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万人敌
作者:杜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79

邓景看到的,正是师爷说的棚子。

远地看去,就见有三人划着一舟,向另一方向逃去。阿朵见正是桀骜,便交代快划快划,却见那舟出去甚快。这草海上不怕他失去踪迹,阿朵吩咐轻装,叫自己的舟卸下多余物品,将棚子点燃烧掉,免得桀骜潜回。阿朵先出一舟,让多余的人挤在另一舟回去。

阿朵这里,只有刘大和向导一个最有力气的家丁。五人一舟一犬,使命地追赶。那出去还不到一箭之地,阿朵站在舟前,背上取下偌大一把,张弓搭箭射去。见那三人全身都是刀枪不入了一般的,箭头射在身上却落下来。阿朵明白这是鳄鱼做到甲,很厉害呀,如被诸葛火烧的孟获藤牌兵,那藤牌兵,于葛三姑她娘家曾有所闻,却没有小说那么夸张。阿朵想,这样距离,一般人射不到情有可原,哪里有这样将阿朵的箭头都挡住的。

阿朵到:“桀骜,今日你逃不掉,停下来不杀你。”

刘大也是自报家门,说刘大保证优待桀骜。桀骜见过刘大的,却自恃舟块甲坚,哪里肯停下,还在嘲笑阿朵。阿朵见他还有弓箭反射过来,却不曾落到舟上,在舟前一尺便掉下,说他射不到,催促快划,刘大也甚为努力,拿出多的一把桨,在一边撑快,是乎还比较在行,舟快一些,桀骜的箭头却能射来,阿朵拿大弓一一打开。却不料那桀骜,拿出一把左轮,阿朵大为吃惊,那日在山腰上,也没见他用过,以为莫里斯还不信任他,并未交给他致命的手枪。

一下便打起十分注意力,张耳见他手势真的发出一枪,赶紧趴下,却击中了身后向导的右臂,竹篙掉下水,刘大捞起来还要在追赶。阿朵却说慢点,停下来看向导手臂,却是子弹没有进入骨头,刮掉很大一块肉去了。阿朵也不管那桀骜,心知已不能再追他。

又不是第一次从她手里跑掉。阿朵问向导大叔痛还是不痛,向导都在咬牙,点着头。阿朵给他用麻布绷住上下,用手压他的胳膊,不让流血太多。经过昨晚的血腥,今日阿朵已不想在死人。给不明白的刘大查看向导伤势,说声算了,回去吧。刘大见桀骜手里的家伙蓦然一响,向导便受伤,刘大这才反应过来,妖术啊。真是见鬼了,最晚是鹰鹫大战,今日是妖术点中人。

刘大这才不情愿地撑舟回头与另一舟汇合。棚子也不用烧了,他桀骜一定不敢回来,留下给沼泽里的渔家和这受伤的向导吧。告诉刘大,这棚子和里面的粮食,若向导需要就给他,向导看来也是平日打渔的,说哪里不要,刘大连忙答应。阿朵问了,沿着那桀骜的方向而去,并不迷路。叫春巴拿好钥匙,给猎犬嗅着,只要找到干的地方,就要继续追踪到底。

换了一个向导,还是另一舟自顾回去。这次阿朵也不催促加快,在后面只要嗅住气味,那桀骜就难以逃掉。向导已按桀骜那方向去,说沿途是有需要拉舟的水浅之处,阿朵一舟过去,猎犬却不曾有反应。不是向导跟错了方向,就是那桀骜看见猎犬,使了什么法子避开猎犬的鼻子。叫向导在附近几个沼泽的小岛上,一一都让猎犬嗅过,均不见丝毫行迹。阿朵忽然思家,就说刘大说,她有事情要回雷山了,桀骜若还在这沼泽一带活动,刘大如何?

