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九舞，封魔幻心！”

血刀一声低吼，扬手将赤红偃刀插入地面，直没刀刃，而后双手捏合，两掌相抵，竖指朝天，这种奇特的举动一经做出，便引起了场内的骚动。

“血刀这是什么意思，就算那一式玄妙元技被韩峰破解，他也稳占上风啊，可现在，竟然摒弃优势。”

“等着瞧吧，我相信血刀是不会无缘无故罢手的……”

封寒摸不透血刀的意图，便横锋在前，静静等待着，不出数息，血刀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灰色的瞳孔中似有氤氲混沌翻涌，其眼部周围的青筋凸显，颇为狰狞。

几是与此同时，封寒只觉一股股搅动念海的波动，从正前方直冲而来，剧烈的贲张感，让他的意识都隐隐模糊，在清醒与迷蒙中反复交替着，而入目的周围场景，正一寸一寸地悄然变幻。

“斯……我这是在哪，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睁开的刹那，刺目的光亮感传来，封寒只觉得头颅酸痛，先前一段时间的记忆犹如被凭空抹去，待眼前的场景清晰起来，封寒才惊觉过来，他所处的，正是苍冥之顶，莫惜的房内。

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封寒神色恍惚，掌心的柔软触感让他不由把视线投去，入目之景，却险些让人心跳为之一顿。

静躺在床上的人影的确是莫惜的身形轮廓，少女犹如闭目浅寐，呼吸轻柔，黑长的眼睫如同两把小巧的蒲扇，挠人心扉，琼鼻似玉，本是美妙至极，可那毫无血色的恬静面庞，微微干枯开裂的樱唇，满头靓丽如黑瀑的秀发不再，唯有秋日芦草般的淡黄发丝，蜷曲铺在掩盖少女娇躯的薄被之上，这一切，都令人心疼。

“寒哥哥，你醒啦。”

莫惜似是感受到了封寒的目光，妙目轻启，待那道牢印心间的少年面庞，清晰倒映在了清亮的眸中后，莫惜才展颜轻笑，一如凛风中孤傲开放的清香百合。

“莫惜……莫惜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感受着少女体内空荡荡的丹田气海，目睹着风中残荷般的柔弱面庞，封寒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音线，愈发握紧莫惜冰凉的小手，只觉得心如刀绞。

“难道说，魔种再也压制不住了吗？可是师尊不是说过，只要我将无名法诀修至第四层，就能将其根除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念及此处，封寒如同抓住命脉一般，凝聚元念向丹田气海中感应而去，然而，感知的结果，却让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一滴滴粘稠的明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灵元波动，滴溜溜地旋转在偌大的气海之内，分明是踏足凝元境的标志。

“不对，凝元境，说明法诀只停驻在了第三层，还达不到根除魔种的要求，失败了么？”

“失败了，呵呵，失败了，都怪我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莫惜被可恨的魔种肆虐，呵呵……”

“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没有意义的……到头来，连至亲之人的生命，都挽回不了……我所修之元，所问之道，难道就是这样回答我的吗？”

封寒面露惨笑，状若疯狂，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仿佛是用世上最锋利的刻刀，一刀一刀地剜着他心上的肉，揪心地疼。

“破啊，给我破啊！”

封寒运足灵元气劲，在元念包裹下一次次冲击着漆黑似墨，如恶魔一般的魔种，可灵元之气一与魔种碰撞，便被后者诡异地吸收而入，伴随着次数的增加，体积甚至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变大着。

灵元本就狂暴霸烈，在加上魔种的膨胀，气海与经脉之内皆有剧痛传来，莫惜原本就缺失血色的面色愈加苍白，贝齿紧咬下唇，她明知封寒此举毫无功效，却并未出言制止，反而眸光柔和地望着后者，因为她知道，少年心中的自责难过，绝不比她身躯上的疼痛弱上半分，如此在意，就已足够。

“寒哥哥，这世上所有的事，并不是付出多少，就会有等价的回报的，但只要你坚守本心，循着认为对的方向一直走下去，便会发现，所有不经意间错过的风景，到头来，都开出了绚烂之花。”

“所以呢，寒哥哥，等下一次见面，你就把这两年间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以及……对我的思念，一齐讲给我听，好不好？”

封寒停了下来，双目湿润，有些痴傻地望着少女弯成月牙的双眸，那张明媚的笑颜，仿佛能驱散他心头所有的雾霾，让温暖和煦的阳光投射而入。

“是啊，我明白了，即便看不见出路，也要守着心中的希冀前行，傻丫头，你说对，两年之期才刚刚开始呢，我怎么能逗留在这里，等着吧，天元城，我会来找你！”

