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眼神里面的信息，已经清楚明白的说明了这一点。

之前通过高级别的保密电话，杨荣已经将这个推测上报了最高层。但是杨荣心里却始终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哪怕会给最高层留下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不良印象，杨荣依然期盼最终的调查结果是虚惊一场。

只是，多年的经验却告诉自己，事情就是如此。

所有杨荣此时的心情也是极为矛盾的。

黄叶见杨荣不愿意明说，也明了这种程度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插嘴的，于是随口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留给杨荣一个安静的空间。

虽然杨荣的心里忧心忡忡，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到上午的时候，病人的好转已经是普遍的现象了。

虽然随着天亮，各大医院又陆续出现了前来问诊的感染的病人，但是病情似乎都不算严重，如果是不早晨的时候紧急送达各医院的特异性反应试剂，单从病人的病情是很难再确诊是普通感冒还是这种新病毒的感染了。

只是因为病人的体质区别，还出出现了个别病人的病情，有极大的差别。

比如今天早上送达市传染病医院的一对母子，儿子本来只是跟确诊病人有过直接接触，但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出现了发热的迹象，而且跟他在一起的的母亲，也同时出现了感染情况。

经过简单的确诊试验，证实了两人都已经感染，于是就被直接送到了市传染病医院。

儿子的情况很好，虽然在发烧，但是体温一直没有超过三十九度五，但是母亲的情况就很糟糕了，体温不但接近四十摄氏度，而且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脱水的情况。

进过紧急的补充体液之后，虽然脱水的情况有所好转，但是肺部感染却没有丝毫的改善，一直在恶化过程中。

黄叶将所有病人中情况不见改善的病例放到一起，发现了一个相同点，这些病人都是十岁以下或者四十岁以上，体质较差的一类。

而其他的病人，特别是青壮年的情况，普遍现象都是在好转。

此时病毒的基因序列的验证工作已经完成，无论是锦城市传染病医院实验室的结果，还是北京总部的验证结果，都证明之前那份文件所列的基因序列，跟病毒实际的情况是完全吻合的。

所以面对十多个情况不见好转的危重病人，黄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申请使用了干扰素。

杨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黄叶的申请。

但是要求将这些病人全部转移到特殊隔离病房，在病区最内侧设立了一个单独区域。

确保了完全隔离之后，杨荣才同意使用这种未经临床验证过的干扰素。

干扰素的作用是十分明显的，十多个危重病人，在使用之后，大部分病人都立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

但是仍然有极个别的病人，对干扰素治疗没有任何反应。

早晨送来的那位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黄叶仔细研究了这个病人的病历，从理论上来说，她的感染时间并不长，接触到病毒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四十个小时，是通过她儿子接触到的，但是他儿子的感染时间更早一些，此时病情却已经稳定了，并在逐步好转。

这位母亲的病情却在一直恶化，干扰素的效果很不明显，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善。

黄叶加强了对几个未见好转病人的监测，在干扰素无效之后，又积极尝试了多种治疗方案。

除开这极个别的例子，从大体上来说，整个疫情的情况，已经非常乐观了。

截至到晚上六点，全市一共确诊病例五十二位，达到了单日最高人数，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六点，当日确证病例就下降到了三十四个，第三天更是直线下降到了个位数，整整一天全市确证的病例，才六个。

而且在较早确诊的病例里面，大部分人的情况已经好转，甚至个别病人从体征上来看，已经完全康复了。

死亡率从第一天的超过百分之八十，到发现病人情况有所好转之后，整整两天，死亡的病例只有两个，这个数字相对已经高达近两百的确诊人数，已经非常的少了。

黄叶和杨荣都松了一口气。

这场突然爆发的疫情，似乎正在悄悄的散去。

在确认最先好转的几个病人体内的病毒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后，杨荣跟上级部门沟通一了一番，随后下令再进行七天隔离观察之后，就可以陆续的解除隔离。

这场疫情爆发得很突然，但是消散得更加突然，从发现第一个病例算起，在四天之后，情况就开始好转。

至于其中的曲折，只有杨荣和黄叶这些疾控系统的人才能清楚的了解，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几乎是完全不知情的。

