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绝龙岭老怪行凶
作者:老狗不死      更新:2019-10-30 17:38      字数:6134

妮可在墨山禅寺盘桓了几天,做了三天法事,布施了一点香火钱,捐了一些银子,就准备打道回府了。按照妮可的本意,是要原路返回的。轻车熟路,还是安全一点。

可达官贵人们都说,来时的风景都已经看遍了,看足了,屁味都没有。不如另走一条路来得爽快,既欣赏了沿途的风景,又赶了路散了心,一举数得,岂不美哉,快哉!

众意难违,少数服从多数。

妮可实在拗不过,只得从众随大流,走另一条路回去。另一条路路程也差不多,长也不长,短也不短。不过,中途要翻越一座高山,叫绝龙岭。绝龙岭海拔跟飞仙郡的灵鹫峰差不多,也是云蒸霞蔚,高耸入云,连老鹰都有些发愁。

果然,沿途的风景十分美丽,让人百看不厌。出了天井山的地界,就是喀斯特山区,地形地貌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山,拔地而起,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铺垫,如一把把锋利的宝剑,直指苍穹。天空很蓝,蓝得就像欧洲女孩子的眼睛。

树,绿意盎然,一棵棵,一排排,一片片,自成风景,相映成趣,绿得让你喘不过气来。如果没有绿色,这个世界就会单调,乏味,没有半点生机。就像地球上没有生命一样衰草离离,死气沉沉,无所谓希望,也看不到任何未来。

看吧,树们都穿起了美丽的绿裙子,撑起了色彩斑斓的小伞,或夫妻携手,或群舞翩跹,或列成巨大的方阵,或如席卷大海的怒涛,用绿色装点、拯救了这个世界,震撼了人的心灵,也征服了妮可等人的眼球。不知是哪位诗人说过的了,满山的绿都在风中喘息。

一条山溪,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流下来,流向哪里。它叮叮当当,潺潺湲湲,卷起了千堆雪,如一条明晃晃的索子,千迴百转,从从容容,缠绕在中崇山峻岭之间,怎么理也理不清,怎么扯也扯不断,就像一团乱麻绳。

队伍进入濮阳县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也不知是谁事先走漏了消息,濮阳县的柳知县,带领一干捕快和衙役,早早地在官道旁迎候。妮可轿马到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大汗,等了大半天了。他不停地搓着双手,不停地的转着圈子,就像一头拉着碾子的驴,滑稽得很!

濮阳县的柳知县,妮可并不熟,也没有任何的交情,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可他为什么要兴师动众?率着这一干捕快和衙役,来献这个殷勤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妮可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人心险恶,她不得不防。

见到长长的车队,见到妮可,柳知县见了礼,磕了头,然后,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紧紧地握住妮可的手,不停地摇啊摇,摇啊摇。

妮可的手被一个男人握着,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勉为其难。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竟敢胆大包天,紧紧握住一个宰相老婆、一品诰命夫人的手不放,也太放肆了。他是不是嫌自己的命长了?或者是当没上尽亏没吃够?

众目睽睽之下,妮可有些愤怒,实在忍不住,恨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柳知县的手劲不小,妮可的手掌都有些红了,止不住地隐隐作痛。她皱起了眉头,狠狠地瞪了柳知县一眼,正要现炒现卖,当场发作,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柳知县自知闯下了大祸,脸上就像变戏法似的,红一阵,白一阵。那种不安,那种惶恐,那种小人物见了大人物的紧张和拘谨,让妮可又有一些忍不住好笑。那种感觉,妮可也有过,也经历过,而现在,却奇迹般地转换了角色。

妮可顾全大局,忍住了满腔的怒火。

柳知县倒还乖觉,憨憨地笑了笑,从袖子底下摸出一只金菩萨来,暗暗地塞给了妮可,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妮可这才恍然大悟,柳知县之所以拘谨,紧张,就是急于想把这尊金菩萨脱手,交到她的手上,才有些紧张和失态,把妮可也搞得那么难堪,差一点就下不了台。

