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里面，许量去看了老朋友一次。他微笑着非常认真地、对他曾经的朋友，一字一句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借钱还钱，天经地义。”然后，许量亲自带了两个兄弟，开始追踪老朋友隐藏起来的老婆的下落，她应该知道他们的财产到底在哪里？在那年的冬天，许量亲自开车从成都翻越了险象环生的秦岭的大雪山，去了青海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在那里，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许量和另外两个兄弟，终于找到了老朋友的老婆。她在老乡家里寄宿，每天与牛羊的尿骚味为伴，没有成都“天府之国”的滋润，她早从半老的徐娘变成了黄脸的村妇，行尸走肉一般的她已经是度日如年。

许量没有对憔悴的她采取任何手段，只是用一口地道的成都话与同样是成都人的老朋友之妻叙旧，一起回忆了成都漂亮的春熙路，美丽的合江亭，还有美味的麻辣烫，以及他们曾经真实红火过的川菜馆……许量甚至还用轻快的语气说了一声：“也许，你的老搭档们打麻将正好是三缺一了。”老朋友的妻子，听到“三缺一”，就联想起他们以前在成都过的神仙一般的生活，整个人一下子崩溃了，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号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和着荒郊野地里风雪之中的狼的嚎叫声，真实而凌厉。

许量从她的哭述中，第一次知道了他们也是被高利贷和加盟投资者所追逼，才落荒而逃的。利息最高的就是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他的利息居然高达了月息四分。许量实在是哑口无言了，在带老朋友妻子回成都还债的路上，他让兄弟开车，自己一边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一边决定自己也好好地研究一下民间金融的奥妙。没有多久，许量就认识了现在已经是成都资本之鹰商务会所老板的张娅，当时，张娅还是一家股份制银行的副行长。当然，许量隐去了因为这些变故，自己才有机缘与张娅认识并有了一段深情厚意的情人故事。

洪羽菲听许总娓娓道来往事，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忍不住追问道：“许先生，后来呢？故事的结尾是皆大欢喜吗？”许量沉默了一下，把雪茄放下，然后语气平缓地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朋友的妻子回到成都，立刻把他和她老公隐藏的所有财富全部用于还债，他们一贫如洗了。老朋友知道他妻子的所作所为之后，情急之下，突发脑溢血，瘫痪了。”

洪羽菲听得精彩，想得深沉。许量微笑了一下，对表情严肃的洪羽菲很宽容地问：“洪小姐，你有什么感觉呢？这里面到底谁对谁非呢？一百多年前，就有伟人说过，资金和资本一样，来到人间的每一个毛孔都会充满肮脏的血。”许量站起来，大声讲出自己的观点：“市场经济中，最重要的是公平、公开、公正的三公原则。做高利贷和借高利贷都应该如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洪羽菲开始对许量有了更多的认识，她仿佛也听到了那个逃债的成都女人的哭嚎与野狼同在的悲凉。于是，洪羽菲很温和地说：“许先生，您的下联“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和横批“有事好商量”，其实，已经不需要其他的故事来说明，这个故事就已经足够了。”

许量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就嘿嘿一笑，觉得要对客人说点轻松愉快的。他就主动再讲了一个故事。洪羽菲却没有怎么听进去，她的耳边总是响起那个成都女人和雪地野狼一起嚎哭的声音。看来许量的商业世界值得去探究，洪羽菲突然问许量：“您的这些故事，公司的同仁他们知道吗？”许量奇怪地反问道：“老板的往事，有必要让员工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