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赶紧洗洗脸。舅老爷还等着您说话呢。”小丫头打盆水，端进来笑道。

“徐雷”挣扎着起来，一面洗脸一面茫然不知所措地问：“你叫什么？这是哪？我怎么成这样了？”

小丫头摇头羞笑道：“公子又拿俺开心了。俺的名字，还是公子给起的，公子会忘记？这是在你自己家里。公子不是喜欢唱戏，经常扮成这样吗？干嘛问俺？”

“这......我......”“徐雷”正要详细说明自己的来历，并详细询问眼下的不解之事。徐三爷过来催促：“公子，快些哎。舅老爷等着呢，别再惹他生气了。”

“徐雷”顾不上说别的，跟随徐三爷走进厅堂里，重新给舅舅施礼。

脱去戏装的“徐雷”，那真是如玉树临风，美若处子。只是身上的湖色罗褂，却显得破旧窄小了。

张树声心中一酸，知道姐姐和外甥过的实在是不如意。这几年，姐姐同外甥不知道怎么受苦呢。当下再不忍心板着面孔，和颜悦色地笑道：“雷儿，搬个凳子坐过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三爷，您也别立着了。这里没外人，您老天巴地的，也坐到那边椅子上歇歇老腿。”

徐三爷却不肯坏了规矩，越发把腰背垂弯了说：“谢谢舅老爷体恤！老奴再老也是奴才，不能给鼻子就上脸，坏了规矩。舅老爷坐着，老奴去给你们备饭去。”

“你......”张树声还待说什么，徐三爷已经施礼退出，他只好摇头笑道：“这个老强牛！”

徐夫人笑道：“让他去吧。就这样，再不肯坏一点规矩的。”

“徐雷”搬个板凳到张树声身边坐下，亲切地问道：“舅舅，您怎么一声不响地跑来了？您这唱的哪一出？咋打扮成这样？一声不吭地就下手逮人，可把外甥吓的不轻！”

张树声虎目中闪出亲情，却又板起脸说：“舅舅没演一出辕门斩子，就不错了！你先说说，为啥多日不归家，一见徐三和小菊就跑，眼睢到入闱的日子，咋还不归家？”

“徐三和小菊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徐雷”喃喃：“舅舅，眼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我......这家......这是怎么......”

“你少给舅舅打马虎眼！你小子从小就鬼头蛤蟆眼的，插上尾巴比猴都精！”张树声挥手打断“徐雷”的问号，厉声说：“少给我胡扯，说你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不想考试？”

“徐雷”嘀咕：“我不是已经毕业了嘛，还考什么试......”

“你毕个鬼的业！秋闱明天才入场呢，你怎么进的考场？是在戏台上考的吗？”张树声打断“徐雷”，深深地看他一眼，冷笑道：“别跟舅舅打马虎眼！玩花狐哨，你还嫩点。舅舅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跟人玩心眼儿了。要不然，不被乱军打死，也得被自己人坑死。别说顶戴，连脑袋都不知道会丢哪呢。行了，别的也不说了。说了也没用，你就说你明日下场不下场得了？”

“徐雷”迷茫地嘟囔：“下场就下场。考试有啥可怕的。”

张树声冷笑：“下场就好。但你要给我不用心考，咋办？”

“徐雷”叫起来：“舅舅，这您可就强人所难了。我恍惚还记得，您当年高考不中时，可是说过：‘狗屁考官，糊涂文章。才当兵的。考中考不中，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张树声脖子一粗，欲发火，但看了姐姐一眼，咽口气说：“又打马虎。我一来就听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去考试，不愿意求功名。外甥，我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就是不思报国，也得想着养家吧？你无三兄四弟，你再不上进，让你母亲将来依靠何人？”

“徐雷”辩道：“舅舅，世上的路千万条，也不一定非得走高考那一条路，人生在世，也不一定非得上大学，才能养家糊口。您要是当年考上大学了，哪来的将军当？”

“你......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道理，你三岁时就懂了。咋还......”张树声欲待斥责“徐雷”，却又无合适的言语，指着“徐雷”张口结舌。

徐夫人见状，正要劝解，就听见外面一阵乱，衙役孙猴子，带着两个人闯进屋来。

几个兵丁随后进来，虎视眈眈，就等张树声一声令下或一个眼色，便要动手。

徐夫人和张树声不明所以，正要开口相问，孙猴子却只顾着张着大嘴，大喘气，跟着门外又进来一人，抢先笑道：“这不是孙猴子吗！你不在你的花果山吃你的桃子，跑这来干嘛？”

来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青人，健壮挺拔，英气勃勃。衣着随便，文人武相，一口清脆的京片子。若非双目细长单薄，暴露了他满蒙人的特征，任谁也看不出他是蒙古八旗的后裔。

他叫车林八布，喀尔喀图什业图汗部落后路中右旗人。

孙猴子闻声回头，满脸堆笑，单腿点地打千施礼：“给车爷请安，您老吉祥！小的正在办差。有人报案说有人从广和楼抢掳了一名花旦出来，小的职责所在，不敢马虎。顺藤摸瓜，就追赶来了。”

“你能耐挺大，真把自己当孙行者了？”车林八布呵呵一笑，单手对着孙猴子点勾了一下，笑道：“这事我最门清了。老猴子，你过来，听爷我跟你细细道来。”

“徐雷”望着眼前的一切，越发迷茫，凑到母亲身边要问个究竟。

忽然，听见耳边有人低声笑道：“兄弟，我是你的前生，你是我的后世......记住，来人是我的结拜大哥。叫车林八布，是蒙古八旗，将来会世袭王爷，好好交交没坏处。时间不多了，不跟你说了。所有的事，以后再详细说，先去迎接大哥吧。”

“那我怎么变回去呀？”梅蝴悄声问。

“该回去时自然回去。别问那么多了。去迎接大哥吧！”声音笑嘻嘻地说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