气归气,恼归恼。

不管怎么样,妮可还是有些开心。金菩萨握在手上沉甸甸的,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赝品。再说,这次到天井山进香,礼佛求子,图的就是个吉利。柳知县暗暗地送金菩萨给自己,就是一个吉兆啊!或许,老天爷早就在暗示。

出了濮阳县的地界,就是绝龙岭的范围了。山色空濛,风光秀丽,地势变得崎岖起来,道路也曲折、陡峭多了。远远近近的村庄,或疏,或密,或单家独户,或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掩映在茂林修竹丛中,显得十分的安祥和神秘。

有村庄,就有狗,就有袅袅的炊烟,就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就有鸡鸣犬吠和鼎沸的人声。人,不仅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和希望,也是这个世界的绿色和生机。不难怪有人说,有人就有世界,有人就有了一切。

妮可之所以千里迢迢,远赴天井山祈福求子,就是想给人精留下一点香火,一点血脉,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希望,创造出一片勃勃生机。老辈子们都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金线吊葫芦,千万不能空了藤哪!

马车辚辚而上,车队逶迤前行,整个绝龙岭就像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在妮可面前,在她的鼻子底下,缓缓地铺开了。一眼望去,起伏不定的山峦,铺天盖地的树木,林林总总的村庄,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白云缭绕,朝气蓬勃。

越往上爬,山势变得越峋嶙,越险要,风光也变得越秀丽,越旖旎。不难怪连伟人们都讲,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攀爬,虽然要花费力气,要付出代价,可他也是有回报的,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风景,永远都在上面。

不知是山高缺氧,还是气力不济,妮可有些晕眩,腿杆子也在抽筋。冷汗涔涔而下,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再看看其他的人,竟连年轻的小伙子们,也已经累得不行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一个鼻子。

马呢?那些爬惯了山路的千里马,也一匹匹累得口吐白沬,咴儿咴儿地喷着响鼻,眼看着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妮可多少也有一点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盲从,走了这么一条山路,危险不说,还险些要了大家的命。

妮可茫然四顾,有些进退两难。上吧,山太高,坡太陡,实在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退吧,南辕北辙,望山跑死马,不知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险峰之上的风景好是好,可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满目的风景,也成了满目的叹息和悲哀。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了镗镗的几声锣响,一队喽罗扛着一面破旗,耀舞扬威,鼓噪而出,亮闪闪的刀刃灼出了一片片的寒光,刺得妮可几乎睁不开眼睛。小厮丫鬟们也吓傻了,一个个都软倒在地上,像一滩滩扶不起的烂泥。

可车夫轿夫们并不怕,他们本能地抽出了轿杆,奋起反击,把妮可紧紧地护在核心。一干贵妇们都吓得大声尖叫,惊慌失措,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妮可虽然也非常害怕,可她强迫自己镇定。关键时刻,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几个不怕死的亲兵,立功心切,挺着朴刀冲了上去。妮可心中一喜,生死关头,还是自己的亲兵靠得住。不难怪有人说,打虎还靠亲兄弟,上阵更要父子兵。古人说的应该没有错。妮可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有了一点底。

亲兵们不怕死,可喽罗们的功夫也不弱。他们针尖对麦芒,斗在一起了。可亲兵们人少,喽罗们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亲兵们渐见败象,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淋漓。妮可的心怦怦乱跳,又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突然之间,一声唿哨,喽罗们都恭恭敬敬地避在两边。一个又老又丑的怪物,鸭公嘴,蝎子脸,发如乱草,倒骑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缓缓地走了出来。妮可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不见他怎么出手,几个亲兵就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七窍流血,眼看着是活不成了,一个个都没了呼吸。

一切太恐怖了,妮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世界上真的有死亡之手?喽罗们都轰天价喝起彩来,老怪一挥手,磔磔一声怪笑,眉飞色舞地大喊:“小弟们,上啊,这些美女都是你们的了,今天马上就可以洞房花烛!”

