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作者:冰翎      更新:2019-10-19 21:01      字数:5258

苏苏是被手腕的疼痛惊醒的。

她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脸色腊黄的老头死死抓着,那人脸上满是惊异的目光。

“是你,原来是你!”他大喊着,引起路人侧目。

苏苏一头雾水,看着老头面前的地摊,上面琳琅满目的金属制品,她看到自己手指上一枚造型古朴的银白戒指,好像想起来,她不过是听友人说这里有很多珍宝古玩,没准能捡一两个漏,所以趁着周末的空挡来凑凑热闹的。大概是被这摊上的戒指所吸引,所以才会拿来试戴一下,只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一切仿佛一场梦,当你醒来的时候,却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哪有你这么抓着人的,快放开!”身边的友人替她打着抱不平,一个同期入职的姐妹,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但却是个热心肠,苏苏喜欢她毫无心机的样子,让人感到放松。

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好友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和老头玩起了拔河。

苏苏心下恼火,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料就在此时,那枚戒指,居然“咔”一声,断了。

几个人都傻了眼。

“是它自己断的!我们都看到了啊,就是它自己断的,绝对是假货,假冒伪劣!”好友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然而,老头和苏苏都进入了持续呆滞状态。

那轻轻的一声“咔嚓”,伴随着戒指的碎片掉落到摊位上,变成一滩粉末,然后风一吹,就那么无影无踪。苏苏发现,自己却丝毫不觉得诡异,反倒有点滴记忆,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转轮、妖剑、还有花小舞……

哦,她想起来了,花小舞死了,而她,则被转轮王丢出了那个世界……

一切天衣无缝的衔接起来,虽然那经历如同梦境般玄幻,可是却又如此逻辑完整,而随着这些片断,更多的细节被她回想起来,那一切的一切清晰地仿佛亲身经历。

苏苏迷惑了,她突然想起了古人的寓言,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庄周,还是那只会做梦的蝴蝶。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头,而那老头也在看着她,然后,他似想起什么,颤颤巍巍松开抓住苏苏的手,翻转手掌,那粗糙蜡黄的中指上,赫然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古朴戒指。

苏苏看一呆,难道,转轮环真的存在,难道那些事都是真的?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想法,只见老头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手上的戒指,轻轻摘下,那枚戒指,竟也在他掌中断成几截,然后随风消散。

苏苏急忙抓住他:“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不是梦,那么这戒指就是转轮环无疑,她记得那最后的一战,那被众人争夺的转轮环,据说那东西有十枚,持有它的人,掌管轮回……

而且看这老者的反应,分明是知道什么的!

老者笑了笑,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一切从这儿开始,然后又在这儿结束了,都结束了。”他叹息。

“你到底是谁!”苏苏有些着急了,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更想知道九州的结局如何,花小舞还有活过来的可能吗?如果那都是真的,那她就是妖剑,妖剑玄冥,可以穿梭时空的存在,就算这个世界没可能了,她不是还可以逆天改命么,大不了再改一次啊!

只是……她看着自己平凡的双手,还有这个平凡的世界,九州的经历就如梦幻般不切实际,她还可能办到过去的那些事吗?她还可能找回花小舞吗?

“小姐,我们是见过的,我曾经有很多名字,我做过店小二,做过临时铁匠,做过小兵,而在这里,我是方段郎,一个病入膏肓,没几年活的人。”老者忽然笑了,笑得飘渺。

“所以说,那都是……真的了?”苏苏松开他的手,老者的回答,印证了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你就当我们做了同一个梦吧,梦醒了,该面对现实了。”老者说罢,开始收摊了。

结果,苏苏却突然抓住他的摊子:“不,等等,就算是梦,能告诉我结局吗?拜托你了,我没能看到最后……”

苏苏不死心,哪怕能多听到一点点,她仿佛就能安心了似的。

老者扒开她的手,问道:“你真想知道?”

苏苏点头。

“年轻人啊,就是精力旺盛……”老者喃喃着,忽然嘿嘿一笑,“想听故事也可以,不过一小时一千块,先付一千块订金,少了不卖。”

苏苏一愣,旋即痛快的掏钱。

友人在一旁惊愕的看着她:“丫头,你疯了,这破老头什么都没给你你就掏一千块?别忘了,我们可是试用期,没有工资给你挥霍的呀!”

