是我的高级读书生活的总结。

所有的书我都打开过,所有光彩照人的女性我都在意念中享用过,我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我通过性饥饿的自行解决办法而淫天下之女性,我的性爱之广泛之深沉无所不至其极。我觉得用不着专门为了情欲而昼伏夜出地去行动,我的时间是宝贵的,我可以省下许多宝贵的时间来多啃几本书,我的案头总有抱回来的一刀书在堆着,我没有时间去钓女人,我没有时间去打猎。

寻偶太伤身。恋爱太费时。谈恋爱简直就是浪费生命,自杀生命。

不少人善意地嘲笑我说我还是个童男,我听了,心里凄然惨然。

那些人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让我受到很大的刺激。

但我真的分不清张欠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那个书中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