妮可不由得四肢发抖,身体筛起糠来,牙齿也咬得咯咯响。贵妇们也一个个都大呼小叫,花容失色,就像世界末日来临。喽啰们强势得很,一窝蜂似地突进人群,抱的抱,搂的搂,拖的拖,强行掳走了不少的女孩子和妇人。

女人们的眼泪和哭喊,喽罗们的放肆和得意,深深地刺痛了妮可的心。她觉得,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有些忍耐,注定就是一辈子的毁灭,于心何忍?于心何安?她坚定地站了起来,振臂大喊:“都给我住手,傲来国宰相老婆、一品诰命夫人在此,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吧,老娘不怕!”

“嘿嘿,什么?你是傲来国宰相老婆、一品诰命夫人?我没听错吧,来头不小啊!”老怪一翻身,从大蜘蛛身上下来,径直走向妮可,眯起眼,阴阳怪气地说:“不愧是宰相的老婆、一品诰命夫人,长得还蛮俊的嘛!嘿嘿,有点意思!”

“请你放尊重一点,拿开你的赃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老娘皱了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妮可一昂头,倔犟地挺起了脖子,大义凛然的样子。

“嘿嘿,小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点脾气,人也仗义,很对我老怪的胃口,嘿嘿,我喜欢!”老怪拍了拍手,脖子臊得通红,一脸的烂漫和天真,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你喜欢有个屁用,可我不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是个死!”妮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人已不在考虑之列了。

“那好,美人,咱们不妨做个交易,你想死,我老怪拦不住。你总不愿意看到大家都给你殉葬吧,他们都还没活够,他们都还不想死。”老怪表面看上去天真烂漫,心智却十分成熟,智力一点也不差,算盘打得很精,妮可低估他了。

“那你想怎么办?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妮可重重地一跺脚,高高地昂起了头颅。

“那我老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想让他们活着,你就必须跟我走,嫁给我。”老怪物撇了撇嘴角,接着又说:“如果不想,那我也没有办法,那这么多人,都得死,都得去见阎王,一个也别想活过今天晚上。”

“拿别人的死来胁迫我,你算什么好汉?”妮可想了想,还是这些人的生命要紧。如果一个人的死,能换回这么多人的生,也算是值了。她笑了笑,接着又说:“那好吧,你先把这些人都放了,我跟你走!咱们说话算数。”

“嘿嘿,美人,你识时务,冰雪聪明,我知道你不会反对!”老怪物拘谨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说:“小弟们,放了那些骚娘们,让她们走。今晚,老怪物就要洞房花烛了,咱们喝酒庆祝吧,来个一醉方休。”

有一个喽啰,可能是很久没见过老婆了,搂住一个贵妇,死活也不肯撒手。老怪物火了,冲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喽罗心里不服,口里还在念念有词。老怪怒发冲冠,也不见他怎么出手,抓住喽啰就往口里塞,就像酒鬼吃兰花豌豆一样,格崩格崩嚼得粉碎,咽进了肚子。

场上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也包括妮可。过去,妮可经常听见有人说,吃人不吐骨头。这阵子,她真的是长了见识,也吓破了狗胆。一双手,两只脚,战战兢兢,不知放在哪里的好。放在哪里都不是,都有一些不舒服。

“美人儿,走吧。谁敢不听老子的话,这个人就是下场!”老怪舔了舔嘴唇,怪眼一翻,有些意犹未尽。他笑了笑,十分威严地巡视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小弟们,咱们班师回巢,都去给老子张灯结彩,杀猪宰羊,整备几桌酒席。”

妮可有些心酸,苦涩到了极点。可也没办法,这些人都有家小,都得活命。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喽啰们推推搡搡,把她押进了一座不见天日的密林。林子很深很深,很大很大,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林子里很暗,暗得就像妮可绝望的心。妮可抬头望去,根本不见一丝天光。不时有几只怪鸟,从黑暗中飞了起来,翅膀扑楞楞地拍打的空气,越飞越远,愈飞愈高。听声辨形,妮可压根儿就不知道到了哪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喽啰们押着妮可七弯八拐,穿涧度峡,翻山越岭,终于走到了一座山洞前面。山洞没有名,且深不见底,也没有人把守,不时飘出了一朵朵的雾岚和白云。就像传说中的神仙洞府一样,显得既有一些古怪,又有几分神秘。