苏苏充耳不闻把钱递出去:“您数数,看对不对。”

老头嬉皮笑脸数着钞票,嘴里还念叨着:“做梦是好事,日子还是要过的嘛,你可别怨我老头子哦。”

“嗯嗯,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讲?我们去对面的茶楼怎么样?”苏苏迫不及待的问。

而她的言行在同伴的眼中,简直就和着了魔一般。

结果,老人家留了张名片,也要了她的电话,说是改日,就这么走了,事后,友人没少骂她,说她肯定是被骗了,苏苏却不在乎,只是静静等待着。

终于在三天后,老人家约了个地方让她请吃饭。

苏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而到了那里,她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和老头来的还有两人,都是曾掌握转轮环的人,而他们的戒指,也都碎了。

而就是在和他们的交谈中,苏苏知道了整个故事的始末。原来,一共有九个人被戒指所选中,而当他们佩戴上戒指的时候,就会进入那个十王会议的殿堂,虽然不知道彼此的面目,却可以交流,并通过那个空间,进入各自司掌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他们就是神!

随着这样的梦境越来越多,很多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有些人因此有了贪欲,他们试图让那个世界与现世融合,这样,他们便可能摆脱生老病死,真正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可是最终,他们都错了,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在九州界惹出的乱子够大,就能触发大转轮的自我销毁程式,进而彻底让那个玄幻的世界坠落,物质界就会变成和九州一样的幻想乡。而他们唯一的障碍只有传说中的造物主、那个十一号,以及一直和他们作对的九州界转轮王,那个十号而已。

但是,他们都错了,他们显然低估了十号的能力,他似乎是独立于他们九人的存在,他们的联手不仅没有消灭十号——那个世界的守护者,而且,反倒被十号剥夺了他们管理者的身份。

“难怪我们都被称为传承者,因为我们是会被淘汰掉的,只有十号是真正的管理者,为什么之前都没发现呢,只有他,一直都没有换过人……”方段郎的如此告诉她。

原来如此,苏苏彻底明白了,十号就是那个冷冰冰的转轮王,他之所以会把她丢出去,是因为他要降下天雷,彻底剥夺其他人的力量。

“十号,恐怕是和我们都不一样的存在,他的权限,也远在我们之上……”说话的是五号,一个温柔的女性,两个孩子的母亲,苏苏记得她,她曾掌管着一个类似西方魔法世界的异界,最终,却亲手毁了它。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了?”苏苏问,如果能找到十号,是不是能获得更多关于花小舞的事?

“不知道,也许,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毕竟,只有我们在更替,他却是不变的,人类可活不了那么久,还有他那不同寻常的权限……如果你是妖剑的话,应该知道他的事吧?他不是叫你妻子么?”几个人好奇的看着她。

妻子?苏苏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很熟呢。”五号不可置信地说。

苏苏闻言一愣,她什么时候和转轮王一起出现在五号面前过?不,不对,当她见到五号的时候,和花小舞在一起……

苏苏难以置信正大的眼:“你的意思是说,花小舞,其实是转轮王?”这不可能啊,他不是什么影王吗?

“玄冥啊,你不会连花小舞是转轮王的人间化身都不知道吧?”其他人满脸诧异。

苏苏愕然:“你们都知道?花小舞,就是那个无情无义的转轮王?”

她记得那家伙每次都一副冷冰冰嘴脸,每次都把她丢来丢去,最后一次,甚至直接把她丢出了九州,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转轮王,竟然是花小舞?

“搞了半天,你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人一副受不了你的模样。

听到这里,苏苏只觉得眼前模糊了,原本,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期翼,既然其他九王都活在现世,那么十号是不是也在这里呢?如果她能找到他,是否就能找到和花小舞有关的线索呢?

她记得花小舞也是可以使用转轮的,难道,他也是其中的一人吗?就算是九州界的他死了,是不是现世的他依然活着呢?