刘大说自然捉住送到雷山。阿朵心想,这还差不多。表扬了刘大,但一路上却很轻松了,回去叫刘大派人去巨树族报信,在刘家等巨树族那边回信,如无意外,至少能听到一个那边在就近搜寻的结果。两舟重又汇合,阿朵想起,昨晚被鹰鹫打乱步骤,今日还有水源样品没有取。这一放弃追赶,连同昨日的样品一块带回。

向导划舟如箭,行的快速。刘大却在这时对阿朵说着邓景。说不若让邓景去雷山拜会,以后刘家自然会以雷山马首是瞻。阿朵问过刘家是否有一个辰砂作坊,刘大说桀骜确曾向他购买所有,还嫌不够,让桀骜买通刘家打纳苏族的注意。见刘大对桀骜还有余念,阿朵立即打消他的,将莫里斯以毒品让巨树族生不如死的作为讲了一遍。还告诉他,桀骜手中的东西,还有毒品,那是不能做出来的。只有巨树族还有雷山花瑶寨子班家等手里的鸟铳,或者可以加以模仿。你刘家在我阿朵心中,还可以争取,但余念却丝毫不能有。

那桀骜之好处,我阿朵也给得出来。但我要严肃地告诉刘大,如以后因贪婪而鱼肉邑里让我知道,就拿你刘大是问。前后总账一起算,我阿朵可是明白搞批判大会的,让你刘大的肉给乡亲吃了。刘大听得唬唬的,阿朵却想,手枪是目前绝对造不出来的,若能提前发明火药,鸟铳就可以是说真的普及。虽非我愿,却为我干。与其让花瑶寨与巨树族先搬弄,不如雷山部族先掌握。我阿朵可是好女孩,对这杀人武器恨之入骨,却明白火药本是中国的老祖宗,我只是借斩断莫里斯的手加以推广而已。老天爷,莫将这杀戮之罪名归入阿朵头上。阿朵一舟先上了岸。

等后面的舟子上来,向导带着杨春巴邓景还有一名家丁,剩下四位家丁因舟小装不下,还等着回去接了。刘大谢过了向导,说回头在给报酬,让家丁带着受伤向导先去刘家止血疗伤。自己则陪着阿朵杨春巴还有邓景,上了山崖进大楼。阿朵说我回来了,杨夏箪三人欢喜出来,问捉住桀骜没有。我只能苦笑地摇摇头,说又给从眼皮底下跑掉。

杨夏箪三人恨得要命,仿佛就是那仇家徐迂一般的恨,我却说,那徐迂说不定打听得到。就落在傍边这位邓景身上。邓景表示,一定派人查探,当场叫出他贴心随从,告诉他给杨夏箪打听到那徐家大少和徐家二少。家中的事情,杨夏箪和杨春巴知道多些,杨秋妮与杨冬犸还有颖儿则知道得少。杨夏箪见姐姐拉上邓景和随从去一边,跟着去垂询听说。

刘大见阿朵与杨秋妮和杨冬犸在说话,忍不住上来插话,说是要请阿朵说话。阿朵道,你家府上可有养鸡,刘大连说养了养了,一共有一百多只。阿朵问都是刘家家人和家丁家属养的?问清楚了,吩咐将取来的五袋水源样品,挑选二十只出来分开养在五个鸡笼里,让它们将水样饮下,再观察它们的死活,若是饮后便死,则需要刘家下令封锁水样所在区域,禁止渔猎。如果没有死,也要让饮水后的鸡杀掉,只许刘大几个兄弟吃,不许别人吃。

吃了肚子痛不痛自己知道,知道痛那就知道该怎么办。不痛的话,也不是皆大欢喜,还要继续派人不停地取得水样回来,不停地养,不停的吃。若是刘家兄弟吃鸡吃死了,派人给阿朵报丧,阿朵会来处理刘家的后事。阿朵见刘大不语,道刘大是为四少爷求情么?刘大点点头,要给阿朵亲自倒茶,阿朵说免了,你求什么情,当然是抓回来关门自省,还有师爷,叫他们第一个吃鸡,在轮到刘大爷刘三爷刘五爷。

刘大说能不能叫他弟兄三个进来,阿朵说可以。将刘二刘三刘五叫来,刘大对他们几个说着养鸡的事情,刘三刘五已知道让他们做实验吃毒鸡,都苦瓜着脸,刘二却觉得高兴。阿朵让刘大三个退下去,与刘二说起话来,问刘二读过什么书,以及一些此地的生存状况。刘二说家中曾从益州带回无数简牍,他自幼体弱多病,所以不曾习武,只是每日独自翻看这些简牍。这一带与苗山基本无异,平民都以农耕渔猎为生,说道农耕,刘二说他认为这一带食物尚能饱肚。