站在山洞前,一个小喽啰拍了拍手。蓦地,从山洞底下升起来一张吊篮,有一点类似于我们今天的电梯吧!小喽啰押着妮可,直接走进了吊篮,一按机括,四根绳子绷得笔直。唿地一声脆响,吊篮弹丸似地向地层深处钻去,带着呼呼啦啦的风声,让妮可恐怖到了极点,害怕之极。

地层下面更宽更大更豪华,可以说是别有洞天,穷奢极侈,让妮可这个宰相老婆、一品诰命夫人也眼前一亮,叹为观止。地层下面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不时有些小孩子,远远地跟在妮可身后,既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就像人世间看耍猴。

到达洞房的时候,老怪早已等着不耐烦了。他鲜衣华服,神采奕奕,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还真有点新郎倌的样子。洞房里的桌子上,摆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无非都是些牛头、猴脑、熊掌、鹰翅之类的东西,妮可在狮王洞早已见过。

居然还有一瓶红瓶,产自法国波尔多庄园的顶级拉菲。这妮可就有些奇怪了,这个年份的拉菲很难搞到,特香,特醇,特有味,一开瓶,就有一股橡木和陈年松子的味道。想不到老怪一个浑人,奇丑八怪,骨子里还有一点浪漫情怀?

老怪人逢喜事,人也变得文静、儒雅多了。他一伸手,客客气气地说:“娘子,你请坐!小生有礼了,不要客气,你请自便,喝酒吃菜!”妮可心想:老怪一定看过古装戏,记熟了里面的台词,连说话也文绉绉的,有点跩跩的味道。

酒,尤其是红酒,可以说是妮可的最爱。此时此刻,她却不想喝,没有一点心绪。酒逢知己千杯少。意思是说,只有找对了人,喝酒才有意思,才有味道。妮可对着这么一个老怪物,本来就是大煞风景的事,哪里还提得起半点兴致?

妮可不喝,可老怪愿意喝,而且酒兴很浓很高,一杯接一杯的,喝光了三瓶拉菲。菜呢?老怪也不客气,抱着牛头就啃,就咬,就撕,舔嘴咂舌,牛的脑髓流了一脸,一张嘴赃得就像夜壶。让妮可十分恶心,几乎呕出了胆汁。

老怪不管不顾,大吃大嚼大喝。妮可坐在床沿上,心里怀着鬼胎。并暗暗祈祷,老怪物能一直喝下去,喝个人事不知,当然,喝死了最好,喝死了一切都归零。

老怪吃饱喝足,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酒气熏天地说:“小娘子,咱们洗洗睡吧,今天可是咱们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千万别错过!”

“不许放屁,谁跟你洞房花烛了。想碰老娘,你想都不要想。”妮可估计,绝龙岭上的人,都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也来了一个全盘否定,死不认账,杏眼一翻,喋喋不休地说:“你也不撒一泡尿照照,尖嘴猴腮的,老娘会嫁给你?”

“好哇,你呀你,竟敢耍老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子不信,煮熟了的鸭子还能飞上天?”老怪目露凶光,浓眉乍起。

“老娘偏不,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妮可也犟得很。

“那好吧,你想死很容易,那我就成全了你,送你上西天。”老怪双眼冒火,缓缓地举起了手掌。他的手掌青筋毕露,隐隐透出一股青光,杀气逼人。顿了顿,他接着又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别怪老怪无情。”

妮可闭目受死,瞳孔里溢满了亮晶晶的泪水。怪的是:就在老怪的手掌伸出来,触到妮可衣服的那一个刹那,不知怎么的,妮可身上突然腾起了一片红光,金光闪闪。把老怪一下子震出了几丈远,扑通一声巨响,摔了个仰八叉。

老怪摔断了髌骨,痛得呲牙咧嘴,渐渐地现出了原形。原来,他竟是一只奇大无比、丑陋不堪的蝎子,把妮可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她低头看时,发出闪闪金光的,就是她口袋里的那尊金菩萨,濮阳县的柳知县送的。

这个世界,不光鸡毛可以飞上天,瞎猫也可以歪打正着,碰死老鼠。命耶?缘耶?只有鬼才知道,天可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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