即便是影响最大的大面积消杀作业，也是在半夜的时候经行的，社区街道接到的命令是防止鼠害的定期消杀，虽然有些人察觉到了事有蹊跷，但是始终只是猜测而已。

所有的确诊病人和隔离人员，都被告知只是普通的流感，至于相不相信，就看各自的想法了。

到第七天的时候，市传染病医院就开始陆续有病人出院，各个医院的隔离区也都紧接着开始解除。

整个事件在普通民众中，几乎没有带来任何的影响。

虽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情况发生，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到异常，市传染病医院都拦下了好几拨记者，但是在国家机器的运作之下，没有只言片语见诸于报端。

虽然互联网上有零星的猜测和讨论，在伟大的网警的果断出击下，所有的消息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互联网的潮水之下，没有泛起一丁点的水花。

第七天的时候，张小凡和曹菲菲接到通知，到楼下集合。

张小凡已经通过星空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并不吃惊，默默的拉上曹菲菲走到楼下。

整个军训营被隔离观察四十六人，这是在集合的时候，张小凡悄悄数出来的。

一行四十六个人，被召集到一起。

“这几天让辛苦同学们了。”刘医生终于脱掉了口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果真是张小凡最初在军训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医生。

刘医生站在医务室门口的台阶上，对着下面的四十多个人说道：“这几天被要求留在这里做观察，有很多同学不明就里，也有诸多猜测。现在观察已经结束了，我可以告诉大家，事情是因为军训营里面，突然出现了传染性极强的流行性感冒。为了同学们的身体健康着想，所以才让你们在这里进行就近的观察，以便于治疗。这是出于对同学们的关心和负责。”

“大家在这段期间的表现都很好，我们和学校的领导都是有目共睹的。”刘医生说这话的同时，眼光有意无意的在张小凡身上扫过，张小凡心虚的低下头躲进人群里面。

“现在证明大家的身体都是很健康的，我很高兴的宣布，大家可以回到宿舍了。”刘医生的语气突然急转，用极其严厉的口气说道：“这次的事件，希望大家在以后的时间里，不要议论。这是你们校方的要求，如果有违反的童鞋，将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底下顿时闹开了一片，莫名其妙的被关在这个地方七八天了，临到终于解脱了时候，居然还想封口。

有些人早就心怀不满，满腹牢骚了，此时再听了刘医生的这个要求，顿时闹了起来。

张小凡和曹菲菲没有起哄，两人对视了一眼。

张小凡是深知具体情况的，曹菲菲也从张小凡口中得知了不少内幕，当然，都是张小凡用的“猜测”说出来的。

两人都明白刘医生这样的要求是出于什么考虑，肯定是接到上面的通知要求统一口径，这种事情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抗衡的，所以两人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张小凡只觉得浑身难受，整整七天没有洗澡，而且现在是九月份，隔离区的房间又不通风，住进来第二天的时候，所有房间的窗户都被封死了，房门也不能开，更是热得跟个蒸笼一样。

万幸的第二天又送了一台电风扇，才勉强忍耐下来。

但是不能洗澡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连上厕所都要报告警卫得到医生允许之后，才能走出房门到另一头的厕所去。

最后几天的时候张小凡甚至恨不得自己跟徐虎一样，被送到医院去，医院的病房应该有独立的卫生间吧，张小凡曾经恨恨的跟曹菲菲说，曹菲菲也深以为然。

此时出了那个牢笼一样的房间，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更加觉得身上的油腻已经到了让自己都恶心的地步，四十多个人聚在一起，更是各种汗臭体味都混杂其中，让张小凡的肠胃一直在翻滚不休，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停留了。能够回到寝室，冲一个凉水澡，是张小凡此时最大的心愿。

张小凡正暗自腹诽这些起哄的人，偏偏有人凑到张小凡身边，吓了张小凡一跳。

回头一看，正是王强。

王强的形象同样不堪入目，蓬头垢面的，满脸的胡茬。

“你也在这里啊？”王强讪讪的说道，还抬手挠了挠头，头屑顿时如大雪一样纷纷飘落，在阳光直射下特别的显眼。

张小凡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恩。”张小凡悄悄的屏住呼吸，点头回应道，做贼心虚似的极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