只是平民缺少葛麻来纺织衣物,山地间各自分散,平民难以一般地接受教育。阿朵想,这不与雷山一样,都有这个想法就好了。阿朵问刘二,是否知道如今发明了一种纸张?刘二摇头不知。阿朵奇怪,问他刘大不是接受了晋室的郡守,发的委任状呢?刘二羞涩地说,那是师爷给刘大出的馊主意,还让人假扮晋室信使。

晋室确实派出了信使,在路上不知被谁拦下,只是从曹家乌当堡传闻来过使者。阿朵问,假扮信使,刘二怎么想的,刘二腼腆道当然讨厌,可事先他不知道,平日与刘大顶撞太多,刘大也就在很多事情上隐瞒他。阿朵忽然严厉地说,刘二可曾知刘家之罪?刘二说知道知道,可都是自己哥哥与弟弟,他哪里能忍心让阿朵责罚他们,说着竟然跪下向阿朵求情。

阿朵扶起这位书生,轻言细语向他说着纸张的好处,现在的晋室,正在形成生产规模,相信不久之后,纸张将在所有地方推广下去。让刘二带她去平日读书的房间,见一个偏房里堆满简牍,偏房里还有笔墨,阿朵让刘二在竹简上写字,看来是隶书,写得不错。

刘二不敢请阿朵来写,阿朵却一把拿起狼毫笔,用楷书写了平夷郡和毕节草海七个字。刘大见阿朵所写字体,从未见过。阿朵告诉他,等刘二学会在黄皮纸上写字再说。问刘二,愿不愿意将书房搬到山崖下的府第上去?刘二有点不明,阿朵说今后刘家的事情,由你做主,做不了主的写在简牍上派人送给我。刘二这才明白,阿朵却走出去,叫来刘大进偏房,问他几句平日如何安顿生产。

看来确实不如刘二,字都不会写,便严厉地说了交出刘家的权力给刘二,刘大唯唯诺诺。阿朵说要不要当众宣布,你自己决定,让你等我走后宣布也可以,你自己订个时间,刘二会通知我。刘大想了想,说现在就愿意。刘二见状又跪下,阿朵想真喜欢下跪啊,扶起来说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我又不是刘家的天地父母,跪我作甚!

刘二说不行,他不能接受,自古就是长子持家立业,他又体弱多病,如何使得?阿朵道你身体不好么,你若死了我自然会考虑让刘大接管。刘大在一边也是向刘二劝说,连以前背着刘二做的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都说出来,说是愿意让老二处置。

阿朵在一边听得半天,不耐烦地哼一声,说是刘二你接受不接受?刘二这才一脸难受地答应,跟他外面两个弟弟一样成了苦瓜脸,好像阿朵真要他的命一样。阿朵说你们交接吧,我还要去找邓景。说完出去了,到大厅里,杨春巴见阿朵出来,眼角有点湿润,阿朵问打听到没有,却是摇摇头,阿朵问那你怎么不高兴呢?杨春巴指指邓景,说他讲了这些年听说的成都的情形。她又没有去过,只知道那边与苗山一样,还是经常地闹打仗。

阿朵奇怪,打仗你怕么。杨春巴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着见不得打仗。阿朵问昨晚我们是不是打仗呢,杨春巴竟然跟哑巴一样。阿朵想到平日,与杨家金花还有排家妹妹相处的情景,就算她是杨家女儿,可苗山的现状,却令这些丫头一不懂女红二不懂文房,需要她们提高文化,才能跟着与阿朵相处下去。

邓景见阿朵来了,在那里还在与杨家三个说话。阿朵则对杨家三个说,别听了阿朵有事找邓景大人。阿朵脱口就对邓景说,我要回雷山去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邓景邀请阿朵到太师椅上就坐,两人在一起谈起事情。邓景将昨晚的话接着道,他父亲打仗多年,在京兆尹上带病就任。如今不能在带兵征战,一是旧部难以掌握,二是文的不够底子又被朝中元老排挤。眼看着担心大秦人心不稳,而他父亲与他邓景全家将不保。

