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朝京城乐康，太傅府。
“大人，我们已经收集了充分的罪证，足以扳倒上官宰相一派，请您下指示吧。”说话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一身文人打扮，活似狗头军师。
司徒无证浏览了一遍卷宗，确认无误，才重重点了点头：“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上官楚河啊上官楚河，这回看你怎么和我斗。传令下去，一切照计划行事。”
猥琐文人询问道：“大人，要不要连上官鸠也一起……”
“不行，这老匹夫现在还不能动。”司徒无证忙打断道。
猥琐文人不解的问：“为什么啊大人？这老匹夫官职不大，还老在朝堂上和您作对，除掉了岂不更省心。”
司徒无证两眼一瞪，喝道：“你懂什么！上官鸠不属于我们任何一派，他生性耿直，一直是圣上眼中的忠臣诤臣。老夫和上官楚河那老家伙掐架上面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对付上官鸠性质就变了，难保陛下不怀疑老夫别有用心。别到时候我们把上官楚河扳倒了，陛下再拿我们开刀，一切为别人做了嫁衣。”
猥琐文人诚惶诚恐道：“大人所言极是，是属下考虑不周，请大人责罚。”
司徒无证换了一副和蔼的语气说：“岐山啊，你跟老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刚才的话是重了点，但也是为你好，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岐山低头道：“听大人教诲。”
司徒无证语重心长的说：“自德宗以来，老夫做了三任皇帝的老师才有现今的地位。帝师说起来好听，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你还指望圣上真的把你当父亲般尊重吗？那置皇权于何地。尤其到了当今圣上登基，十分忌讳老夫位高权重，要不是还有一个上官楚河，恐怕早就对我动手了，留着我也不过是为了制衡宰相。”
岐山醒悟的点了点头，随即疑惑道：“大人，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动上官楚河，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司徒无证叹息道：“不是我想动，是圣上想动。确切的说，应该是圣上想拔去我们两颗獠牙中的一颗，再扶植一个新的势力来制衡，就是怕我们这些老牌实力过强威胁到圣上的统治。”
岐山举一反三道：“我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并没有明确除去哪一个留下哪一个，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而最后获胜的那个实力估计也折了大半，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司徒无证赞许的点了点头：“没白跟我这么多年，说对了大半。”
岐山谦逊道：“跟大人比我就是那萤火，中间还有什么道道，请大人赐教。”
司徒无证笑骂道：“你马屁功夫倒是见长啊。我们圣上打的如意算盘还不止这些，他越来越成熟，野心也越来越大了。知道文武大比的事吗？”
岐山忙应道：“当然知道，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当今圣上举办文武大比，网罗天下英才为国家效力，成绩优异者即可入朝为官为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司徒无证冷笑道：“无风不起浪，老夫查过了，确实是圣上的人放出去的口风。看来，我们这位年轻的陛下实在坐不住了。”
岐山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我们连他也……”说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司徒无证勃然大怒道：“你脑袋被驴踢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老夫的目的是做权臣而不是那个位置，你以为那个位置是那么好做的吗？”
岐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该死，请大人息怒。属下只是容不得别人威胁到大人，一时口快，请大人责罚。”
司徒无证放缓语气道：“你起来吧，以后说话前先过一下脑子。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这次的事就算了。如有下次，却不轻饶。”岐山擦了擦冷汗，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
司徒无证接着说：“你先办好我交给你的任务就行了，不要多管闲事。圣上那边就由着他去闹吧，他以为有点文采就能做宰相，有些武艺就能做将军啊，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连老夫我都不敢去触碰某些底线，谅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再传你。”
“是，大人，属下告退。”岐山低着头后退了出去。
等岐山走后，司徒无证仰天叹息道：“老夫已经老了，希望陛下您不要把我逼得太紧了……”
乐康城西郊一所宅院。
