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天子何人为?
作者:长鱼生      更新:2019-11-05 00:12      字数:4352

接到全军戒备的命令是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沉重的号角声在砚山关内回荡了很长的时间,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听得出这声音中的意思。

如果不是紧急时刻,是不会想起这样的声音的。

“塔图的大军已经攻进来了吗?”顾兰心有些紧张的看着账外,这声音听起来让人很是心烦。

“没有,没有”王金莲也十分的慌张,但是勉强还站得住脚。“这大概只是告诉大家塔图人来了的信号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道这次塔图来了多少人?”顾兰心有些担忧“上一次还有哥哥帮忙,这一次没有哥哥,湛哥哥可怎么办才好啊”

虽然上一次,顾澜晟是以一个不好的罪名被带回了尚阳,但是被这些闺中女子谈论的还是顾澜晟打仗的丰功伟绩。

没有人会把这样的惨烈的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这说的明白一些就是一种耻辱,不要说是一个国家,就是一户普通的人家来说也是要死守的秘密。

报喜不报忧,在尚阳的老百姓心目中,顾澜晟甚至还算得上是得胜归来的将军。

塔图大军来犯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尚阳,尚阳朝中,满朝文武神色紧张,但却不是为了这场战争。

在他们的心目中,保住自己的官位比国家能否打赢战争更重要。

自从皇上夜里召集百官进宫,在这长明殿外整整跪了一夜后,皇上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只把国事交给了大皇子。

这大皇子资质平庸,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好在太轩帝本身就没有多少子嗣,加上顾南芳本身并没有子嗣,一直把大皇子当作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这大皇子距离皇位看起来倒是差不了多少。

没有明君,可以有名臣,这样也可以成为一代盛世,所以大家对于大皇子是否能登上座位,登上座位是否对天下有所作为,完全没有什么兴趣。

他们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官是不是还能不能当下去,自己现在能享受的荣华富贵是不是还能长久的。

砚山的情报是在当天夜里就发回来了,大皇子不知该怎么做,急忙召集大臣来商议,但是这顾仲偏偏没有出席。

谁都知道,这天下的兵马,一多半都掌握在顾仲手中,虽然他仅仅坐了一个尚书的位子,但是即使是相国孟青樟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孟相国,不知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大皇子坐在高处看着地上的大臣门,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因为隔得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大殿里依旧是很暗的,即使这是清早,晴天的清早。

孟青樟抬起身子走到了面前跪下,“回禀殿下,臣以为应该对砚山进行增兵,并且加重粮草比例,确保大军能够有足够的兵力和物力和塔图抗衡。”

“哦,那依相国之间,增发多少兵力为好?”

“最少五万”

“五万?”上位的皇子想了想“我们尚阳现在可以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这?”孟青樟看起来很是为难,这兵力调度都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只有直接掌管大军的将军,或是皇上才可以知道。

“相国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回殿下,”孟青樟重重的叩头“老臣确实不知道,这大军调度,唯有顾尚书和皇上才有权知道,老臣实在是不知道。”

“顾尚书何在?”大皇子似乎很是着急,他自幼愚钝,不得父皇喜爱,所以在这宫中受到的更多是排挤和冷漠。

自己跟着皇子们的师傅学习了不少知识,但是那都是书本上的死知识,如何应用,根本没有人来告诉自己。

“回殿下,顾尚书抱恙,已经多日不来早朝了”

有人在底下插嘴回答道。

“顾尚书身体还未见好吗?”大皇子很是惊奇,这顾尚书被父皇罚跪在长明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怎么这风寒还是不见好。

“依老臣之见,怕是还需要些时日来调养才是。”

“那,那”大皇子眼看着奏章上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心中也不免着急了起来,这是父皇第一次交给自己任务。

而且是监国这么重要的责任,要是自己搞砸的话,恐怕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那这砚山之事究竟应该如何去办?”

此话一出,底下又是一片沉默,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最简单的答案已经被孟相国说出来了,但是具体实施起来确实十分困难的。

皇宫的大殿内一片低迷的气氛,但是顾府内确实一片祥和,顾仲拿着鱼食在后花园里投喂着这湖里的小鱼。

哪里有感染风寒的症状,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康健几分。

这花园里,虽然已经经受了冬雪的再次侵扰,但还是有那一片绿油油的生机,那拱桥连接处冒着尿尿的白气。

原来是一处地下自来的温泉,这才使得这一处的地温高于其他地区。

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顾仲,看着池塘里争相吃食的鱼儿,神情安详的如同以为与世无争的老人。

一名青衣小厮急匆匆的从侧门处走了过来,沿着花园小径来到了池塘边,与顾仲保持着一百米的距离站定。

“启禀老爷,孟相国求见”

顾仲投食的手在半空中定了定,然后又慢慢的洒了下去,一点一点的放进去,完全没有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

“老爷……”

小厮又要开口,却被斜边出现的一人影给挡住了,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顾澜晟。他挥了挥手,小厮只的先退到一边。

“爹”

自从上次的事件发生后,顾澜晟被投进了监狱,整整待了十天,在这十天里,没有任何特权的照顾。

吃的,住的,用的,都和最普通的犯人一样,还被迫跟老鼠住了好几天。让人住进监狱的本意只是为了让他们悔过,但是有的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这次姨夫大人前来,一定是为了砚山的事情,父亲,孩儿恳请父亲让孩儿再次带兵,这一次,我一定要让沈北湛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朝雄狮”

顾澜晟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是狰狞,哪里有半点悔过的样子。

顾仲把手中的最后一点鱼食倒进了池塘里,然后拍了拍手。

“怎么?最近不做噩梦了吗?”