然而现在,她却禁不住咬牙,不愧是冷血无情的转轮王,为了维持他的所谓秩序,就这么把她独自丢了回来,而现在正如他们所言,一切都已结束,所有的指环都不复存在,那么那个玄幻的九州界,也就彻底变成无法触及的梦境了——这也意味着,她再也没机会见到他,无论是转轮王也好,花小舞也好,都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不受控制,大滴大滴的坠落,她这一哭,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就算十号不在这里,但是,有一件东西,却是一定在的。”方段郎提醒她,“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寻你吗?因为我们发现魔刀了……”

苏苏顿时重新来了精神。

“你一定想不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静静躺在市博物馆里展出了几十年,真是好笑啊!每次看到那张图片,我们都会想,如果妖剑也在这个世界就好了,如果能找到它,是不是梦境就能变成现实了呢?”说到这里,几个人都看着她,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苏苏看懂了,他们还没死心,还在期待着她和魔刀的融合,也许,能带来九州界的降临。

苏苏把钞票甩到桌上,逃了。

几天后,她最终忍不住去了方老头提到的博物馆,她真的看到了展台里那把古朴的残刀,据说是在某个原始部族的遗址中发现的,其中蕴含的冶炼技术令人惊讶,于是这把刀便成了镇馆之宝。

真是可笑,如此出名的东西,她过去怎么不知道?

虽然刀身上锈迹斑斑,可是有着九州记忆的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那就是封神刀!

不可能的吧?她自嘲般笑笑,隔着玻璃,她不可能碰到它的,就算能碰到,如果她真的会与之融合,她会去做吗?

也许,这样能得到一切的答案,也许,会让不可触及的九州界再次出现在眼前,甚至能再次见到转轮王——只是,那个转轮王,会很生气吧?

苏苏仿佛能看到那家伙怒气爆发的模样。

原本是很讨厌他的,可是,在知道他就是花小舞之后,她却又恨不起来了。她甚至明白那家伙的意图,他想要的,只是充满秩序的九州,以及能回到正常生活的她吧?哪怕他们再也无法相见。

“这一次,我不会再闯祸了……”苏苏隔着玻璃,眼眶有些发红,“不管你俩谁是谁,我都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她低喃着,默默离开了。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么,如他所愿吧,哪怕她会心痛。

之后,又过了月余,热心的老友总是张罗着给苏苏相亲,因为她看上去总是那么不开心。

“整天两点一线,你怎么能交到男人呢?”友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需要。”苏苏不胜其烦的打发回去。

“不要这样嘛,现在不珍惜大好的青春,以后年纪来了,就更难卖出去啦!”友人苦口婆心的劝说。

“我没心情。”苏苏叹道,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再不可能触及的他。

“难道,你有对象了?是谁是谁?居然瞒着我!”友人不满的追问。

苏苏强努笑脸,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对象了?”

“既然没对象,那么就去见个面吗,那可是免费饭票啊,就算你不想交往,也不要辜负美食嘛!我跟你说啊,这次的那人,真的很特别哦,我都不知道人家怎么就瞎了眼想约你了……”老友带着几分嫉妒说道。

“你这么喜欢,你去呗,反正都不认识,是谁都无所谓吧?”苏苏好笑,她才对见陌生人没兴趣。

“真的吗,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哦,你可别怪我横刀夺爱!”友人兴高采烈的说。

“我都没见过他,你这算什么横刀夺爱?”苏苏笑道。

“是啊,想你也不可能见过那样的优质男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朵鲜花,就插在牛粪上了呢?那男人似乎知道你不会赴约,所以,动了脑筋哦。”友人突然神秘兮兮凑近来。

“他动多少脑筋,我也不会动心的!”苏苏没好气的说。

“真不动心?”友人坏笑着,将一个戒指盒递到她面前。

一上来就送戒指?

苏苏无语:“直说吧,几克拉的?”

“不知道啊,我又没偷看。”友人装无辜。

“就你还不偷看?”苏苏不信,“你要看上就送你了,我没兴趣。”

“别呀!”友人急了,恳求道,“你就打开来看看吗,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苏苏意外看着她:“你真没看?不像你呀,我允许你打开了,自己看去吧。”

“你以为我不想开啊!”友人叫道,“好几个姐妹都试过了,根本打不开这个盒子嘛,所以,才叫你试试啊,本来就是送给你的,谁知道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这次,苏苏也来了兴趣。

“开嘛开嘛,你要是看过之后不喜欢,送我我也没意见的啦。”友人眼巴巴的说。

苏苏终于接过盒子,轻松打开,正想说这有什么难开的,但旋即,她就呆住了,因为那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古朴的造型是如此熟悉,赫然就是那据说已经不复存在的转轮环。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没金没钻,一个破古董啊。”老友有些不屑,却看到一直以来对这些毫无兴趣的苏苏怔怔的拿起它,眼中露出许久不见得笑意,发自内心的笑意,然后,大滴大滴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他终于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