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钟小兵在睡梦中醒来。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他又要忙着去美域义齿制作公司上班。

昨晚，钟小兵与钟大娘进行的那场艰难的谈话，无果而终。

钟大娘向钟小兵表达了她的心声。

钟小兵向钟大娘坦露了他的看法。

他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没有达成一致的思想。

后来，大家只有休息了事。

在家中吃过了早饭，钟小兵忙着出门上班。

他瞥了一眼钟大娘，见她无助地伫立在客厅的窗前，望着窗外绵绵的雨丝出神。

钟小兵知道，在这样的雨天里，钟大娘连去小区室外散步的机会，都被天气剥夺了。

她只能关在室内，与电视为伴。

钟小兵对站着发楞的钟大娘说道：“奶奶，我上班去了。”

钟大娘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钟小兵顺手带上门把，大门瞬间锁上了。

他走过空寂的公共楼道，匆匆按下了下楼的电梯。

被关在室内的钟大娘，似乎与世隔绝了一样。

他走出小区，走上宽阔的公路，至直进入地铁。

外面的世界，一片繁华。

钟小兵的心，却沉甸甸地。

他想象着被关在家里的钟大娘。

她要度过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的整个白天，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钟小兵到了公司，打完上班卡，很快投入新一天的工作，忙碌起来。

他分身无术。

既然要上班挣钱，就只能将钟大娘一个人，留在家中孤度地消磨时间。

钟小兵咬咬牙，试图消除脑中浮现出的，钟大娘被困在家中的场景。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努力工作，多挣些钱。

如果有一天，他成了一个不为钱劳碌奔忙的人，他才能日夜守候在钟大娘的身边，让她的生活不那么孤寂。

现在，钟小兵不得不为钱，放弃一切空想。

此刻，他的工作台上，堆放着满满一桌子义齿模型。

他放弃了思想上的任何杂念，专注地操作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工作台上的义齿模型，一件一件地减少。

钟小兵抬起头，望了一眼仅剩的几件未完工模型，有一种工作上如释负重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钟小兵抓起手机，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号码，是预存在手机内的吴德亮办公座机电话，居然是他的老同学吴德亮来电。

钟小兵接过电话，寒暄道：“老同学，你好！我是钟小兵，你在上班吧？”

那边，吴德亮说：“是的，我在上班，你也在上班吗？现在给你打电话方便吗？”

钟小兵心想，像吴德亮这样的老同学，整天事务繁忙，不可能无事闲聊，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钟小兵回答道：“我在上班，不过，你尽管说，我在认真听你说话。”

吴德亮道：“钟小兵，我今天打电话，是与你沟通‘居家养老试点户’的情况，自从上次我们见面后，一段时间了，还没有沟通交流过。”

“是的。是的。”钟小兵连声应道，“谢谢老同学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

“头几天，我去钟家村调研，上门看望钟大娘，发现她不在家，听刘小玉说，钟大娘进城去了，是在你那儿吗？”吴德亮说。

“对，我奶奶在我家。”钟小兵回答。

“钟大娘对刘小玉上门照料她有何看法？钟大娘满意吗？”吴德亮问道。

“唉，一言难尽！”钟小兵心中装着一肚子苦水，正愁没有地方诉说。

吴德亮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有了可以倒苦水的人。

“咋了？”吴德亮听出了言外之音，加大了说话音量，追问道。

“我奶奶呀，”钟小兵直言道，“她很不满意刘小玉伺候她，她是为了摆脱刘小玉，才进城来躲避。我劝她在城市养老算了，她又不愿意，说在城市生活不习惯。”

“哦，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我记录一下。”吴德亮说。

说罢，电话那头，一时没有了声音。

钟小兵估计，吴德亮正在纸上或者电脑上做记录。

过了片刻，钟小兵的手机，又传来吴德亮的声音。

吴德亮说：“你奶奶打算回来，她打算什么时间回来呢？”

“这个，她还没有具体说清楚，”钟小兵回答，“不过，以她的性格，我估计要不了几天，她就会要求回农村。”

“哦，那好吧，她回来的时候，你给我说一下，因为我们要跟踪居家养老试点户的具体情况。”吴德亮讲。

“好的。”钟小兵答应道。

“好，你忙，我挂电话了，随时联系。再见！”吴德亮说完话，挂断了他的工作座机电话。

钟小兵收起手机，想到吴副镇长还在关心惦记着钟大娘，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吴德亮说得真好呀！

随时联系，与他们进行沟通。

钟小兵一个人憋在心中，无处可以倾诉的，关于钟大娘的话语，有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地方。

钟小兵想对吴德亮衷心地说一声谢谢，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这次通话已经结束了。

谢谢吴副镇长！

钟小兵只能在心中道了一声谢谢。

“钟师，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在钟小兵的耳畔响起。

钟小兵抬头一望。

只见肖经理苦着一张脸，站在钟小兵面前。

“没有想什么，刚才接了一个电话，”钟小兵说，“肖经理，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你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在钟小兵的印象中，肖经理总是乐哈哈的样子，很少有这种不舒心的时候。

“钟师，还不是因为我母亲养老的事情，那天，我请你到我家做客，让我母亲过了热热闹闹的半天时间，如今，她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独居生活，我又没有办法改变她的现状。”

听肖经理这样一讲，钟小兵明白，肖经理心中苦闷，想找一个人聊天解解闷儿。

钟小兵接过话头，苦笑一下。

钟小兵说：“肖经理，不瞒你说，我的处境比你还惨呢，我奶奶在我那儿也住不长，想着回农村，一旦回去，见一次面的机会都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