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永健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兴奋。不算太长的时间里，确切的说是两天，不到48个小时，他都已经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个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第一次穿西装，而且还是进口的，组织上原本说每个人都给做两身西装的，张卲伟却还是自掏腰包替龚永健置了身行头，皮尔卡丹，据说也是设计师本人的名字，那个老家伙秋天时带了一群模特到京城去狠狠的风骚了一把。第一次坐飞机，龚永健只是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在这个一切都还要讲究级别的年代，如果不是有这次机遇，想要做一次飞机他还不只是要等多久，想想当初坐火车去羊城时还要拉下脸来找关系才弄到卧铺，现在才几个月而已居然可以坐飞机了，何况这次还是国际航线。尤其重要的是才刚一下飞机，他便拿到了将近两万日币，也就是70块钱美金，即便按照国内汇率也有210块，要换成国际汇率甚至黑市上的价钱还要更高，据说这还只是零用钱而已，可对于龚永健来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拿到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

前来招待的又是那个樱花银行的羽田正浩，一见面便是90度的鞠躬，不住的抱歉，说是山本部长正好有急事要忙头一天刚刚赶到外地去了，只能稍后再尽快赶过来。

“日本人就是讲礼貌，难改来之前便不止一次的听人说，小日本的礼节天下无双，有时即便你再怎么着急上火，面对他们也很难真的发脾气。”龚永健很惬意的将身体埋在来接他们的汽车上那坐起来很舒服的座椅里，一面品尝着咖啡一面小声对张卲伟说道，老实说他的确是从没想到只是一辆轿车而已，里面的空间也可以这么大，跑在路上相当快，而且很稳，至于说在车里还可以喝咖啡甚至吃东西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张卲伟只能在一旁笑而不语。如果那个外国人在日本长住，就会发现不少日本人甚至会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的彬彬有礼，他们可以在送你出门后当你都已经走出很远后依旧保持着90度的鞠躬，也可以每次说话时都使用敬语，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据说有劫匪深夜闯入一家超商，事后人们透过黑白的防盗摄像头看到他向店员亮出明晃晃的尖刀，那原本应该是血腥暴力的一幕，谁料那劫匪居然会彬彬有礼的示意，虽然难免还是有些心急，在接过钱时太过用力，结果钱掉了一地，这时店员立刻蹲下去捡，就像平时在捡顾客掉下的东西那样居然还是很有礼貌的双手递上，劫匪居然也很自然的点头示意，画面没声音，不知是不是说了“对不起”或是“谢谢”什么的。总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让人怀疑那是不是根本就是在做戏，然而在不少日本人看来那一切却又显得那样的真实与自然。只是单凭这一点就认为日本人友善懂礼貌就未免太天真了，不是也有绑匪帮了某商社的女社员勒索不成而杀人灭口的例子吗，据说那个绑匪平日看上去也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属于那种会扶老太太过马路说话会用敬语的家伙，有谁会想到他会那样的冷酷无情，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那里转瞬间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此看来，所谓的彬彬有礼也许也就仅止于表面上的礼节而已。

晚上要去羽田正浩家拜访，张卲伟去买了盒太阳饼当做送给女主人的伴手礼。此外当然也要去银座逛逛，要了解日本再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了，毕竟银座可是东京中央区的一个主要商业区，以高级购物商店闻名，要算是东京其中一个代表性地区，要依着张卲伟个人的意思，当然还是要去秋叶原看看，不过时间上显然是不允许的，何况此时的秋叶原虽然已经有了些后来宅男圣地的雏形，不过对于他这样重生过来见过大场面的人来说还远远不够看。

“肚子好饿呀，去吃点什么吧。我听人说日本的寿司味道相当不错的，走吧，去尝尝吧，我还没吃过呢。这回哥哥我也总算是有点钱了，跟你当然是不能比的，不过也总归不是以前那个穷酸相了，你要抢着付账我可跟你急。对了，我看前边那家店就很不错，又干净又整齐，装修得也漂亮，比起来以前吃的那些大食堂简直就是要把群众往外边赶嘛，就是不知道这家的味道怎么样，我想大概是不会差的吧。还有，你看，还写着汉字，不会日语也不用担心走错了店，或者是让人给蒙了。”说起来龚永健还是很好奇的，张卲伟的胆子可真大，没要任何人陪同，只是拉着他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乱逛，完全不担心迷路，虽然知道他其实是懂日语的，不过这一路上也没见他问过人，包括坐地铁也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不过老实说在这里还真的是挺方便的，到处都有指示牌，而且听说日本人也是使用汉字的，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即便是如此，如果让龚永健单独一个人在东京逛街，只怕他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在银座吃寿司？只怕吃完后的账单会贵得让你吐血吧。”张卲伟半开玩笑的说着，虽然他并不真的肯定龚永健一定付不起钱，不过就他那70块钱美金，还是省着些花的好。

最后两人还是去附近的小店里，一人叫了一大碗猪排面，还有老板招待的腌菜和甜不辣，看上去清汤寡水的，吃起来也蛮爽口的，完全不会有腻的感觉，只是对于龚永健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够味，毕竟整碗面里就那么一块肉，油也似乎太少了，而真正让他吓一跳的却是之后的账单，两个人一顿饭居然花掉了3000块日币，也就是说他那点儿钱只是吃这种并不够味的面居然也活不了一个星期。

“日本人的东西真贵，不会是坑咱们的吧。”除了面馆，龚永健忍不住抱怨道。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狠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张卲伟突然想起了很早一起听过的这样一句话，对于刚刚打开国门的华夏人来说，东京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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