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区书记来电话叫你去一趟，要快！对了，先去洗把脸，手也要擦擦，油了吧唧的像个啥，整天介都是这么埋了吧汰，一点儿没有工人阶级主人翁的样子。小理还有，去了之后别净瞎胡咧咧，有啥说啥，扯犊子小心我回来削你。”车间里，班长范富贵大声的吆喝着。虽然不少人都知道张望城家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二儿子做买卖也赚了不少钱，不过说到底张望城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工人罢了，也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起码在领导们那便是这样，班长也不过是兵头将尾，说白了连个股级都不是，却照样可以这样大声吆喝他，之前还听说张家的大丫头让人给检举了，之后虽然一直没什么动静，甚至没有因为这个取消她上大学的资格，不少人还是开始用另眼看待张望城，那些之前还羡慕张望城有好儿子好闺女的，现在也十有**都偷着乐那吧，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这种事之前也见得太多了，开始时也许还好好的，后来一准被打成坏分子，还有那个据说整天戴着进口表的张卲伟，这回看他还怎么得瑟。区书记可是一直以严厉著称的，即便是厂长犯了一点小错也会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区书记都是能不见就尽量不要见的，去见他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张同志来了，坐，坐。”与别人传说的不同，区书记虽然始终是一脸严肃，说话倒也还算客气，“老张呀，不要紧张嘛。那一年参加的工作？”

“47年进厂子当的学徒工，那会儿厂子还不在江左，58年迁厂的时候也算第一批过来的。”张望城很老实的回答着，其实这些根部用不着来问他本人，厂里的档案上级的都有，他只是搞不懂像区书记这么忙的人怎么有时间要来和自己拉家常，问的都还是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47年，可不短喽，一晃三十几年就过去了，算起来你要算咱们厂的元老了。咱厂是46年冬天建的，还记得那年冬天可是贼冷呀，那会儿正打仗，粮食总是不够吃，厂子也算是都面临着要搬迁的危险，后来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不敢不敢，我那会儿也就是学徒工，跟着老师傅们打打下手，也就是递个扳手钳子啥的，连机器的边儿都摸不着。”

“老张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要过分的谦虚嘛，别忘了过分的谦虚就等于骄傲。组织上观察你已经好久了，要相信组织嘛。”

张望城只觉得有点儿发蒙，通常情况下区书记对谁说这话，也就意味着谁要被提拔了，难道自己都50好几了还能走几步老运，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张望城同志，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兢兢业业，你所做出的成绩组织上都是看得到的，现经组织研究决定，任命你为第二车间的车间主任，即时生效。小理”

轴承厂可是大型国营单位，与修造厂那样的小厂完全不一样，车间主任就已经是正科级待遇，放到别处那可就是相当于公社主任一类的。张望城有些晕忽忽的，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场梦一样，甚至都有些不会走道了。范富贵可是正等着要狠削他一顿呢，好在区书记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结果人家回来成主任了，谁也没搞清楚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通常情况下类似这样的任命在正式通知下来前各种猜测就已经满天飞了，也些靠谱的，也有些不靠谱的，不过通常情况下大家都可以猜个**不离十，这一次事先却完全没有任何风声。原本的车间主任被突然调走，职务另行安排，这已经很让大家伙感到惊讶了，至于突然任命平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特殊的张望城做车间主任，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范富贵张了张嘴，硬是把之前编排好的那些不敬的话都咽回到肚子里，风水轮流转，现在人家是顶头上司了。

张望城总是想不明白，不是说当了车间主任他反倒会不高兴，而是由始至终他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反会让人感到手足无措，何况一个正科级职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任命的，比较而言，张卲伟在不算太长的时间里突然暴富，倒显得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

赵淑芬可管不了那么多，重要的是张望城现在是车间主任了，比起之前一个普通的老工人，简直可说是一步登天，至于为什么，那不是她考虑的事情。

还是张卲伟一语道破了天机：“如今的政策跟以前不同了。从前要提干，有海外关系的首先便会被剔除掉，现在这一条反倒是成了香饽饽，各单位要是有了这样的人同等条件的总是会优先获得提拔，我这么说你们大概也就不难理解了。大家都知道的，咱们江左又不是侨乡，哪来的那么多有海外关系的，像咱家这样的当然会优先获得提拔了。不过说起来轴承厂也是急了些，搞得有些过于夸张了，车间主任怎么也算重要岗位，哪有一上来就这样安排的，不大恰当了，至少也应该是现在工会团委这样的地方先安排个闲散职务，那样才比较和规矩。当然，这样也没什么，有个官当总比没有要好。”

“去，哪有这样编排自己老子的，都50好几的人了，哪能还去团委之类的跟那帮小年轻混在一起，不让人笑话死。”张望城笑骂了一句。不过搞清楚了状况，也让他心安了不少。

张望城当上车间主任后的好处很快的便体现了出来。要搬家了，虽然住的依旧是平房，依然是住在大杂院里，要与别的人家共用厕所和露天的水龙头，房子的面积却大了许多。张卲伟不管怎样有钱，在这个年代总还是没办法买到房子，老实说他对于那种一家六口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的生活实在有些过得厌了，他甚至没办法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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