“所以寒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莫惜望着封寒的眼神中，满怀不舍。

“是啊，乖乖等着我吧。”

“嗯。”

随着莫惜的应声落下，封寒眼前的世界，如同破碎的瓷瓶一般，满布裂痕，随后，在莫惜的静默注视下，怦然破碎。

“怎么回事，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的？”

“是啊，诶？你看，韩峰有动静了！”

梦幻般的良久，在现实中，不过是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却让封寒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再度回神，角斗场的嘈杂声响传来，才具备了几分真实。

与此同时，血刀也睁眼醒来，直直地盯着封寒，仿佛是要确认一个困惑于心的问题一般。

足有半晌，两人都一动不动，随后，血刀一言不发，默默拔出插于地面的赤红偃刀，就欲离开。

“等等！”

封寒望着血刀的背影，出声挽留，见血刀顿住身形，才再度说道：“刚才我所见到的一幕幕，到底是什么？”

“对你而言，是心中最为期待，与最为恐惧之事的糅合，也许你见到的是一角未来，其中的情念言感，都与现实发展中的一般无二，但未来本就有着无限可能，又岂是你我所能预见到的。我，只需要知道一个答案就够了。”

“你从一开始就纠结于我身上的某物，你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是不是和这有关？”

“没错，你和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幻心幻心，不幻心，何正意，哈哈……”

“他们指的是谁，血刀，血刀……”

血刀在豪迈的笑声中，踏足远去，任封寒再怎么呼喊，都不作回答。

“血刀么，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再见，无论如何，都要对你说一声感谢。”

封寒望着粗袍猎猎，身形萧瑟的血刀，低声呢喃道。

“锵！”嘹亮得震人耳膜的铜锣交鸣声四向传开，宣示着这场特殊的角斗画上句点。

“怎么回事，这就结束了？可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啊，结局呢，谁胜谁负？”

“我看，一定是因为血刀发现自己最强的一招都奈何不了对手，才选择放弃离开的，胜者，应当是韩峰。”

“你胡说，没看到先前韩峰都被血刀一击击飞了吗，倘若继续下去，胜负难料。”

场中的人再怎么议论，也改变不了结果，更传不到封寒的耳中，因为角斗一结束，他便被请到了修罗角斗场顶楼，纵览全局之地。

站在封寒眼前的，是一个面色肃穆的中年男子，白净无须的脸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周身气息浩渺如海，这种感觉，封寒在杨启等人身上，都不曾感受过，换言之，这名中年男子，极有可能是坐镇一方的中三境强者，令人仰望。

“我姓何，是雅和城修罗角斗场的主事人。韩峰，你的角斗我都看到了，很不错，以你的实力天赋，完全有资格得到我修罗角斗场的招揽，不知你是否有意。”一经照面，何姓男子便开门见山，向封寒抛出了橄榄枝。

“如你所见，修罗角斗场背后的势力，是有大陆巨头之称的聚满楼和灵药坊，作为以交易为主的庞大组织，自然少不了实力的支撑，修罗角斗场，自然而然肩负起了招揽人才的重任。我说的招揽，更多的是一种共赢关系，聚满楼和灵药坊，将根据你的修为境界，定时供给资源，同时开放元技权限，相对的，你有义务在不违背自身意愿的前提下，服从聚满楼和灵药坊的不定时调令。”

“你，可愿意？”

封寒微微思忖，强者的培养拉拢，自古便是各大势力首要考虑的问题，无论付出都大代价，都毫不为过，从何姓男子的描述来看，聚满楼和灵药坊的条件更是相当宽和。

“在决定之前，晚辈想问前辈，聚满楼的秘银贵宾与此可有冲突？”

“嗯？难不成你还是聚满楼的秘银贵宾不成？”何主事闻言，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上都不禁浮现出些许惊愕。

封寒没想到随口一提，会引起何主事这么大的反应，遂挠了挠头，拿出了沈曼舞所赠予的秘银令牌，并将前因后果简略解释了一番。

“沈……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成了秘银贵宾，你和聚满楼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这二者不仅毫不冲突，更可相互叠加，为你带来极大的便利。”

何主事深深看了封寒一眼，将情绪不着痕迹地掩盖起，继而出声道。

“既然如此，韩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封寒轻舒了口气，朗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