阿朵说,与我何干,那是你家大人仇家太多吧。邓景早屏退跟从,竟然也是给阿朵跪下。阿朵见他也与刘二一样,一生气便让他跪着不理他。邓景说听乌当堡曹家的人说过,阿朵能将黑熊举起来,雷山部暗自掌握营阳花瑶,势力本就不小。如今她雷山部族,眼看又要收服巨树族纳苏族和平夷刘家,如果能让阿朵替他父亲带兵打仗,让朝野封嘴,那他全家还有什么担忧。另外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如阿朵入了大秦氏为将军,那不等于在晋室的腿子上捅了一刀。

邓景见阿朵不理他,心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便站起来挑明了说,晋室给阿朵什么条件,邓景受天王委派,来巴僚收买人心,阿朵若想谈条件便直说。阿朵想,这还差不多。便告诉他,她阿朵现在是既不效忠晋室,也不效忠大秦氏,谁家对苗山子民真的施恩,便自然会倾向于谁。

阿朵至今还没有见过晋室的人,绝不会给你邓景保证什么,今后见了,那是阿朵自己的事情,与你邓景大人无关。邓景问阿朵,那如今他可否带随从与阿朵回雷山拜会江略?阿朵道,我还要等纳苏族的口信呢,可以派杨家金花回去一个捎信给阿假,由他决定是否见你。邓景见这样便打蛇随竿上,说能不能让刘家封口,而暗地里去雷山一会阿假?

阿朵同意了,叫刘大和刘二和杨春巴进来,给刘大说了邓景的请求,将邓景给过刘大封口的好处也对他们公开,邓景刘大很不好意思,凡是刘大说愿意交出来给阿朵。阿朵说交我干什么,交给刘二,将刘二管理刘家的事告诉邓景,也不怕他知道。又给刘二和杨春巴说明,让刘二派个家丁与杨春巴去雷山一趟。

春巴回去后将此事也告知杨先生,就不再回来这里。阿朵在进沼泽前,已暗自叫刘大派人接到巨树族和纳苏族的信使。这时候杨春巴和刘二的家丁刚走,巨树族的信使就从谢氏纳苏族那里而来。阿朵见是译吁汉身边介绍过的贴心女孩子,高兴起来,拉她到一边听她说。有好消息也有消息。

好的消息是译吁汉的母亲和她的部下,拜娅王被莫里斯放回了,母亲正在重掌部族。坏的消息则是,阿朵的猎狗搜索不到莫里斯的另一个巢穴,父亲却没有放归,仍然被莫里斯扣作人质。阿朵想,她的三个欧美对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来是向我释放和平相处的信号。管它的,只要巨树族人重新走上正轨就好。信使还说,译吁汉准备在搜索几天,若没有情况,就带着雷山勇士与阿朵的猎狗,由译吁汉亲自送回雷山。

阿朵问孛狗的伤势怎样,说是已经没有大碍,他说若几天后能下地,就愿与译吁汉一道上雷山拜会。阿朵想,好啊,这也是好消息呢。让刘家招待信使,有事说事招待完就让信使返回,还需要她带回给巨树族,桀骜险些打到阿朵而逃脱的消息。

阿朵见邓景还有话说,就让他过来,却是说那邓景父亲的另一个同事张蚝的。邓景说张蚝与邓羌一样,万人敌生平都在大秦手下征战,多年来也觉得有些疲乏,但他目前尚有军权,说日后若是大秦倒下,想找个好的归宿养老。

阿朵想到南北朝代寺院兴起,便建议张蚝可以考虑选择出家。

邓景说他对佛教略知一二,但这时的汉中关外,对佛教欲迎还拒,就是深山老林,想安安静静地修个庵堂做归宿,也怕不安全。阿朵又建议那可以选择到晋室江南来呀。

邓景说目前大秦与晋室的关系极为紧张,大战恐怕一触即发,晋王朝就算许可,可听说晋室王朝内部也是与大秦一样,得不到保障。

阿朵又说,可以到益州啊,邓景却有想哭的样子,说益州现在最不稳定,两家都想争夺益州,拿益州做交锋之处,哪里能行。

阿朵便道那是想入苗山么?邓景却又想下跪被阿朵拦住,把刚才对刘二说的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