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崩离
作者:陈旧的翅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2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皇帝中军的西侧,作为临时医疗所的后营已是一片狼藉。

古哈巴苏(guhabasu)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曾经医治过街头斗殴的腿脚折断,也修复过穷凶极恶的绑匪砍下的手指和耳朵。最惨烈的是兄弟两个争夺家产,做弟弟的把哥哥的胸口划破,连肠子都露了出来。无论遇到哪种血腥的场面,圣阿泽斯(stazes)大教堂的大祭司都会请古哈巴苏出来收拾残局,而她也每每都能妙手回春。湖水女神的信仰者特别擅长于治愈系的神术,无疑是整个帝国公认的常识了。相比之下,收割者的医术只在判断死活的时候有些用场。

即使是圣阿泽斯教堂的司库长,今天是‘大开眼界’。送到她这里的伤员可谓千奇百怪。有一个被烈焰骷髅的火球直接命中,右半边身体完全枯萎了,左半边却一切正常,受害者痛得死去活来,只求早点获得解脱。还有一个双手都被食尸鬼啃掉了,身上满是野兽撕咬的伤口,被同伴砍下头颅的食尸鬼用牙齿紧紧咬在他的大腿上,拉都拉不下来。其他包括刀剑的开口伤、箭弩的刺入伤、铁锤棍棒的重击伤,只要能想到的都能找到。单是这些也就算了,中了诡异的尸毒、幽灵的抽魂异术的,被吸血鬼咬噬而失去神志的,古哈巴苏对怎么治疗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不知道今天还会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情况。就像她被叫来特殊处理的这个案例一样——出身名门的年轻军官并没受什么致命伤,却被一条魔法强化的蛆钻进令他极其尴尬的部位。要放在其他地方,就算要用刀剜下一整块肉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如此关键的所在,就是古哈巴苏拿手稍稍触碰一下他都会痛得直叫唤,更别说精神上的负担了。古哈巴苏一边勉强答应军官身边的叔父或表姨父之类的长辈一定会保住传宗接代的要紧物事,另一方面不断安慰又羞又痛的年轻人。后来她总算想起蛆怕冷怕咸,就让人拿来加了盐的冰水冷敷患处的根部。幸亏那军官刚开始的时候就昏死过去,否则四个壮汉拽着胳膊和腿都按不住他。忙乎了半个多时辰,那条虫总算在里面藏不住了,自己爬了出来。

古哈巴苏没兴趣看男人们咬牙切齿地处理那条蛆虫,嘱咐了几句事后调养的事就走出他们特别找的位于营地边缘的小帐篷。一个叫特兰娜(trenia)的助手等在门口,低声对她说:“司库长,请您回去看看吧。”

“什么!”古哈巴苏的回应带着些恼怒。什么时节了,还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麻烦她。

特兰娜吓了一跳。见古哈巴苏叹了口气,神情有所缓和,这才讷讷地说:“大家觉得与兽人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有些怪异。”

“她怎么了?在使用巫术吗?”唉,与异族打交道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特兰娜形容了一下,古哈巴苏却怎么也听不明白。她只得陪着特兰娜去临时放置伤员的大帐篷。外面已经集中了不少奥迪尼斯教的人,却没几个敢进去的。青面獠牙的兽人守卫确实守在门口,也没见他们阻止谁进去啊!那些用担架抬着伤员走进走去的勤务兵不是畅通无阻地执行着他们的任务嘛。真是越忙越乱。古哈巴苏推开众人,径直走入帐内。其他人犹犹豫豫地跟在她身后,也都走了进来。

与她刚才离开去医治某个军官前的情况一样,还是满屋的伤兵。唯一的改变就是多了身材最高大的一个兽人,以及与兽人一起来到米索美娅的女人。她只有一个单名,叫做律。虽然她戴着厚厚的面纱,古哈巴苏还是不得不由衷地羡慕她双手、颈部等露在外面的部位柔嫩的肌肤——简直就像新生的孩童似的。

律的双手放在一个严重烧伤的士兵胸口。单是接触,就让这呻吟了一个多时辰的士兵安静了下来。她微微闭上双眼,面纱下的唇似乎在呼唤某个人的名字。奇迹发生了——焦黑的皮肤渗出半透明的液体,重新包裹住裂开的躯体;被烤干的肌肉恢复了活性,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片刻间,小伤口结了痂,大伤口上则生出薄薄的一层膜。

特兰娜在身后说:“司库长,这算什么?巫术难道比神的祝福还有效?”

古哈巴苏喃喃道:“高等治愈术。她竟然是个女牧师。”

律又救助了几个伤员。在她的手下,只要还有一口气的就能被救回来。而对于送到这里前就已经死去的亡者,她用轻柔的颂唱将他们的灵魂送入神的殿堂。

喀卓乌拉(kajuvula)警惕地看着古哈巴苏她们。古哈巴苏很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别磨磨蹭蹭的,还有一堆的伤员等着我们治疗呢!”她自己带头照顾那个烧伤士兵旁的伤员,其他教众虽然还是疑惑不定,也只得嘀咕着回到各自的岗位。

“很忙乱的一天,对吗?”见律又走回烧伤士兵旁,古哈巴苏假装随意地对她说。

律将一块干净的床单在一旁的水桶里浸湿了,又用力搅干,放到那伤兵的身上。伤兵半梦半醒之间发出感觉舒适的咕哝声,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后面会更难熬的。”律回答道。

“仁慈的奥迪尼斯神啊!”古哈巴苏惊呼道:“这场战争还会变得比现在更糟吗?”

