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回来，张卲伟便去临江师范找汪亚男，毕竟是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了，没想到却是接连扑空。她不在宿舍，不在自习室，不在图书馆，不在咖啡屋，甚至不在从学生会那边借来那间春草社活动室。

“寒冷的北风敲打着窗子，今天的暖气似乎烧得不热，又或者窗子之前补上的那道缝又裂开了，总之透骨的凉，他不在身边，我以为自己会习惯，就好像从前那样，其实不过是在骗自己罢了，他离开的越久，便越是感觉孤独，就好像一颗心完全被黑暗所笼罩，又仿佛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我当然知道这样很可笑，却还总是忍不住这样想。很显然，没有我他照样会过得很好，甚至可能会更好，而没有他的日子对于我却是那样的难熬，每一分，每一秒，真的，都那样的难熬……”被落在桌上的笔记本里写了这么一段话。汪亚男一向细心，要在平常，这种事是绝不会发生的。

“怎么去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其实也不能算，张卲伟几乎已经是要放弃了的，没想到两人就这么在路上相遇了。

“亚男，他是干嘛的？”斜刺里突然冒出一个家伙来，其实也不能说是过于突兀，那家伙本就站在汪亚男身边，一旁还有三四个人，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的同学，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只是张卲伟没有注意他们罢了。

“你就为了这么个小白脸拒绝我？他有哪点比我强的？”那家伙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小了，看样子跟张建军比就是小也很有限，白净脸，瘦瘦高高，戴一副眼镜，也算有几分书卷气，相当警惕的打量了张卲伟一番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手指着张卲伟的鼻子，一副挑衅的样子，站在一旁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

张卲伟往一边稍稍躲开了半步，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叫小白脸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何况再怎么也轮不上这样一个家伙叫自己小白脸才是。汪亚男那么漂亮，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还是有名的才女，身边难免会有几只苍蝇围着转的，真要是完全没有那才真让人觉得奇怪。这家伙嚣张得很，一身行头看上去也很不错——至少在79年的华夏算得上不错了，胸前还戴着临江师范的校徽，应该还是在校学生，腕子上却带着上海表，即便是那些参加工作的在他这个年纪戴得起上海表的人也不多，何况他还是个在校学生。做生意的有钱人？别开玩笑了，79年华夏能有多少人做生意，又能有多少人真的变得很有钱了，且不说这里还是临江，就算是羊城这样的人怕也是不多的，再说就是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叫做不三不四，还不是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啥时候轮到他们来嚣张了，就是张卲伟还不是一样想着要低调做人嘛。

“怎么着，不识抬举是不是，见了我们爱国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找削呢是不？”见张卲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青年还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先按耐不住跳了出来。

“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不知道的说不定还真就让你们给唬住了，只是干嘛非要把自己装的好像香港的古惑仔似的，没前途。哦，对了，不明白过古惑仔是啥意思吧，就是地痞流氓，小混混之类的。”张卲伟饶有兴致的说着，显然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个小弟自从跟着大哥以来还从没被人这么呛过，面子上挂不住，也不多说，一拳便打过来，却没想到让张卲伟硬生生的挡了下来，自己肚子上反挨了一下，好在张卲伟没怎么用劲，要不然只这一拳就能让他爬不起来，即便如此也让他很不好受，捂着肚子在那边摇摇欲坠的。

“怎么那么没出息，只一拳就受不了了，丢人。还有，咱们都是文明人，别跟那些只会使用暴力的野蛮人似的动不动就跟人家比划，好像咱们有仗势欺人似的。”那带头的似乎是在呵斥着自己的跟班，又似乎不是，可听起来却又好像是张卲伟先动的手一样，接着他又转过身来挑衅似的对张卲伟说，“不过是有把子笨力气，又会几脚功夫，有什么大不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你是说资格？只是谈恋爱而已需要什么资格？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月，资格？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有一家工厂……”

“科级还是股级？在哪个县，哪个区？只要是在临江地面上的，就没有咱摆不平的！改天就让人把你开除……”还没等张卲伟说完，那家伙便抢着插嘴道，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稍愣了片刻，继而大笑道，“工厂都是国家的，还你有一家工厂呢！狗屁！你也为你是谁？资本家吗？工厂？乡下的那种黑工厂是吧？还有种在这边臭显摆，真要有立马就把你镇压了！说吧，你那家工厂在哪？说呀！”

“日本。有种你就去给我铲平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的。

没想到对方的气势立马的就弱了下来——临江师范里也是有一些留学生的，有没有日本来的就不清楚了，谁知道这位会不会真的就是日本来的资本家的孩子，而且在仔细看看，张卲伟的打扮也算不俗，看上去就更像是那么回事了。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张卲伟感到相当的无谓，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要拿这种东西来压对方。

“好！好！你给我记着，山水有相逢！”临走，那家伙都是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也算是多少找回些面子，只是脚步却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

“我爸说他想见见你，最近他可能会来临江一趟。”汪亚男对刚刚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和张卲伟说。

“见见就见见吧，这一关总是免不了的。”张卲伟还不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要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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