“饭桶，你们统统都是饭桶。我交给你们这么点小事都给办砸了，还有脸回来。知不知道，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我会陷入万劫不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会陪我殉葬。”说话的是一个中年长须男子，一脸的铁青。他的面前跪伏着十几个黑衣人，正在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头领摸样的人壮着胆子说：“相爷请息怒！我们……”
“我说过多少次，在这里不要称呼我相爷，你们还嫌暴露得不够多吗？”
黑衣首领忙改口道：“主公息怒，我们兄弟路上真的十分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就在路过跑马桥的时候被一群黑衣人伏击了，他们武器精良，手段残忍，我们奋力反抗还是失败了，好几个兄弟都折在了那里。”
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说：“不要跟我提什么黑衣人，我关心的是那批货到哪去了。你们这群笨蛋，整天穿着一身黑衣，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想我上官楚河英明一世，怎么会养了你们这群废物。”黑衣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老爷消消气，我们不妨听了夫人的话，就此收手吧。”一个管家摸样的人在旁边插言道。
上官楚河对管家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很多：“丁伯，我不也是想为自己的儿女多攒下些家业吗。柯儿不争气，瑶光又是女儿身，没有我的余荫，他们可怎么活啊？”
丁伯安慰道：“老爷多虑了，您现在春秋鼎盛，想那些太早了点吧。”
上官楚河沉重地道：“不是我太过小心，总感觉这段时间司徒老匹夫那里动作频繁，不知道又想挑起什么乱子。我有预感，这次劫货事件也是他的人干的。”
丁伯大惊失色道：“那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上官楚河苦笑道：“没那么简单，我没猜错的话，司徒无证这次铁了心要把我们整倒。”
丁伯将信将疑道：“老爷，没那么严重吧。你们斗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谁占了很大上风。”
上官楚河讥笑道：“他当然不能，可如果有人推波助澜，在背后插我们一刀结果就说不定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们头上动土。”老管家明显不信。
上官楚河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天。丁伯也默然了，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
上官楚河低声嘱咐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希望你把瑶光送到司静楼。至于柯儿，我一会儿就把他送走躲起来，等形势稳定了再接回来。”
丁伯目瞪口呆的问：“司静楼不是妓院吗，老爷您怎么让我把小姐送到那种地方去，这不是害了她吗？”
上官楚河悄声道：“那是我的产业，外人都不知道，瑶光在那里很安全。如果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就去找上官鸠吧。”
丁伯惊异道：“他也是我们的人？”
上官楚河苦笑道：“我也想啊，你认为可能吗？那老家伙脾气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伯不解的问：“那老爷您还让我去找他帮忙？”
上官楚河强调：“是求他帮忙！这老头虽然固执古板，心还是不错的。我们祖上和他们那支有点渊源，他不至于看着我们绝后。”
丁伯不放心的说：“什么渊源，可靠吗？”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没有走动。”上官楚河还是苦笑“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去麻烦人家了，免得节外生枝，甚至牵连到别人。”丁管家一一记下了。
此时御书房内。一个青年黄袍男子正看着一封密信，脸上阴晴不定。看完把信一扔，问道：“这是在御书房门口捡到的？”
太监总管高连春应声道：“是的陛下。奴才听当值小太监说是在御书房左门扇下的夹角里发现的。”
男子冷笑道：“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捡到的，当朕是傻子吗？朕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司徒无证那老家伙派线人塞进来的。”
“要不要奴才把那个小太监处理掉？”高连春询问道。
男子挥手制止了他：“现在还不急，留着他先稳住太傅那边。等我解决掉宰相那边再回来收拾他。”
“是，陛下。”
“还有，罪证都收集全了吗？”
“回陛下，上官楚河和司徒无证的罪证都在这里了。”高连春递上了两个信封。
皇帝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把那封标着司徒的信封放在了烛火上，看着它燃成了灰烬，心里暗道：上官楚河，不要怪朕狠心，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要怪就怪你比司徒无证那老家伙嫩了点。
明暗不定的灯火中，似乎昭示着一个家族的泯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