顾仲没有正面回答顾澜晟的问题,而是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自己本来以为他可以代替自己在这朝堂之上有所作为,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是要失望了。

“爹”一提到这噩梦的事情,顾澜晟明显的微缩了一下,自从砚山回来以后,自己就总是梦见那死去的将士回来找自己报仇,虽然那场战争真的不是自己的过错,顾澜晟坚持认为,这都是因为塔图人太狡猾。

但是被沈北湛在刑场上那么一吓唬,自己就时不时的做噩梦,每晚睡觉的时候都必须点着灯。

除此之外,顾澜晟还偷偷的请了许多大师,在自己的房间里做法,布阵,如此之后,才能安睡。

“晟儿啊”顾仲转身走了过来,“你应该知道自己能做的了什么,做不了什么吧”

“爹,你是不相信儿子了吗?”顾澜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顾仲,他的脸上有一层失望的神色,这是自己从没有看到过的。

“晟儿”

“爹,上一次真的是儿子一时疏忽了,而且,而且,上一次是,是夏安的主意,对”顾澜晟突然之间抓到了重点,激动抓住了顾仲的衣袖。

“爹,真的是夏安,就是他告诉我哪里的情报的,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出兵的,真的,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

这是自己从小宠着长大的儿子,这眉眼之间也是像极了自己,自己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得到成长,做出一番实实在在的事业,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也会不惜一切力量把他送上最高的位置。

这大夏的基业,本来就是顾家马蹄下而来的。

现在的大夏,太轩帝已经是半个糊涂,一众皇子中,没有什么能力出众的,唯一一个竞争力大的就是沈北湛,但是顾仲想太轩帝应该是不会原谅这孩子的吧。

毕竟这沈北湛的娘犯了那么大的错。

可是想到太轩帝那天晚上对待自己的行为,真的是十分反常,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不不不,顾仲立马就在心中否决了,怎么可能,那件事情,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不死的也都会闭紧嘴。

“爹”

看出了顾仲眼中动摇的神色,顾澜晟再次叫道。

砚山,大夏军营。

沈北湛坐在大帐中,看着手中的文书。

“怎么了?是朝廷不愿意发兵支援吗?”南沐云在一边紧张的问道。

这朝廷对于沈北湛的态度,上一次就能看的出来,要是这一次还不出兵的话,也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而且这一次的危险也不是很大,朝廷即使不出兵,大夏的胜算也还是很大的。但是,一个朝廷,就这样抛弃了为他在边疆征战的将士,不免让人寒了心。

“没有”沈北湛抬起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南沐云。“朝廷同意派兵来”

“同意了?”

“恩”

“那真是太好了”

不论这次来多少兵,意义都不是一般的大。

沈北湛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他把纸条迅速的捏成了一团,然后扔进了一边的火炉里,一阵突起的火苗之后。

那一张纸条只剩下了一点斑点大的灰烬。

“一一,中午想要吃什么?”

“恩?”南沐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前一秒两个人还在商量这么正式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这里。

“我是说,你中午想吃什么?”

沈北湛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的人,当真是好看极了,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像是一幅美丽的画。

“你问吃什么就问吧,干嘛一直看着我”南沐云被这人的目光搞得不好意思了,急忙扭过脸来。

“当然是你好看”沈北湛从背后抱住了她,两只手交叉在腹部,缓缓的用力,感受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大帐外,顾兰心静静的站在那里,帐篷里的声音,自己听的一清二楚,她完全是可以走进去的。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自己的骄傲还是让自己停了下来,这样进去又能怎么样,除了打断他们一会以外,还能怎么样。

他们又不会难过,最后难过的,觉得自己委屈的还是自己,受到屈辱的也还是自己。

“夫人”朱婷芳在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她的手里端着的汤,是夫人熬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没有让自己碰一下,就是手指上还被烫起了水泡。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锅汤肯定是送不出去了。

“夫人,我们……”

“走吧”

顾兰心慢慢的转过身,依旧保持着自己来良好的姿态,缓缓地走回了帐篷。

墨子战从一边走了过来,冲着顾兰心行礼,顾兰心回礼。

“墨将军”

“夫人”

“这里有一锅鸡汤,我刚炖好的,将军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喝了吧”

顾兰心说完,也没有等墨子战回答,就让朱婷芳把汤端了过去。

墨子战略是迟疑的看了看,伸手接了过来。

慢火细炖的的鸡汤,味道十足,单单是端在手里就觉得香味悠长。

“墨子战谢过夫人”

顾兰心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后就走进了帐篷。

墨子战看着自己手中的汤,放的时间久了一些,这砂锅的热度已经通过底盘传到了手心,暖暖的。

不远处的帐篷里,还是能够听见女子淡淡的笑声,不是很大,但是足够刺耳。那么她一定是听见了的。

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墨子战喃喃自语道,只是这一声很轻,轻的像是这北风在大地上不下心打得旋,飘忽一下就消失了。

没有人在意,说的人也不在意。

顾兰心的帐篷里,王金莲规矩的站在一侧,上一侧出丑后,自己就再也不敢乱说话。

“怎么样了?”

“已经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