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卧谈
作者:冰翎      更新:2019-10-19 21:01      字数:3257

苏苏满心欢喜住进了花府,花家上下对她特别客气,尤其是花夫人,更是亲切非常,简直像对亲生女儿一般。苏苏不禁想到了自己远在地球的母亲。父母离异之前,他们也是如此恩爱,一家人整日有说有笑的,就像现在的花家。但随着父亲的离开,一切都变了,不知道是因为一颗心被分作了两半,还是更年期到了,母亲的脾气变得反复无常,苏苏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还好那段时间,她可以选择呆在学校不回家。

地球的生活啊,谁又曾想到,孤傲冷情的妖剑也会沉迷在人情事故中不能自拔呢?她知道自己变了,自从拿回妖心后,不同的记忆和经历在心海里一次次交锋,有时候她也会疑惑,自己到底是苏苏还是玄冥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会在这里,是因为小花。

看花家两老年过七旬,白发苍苍,在这个平淡的小村庄,数年如一日,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苏苏知道,无论是妖剑玄冥,还是人类苏苏,都对这种生活万分羡慕。好在她可以活得足够久,她一定可以陪伴小花到老……她想起了那个家伙傻兮兮的跟她说要讨好多好多媳妇儿,虽然每次她都会凶神恶煞的破坏他的妄想,此刻想起来,却不禁会心一笑。

那傻子,恐怕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好在她有的是时间,他不懂的她可以慢慢教。

她枕着枕头,看着窗外的星星,怎么都睡不着:“又要成亲了啊,第二次婚礼……”

妙尼尔那锤子更是兴奋,她哪里睡过真床?不列颠的世界,那边的人还在睡毛皮毡子呢,更何况她根本不是人,谁又会给她人的待遇?

那丫头在一边使劲倒腾,吵得苏苏心烦,更是无法入眠。

苏苏索性不睡了,反正她睡不睡也无所谓。想起盼了十六年的小花就和她在一个院子里,苏苏心痒难耐。碍于一个良家女子实在不应该大晚上跑出房间,她干脆使出冰心诀,双眼一闭,封闭了五感,然后全部的意识收成一线,又扩散开来,从身边的床铺,到妙尼尔,到窗台,到连廊,直至花家的一切一览无遗。

马厩里小白正在抱怨隔壁栏那匹公马的骚扰,家仆的房间里鼾声震天,内院的主屋里,还有一间房亮着灯,里面有人小声说话。

苏苏竖起耳朵听,原来是花家两老,看来兴奋得睡不着的不只是她啊。

只听花员外纳闷的对老伴儿说:“我怎么就答应了呢。那姑娘看起来出身不凡,连带来的丫头也与众不同,这样的姑娘跟了我们那傻孩子,不是委屈人家么?我真是老糊涂了!”花员外是个老顽固,当时若不是苏苏迷了他的神智,只怕他还要在成亲这件事上纠结很久。现在他虽然答应了,心里却一直想不通。

“可是舞儿这次也答应了。”花夫人倒是满心欢喜,“以前哪次不是开溜就是装傻?”

开溜?装傻?苏苏暗自好笑,没想到小花还有这一面。

“装傻?他根本就是个傻的,他懂个屁!”花员外怒道,望天长叹,“我花家代代行善积福,为何到了我这一代,却只有这么一个傻孩子!好在我们留下的积蓄也可保他这辈子衣食无忧,只是不能苦了人家闺女。”

“我们舞儿哪点不好?除了不会耍心眼。谁看上他,那是她的福气。”花夫人还是很护短的。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花员外若不是躺在床上,只怕要像个愤青诗人一样捶足顿首了。

“呵,答应了这门亲事的还不知道是哪个老糊涂呢!我看啊,是天上神明有灵,有意成全这桩姻缘。那姑娘不是说了吗,十六年前,她母亲买下了咱们那一窝猪,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遇见我们舞儿,这就是缘分。”

花员外闻言,突然想起了生下儿子的那天梦到的金甲神人,难道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

“罢了罢了,只盼咱们舞儿莫负了人家。”

“哼,为夫之道我早就教给他了,哪还轮得到你操心?”

花员外登时无语:“为夫之道?你个妇道人家,竟然!”