兽人大使对女牧师呲了呲牙。“你们人类不打仗的时间太长了。我见过比这悲惨百倍的情况呢。”

“喀卓乌拉,别太夸张了。”律低声叱责道。

喀卓乌拉笑了笑,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好吧!我承认说得有点过了。但十倍总是有的罢。”

古哈巴苏惊魂未定地问:“你们觉得亡灵还有什么狠的没有使出来吗?我听说它们已经派出了巫妖和食尸鬼,亡灵祭司也亲自上场了。”

“哼,那些只不过是年纪还不到三百年的新生代。真正强大的老家伙才不屑于参加这种规格的战斗呢。”喀卓乌拉说的好像久经沙场似的。其实他本人也还不到两百岁,而且中年及老年后的时间都是在生活安定的米索美娅度过的。

古哈巴苏犹豫着要不要问律她所信仰的神祗。恰在此时,特兰娜又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叫嚷道:“大势不好了,战线被突破了,亡灵朝着我们冲过来了。”帐篷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奥迪尼斯教的一干人簇拥到古哈巴苏,七嘴八舌地询问是不是该尽快撤离。他们将律和古哈巴苏分离开来。

喀卓乌拉悄声问律:“柯迦拉-查(kojara-cha),它们是不是为您而来?”

律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西丝娅对我只有嫉没有恨。没有她的同意和支持,亡灵不会直接找上我的。而且喀卓乌拉,目前我所处的微妙地位并没有改变。西丝娅的势力虽然一直在迅速膨胀,但还没到可以枉顾laihr),有一个女人曾经懂得他。因为一念之慈,他在噩运将临之际放走了她,自己留下承担千万年都无法解脱的惩罚。如今想来,这或许是个错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有她在身边安慰他、提醒他,他的悠长岁月将好过得多。拉弥尔已经死了,她的尸骨也无从寻觅。然而她的子孙还在,她的血脉还在。穆西乌斯觉得他有权力带走其中的一个,就当是某种微薄的补偿也好。这个念头,引导他向着帝国中军的方向逼近。

又一群帝国的士兵不知死活地向他冲来。

“死亡瘴气。”末日骑士向四周散布出致命的毒雾。看着热血沸腾的人类露出愕然的表情,丢下曾视作生命的武器,捂着脖子痛苦挣扎着倒下的情景,末日骑士只感到深深的无聊。在瘴气范围外的士兵吓得腿肚子都哆嗦了,调转身子就向反方向逃跑。

然而,还是有一小群人活了下来,继续向末日骑士靠近。兽人!?呵呵,在这么南面的地方还能遇到亡灵族最顽固的对手,简直是一种荣幸。

“腐鸦之后的第一个末日骑士,穆西乌斯?斯卡埃沃拉。野蛮的混血儿,喀尔班恩(kalbane)的族人,报上你的名字来。”

回答是一声凶狠的嚎叫,以及电光火石般砍来的战斧。穆西乌斯用硬头锤格挡进攻,没想到精钢制造并加过亡灵之神祝福,足有小孩子手臂粗细的柄部,竟受不了这搂头盖顶的一击。斧刃砍断锤柄,眼看着砍向末日骑士的面部。穆西乌斯激活右手戒指上的魔法,瞬间转移到十米之外。而他的梦魇兽来不及躲闪,被剧烈的斩击砍成两半。

末日骑士略感意外地看了看老兽人,又看了看倒地的坐骑。“不怕我的死亡瘴气,又能施展这样的武技,即使是兽人也有些特别了。”他嗅了嗅战场上的气息,才恍然大悟地说:“你和喀尔班恩的指引者,也就是你们称之为柯迦拉-查的个体相处过很长的时间罢。她的庇护延伸到你及你的随从身上,赋予了你们更为强韧的耐力和如此澎湃的力量。”

抢在雷棣?巴莫之前出手的,正是兽人大使喀卓乌拉。这个亡灵族的骑士能轻易躲开他倾尽全力的一击,其实也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自称穆西乌斯的末日骑士还认识律,甚至认为老兽人因接近律而有所获益,就更让喀卓乌拉感到惊讶了。

末日骑士从腰间的剑鞘中缓缓抽出今天始终没有动用的长剑。“湮灭之剑。”他轻轻抚摸淡青色的剑身。“我已有五十多年没有动用过这把剑了。今天,为了向你这个难得的对手致敬,我将用它抹杀你的生命。”

尖锐的破风声排山倒海地涌向老兽人。喀卓乌拉不敢小觑,双手握住斧柄,架住末日骑士摧枯拉朽的剑斫。末日骑士的身手如他活着时一般矫健,正面的砍击顺势化为斜斩,劈向兽人的肩膀。喀卓乌拉滑步躲过第二招,立刻转入反击。他的斧子斧面朝外,砍向末日骑士的胸口。末日骑士向后一步,随即向前两步,长剑直刺兽人的腹部。喀卓乌拉临时变招,调转了斧面。剑尖与斧子的侧面相交,激起一连串闪耀的火花。

两人随即进入越发激烈的近身格斗中。

雷棣?巴莫带着剩余的部队终于赶到了。眼前尸横遍野的情景令他感到震撼的同时,略产生了些许侥幸的感受。如果他早到了一步,或许也会是命丧当场的结局。兽人与那个亡灵武士在他眼前发生的战斗,更让他觉得依旧受到神祗的眷顾——也只有强壮的兽人才能抵御住最强大的亡灵的攻击。若换了是人类,则仅仅会成为单方面屠杀的受害者。他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而不是不惜一切获得胜利。既然能节省部下的性命,他宁愿在一旁远远的观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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