“妇道人家?就凭你这句话,就不能让你去教。”

一对老夫老妻斗嘴到半夜,终于渐渐安静了。

“依我之见啊,还是早些把人家姑娘接进门吧。”花夫人说着,竟抱着老头子呜呜呜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抱孙子……”

花员外拍着老伴儿的背,声声哄道:“明儿个我就去办……我们都能看到的,睡吧,睡吧。”说着噗一声吹灭了灯。

抱孙子啊……

苏苏听到此处,脸上已经开始发烧了。只听屋子里两人各自卷了被子,翻了翻声,再没了声音。

苏苏收回神识,忍不住又去花小舞那边转了一圈。只见那屋里,花小舞安安静静的蜷在被子里,淡淡的月光穿过窗楹钻进屋里,洒在他白嫩的脸上,清秀的五官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平静安详的脸上再也瞧不出一丝迷茫稚气,仿佛她熟悉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小花……”苏苏看着那亲切的脸,情不自禁唤道。

那少年忽然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来凭空招了招,嘴里咕哝着:“媳妇儿,别吵,别吵……”

苏苏哪里料到这投了凡胎的家伙能听到她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反应顿时把她吓了一跳,覆盖全院的神识倏地抽了回来。

苏苏惊得一口气差点呛着,猛然坐起,妙尼尔似乎玩累了,终于开始享受睡觉的乐趣,只有窗外的月亮,淡淡看着苏苏,那圆圆的淡金色盘子,像极了某人,仿佛在笑。

苏苏皱了皱眉,想起了地府某个家伙,恨声道:“我恨盘子!”抓起被子,抱住了头,被子的阴影中,只剩下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透出炯炯神光。

鸡叫了三遍,五柳坡又开始热闹起来。务农的村庄,人们起得格外早。花家的家仆们也纷纷出了房屋,开始每天的工作。

苏苏梳洗完毕,在花家用过了早膳,饭桌上和花家两老定下了成亲的日子,这才牵了白马,准备离去。

花家两老反复要求她留下,让他们派人去接她姐姐,都被苏苏婉拒了。

她那所谓的姐姐可是个千年狐狸精,有些事还是她亲自去交待比较好,之前她下山走得匆忙,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古怪。媚儿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巧了些,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那么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

苏苏原本仗着自己本事大,很多事情不喜欢费脑子。但现在不同了,因为这个村子里住着花小舞,而且还是个没有一点本事的凡人。她知道凡人的脆弱,就算有个沾亲带故的转轮王在地府,她也不能保证现在的小花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完整无缺的回来。

所以,这个村子一定不能有事。

她之前忙着定下亲事,没有细问,这次回去还是好好问清楚比较好。

苏苏想到这,恋恋不舍望了眼花宅。有小雷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她跑个来回,应该一天都不要。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村外,苏苏寻了个隐蔽的树丛,让妙尼尔回袋子里呆着,这才一策马,向后山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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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儿远远望着炊烟缭绕的五柳坡,淡淡的灵气如丝絮一般,若隐若现,抓不着头绪。

她离开九嶷山十六年了,自从离开了薛明之以后,她便想回去看看自己修行了几千年的地方,没想到满山妖怪一个都不见了,就连土地也换了人。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否与十六年前的天地剧变有关。那时候,她还守护着薛明之这个凡人,自然是离危险越远越好,所以她躲了。但是现在,当她想查明那件事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都查不到。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有一件传闻,渐渐在九州蔓延开来……

媚儿敏锐的察觉到了苏苏的到来。那丫头只要不隐藏气息,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似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路经此地的时候,轻易发现了正在盖房子的她吧。

媚儿含笑,望着红光满面的苏苏:“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啊。”

“嘿嘿,还不是姐姐指导有方。”苏苏心情好,嘴巴也甜,“亲事已经定下了,这个月初十是个吉日,花家准备接我过门。”

“这是好事情,你这一桩事了了,姐姐也可以放心了。”媚儿宽慰地笑道。她这次真的很高兴能遇到苏苏,她已经十六年没见过九嶷山的人了。虽然苏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媚儿还是感到亲切非常。

“媚儿姐要是闲着,不如跟我搬去花家住吧,我们姐妹也好有照应。”

“花家我是不会去的。”媚儿看着山下,淡淡地说,“那里,我进不去。”

苏苏闻言,一愣。

只见媚儿站了起来,纤纤玉手挑着一根红色丝带,遥指着小村所在的山坳。

“你没发现吗?整个五柳坡,其实就是一个阵,而阵眼,正是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