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在原地呆愕了半晌。
并没想到进一步打探消息的方法。
她坐回休息区，拿出笔记本，开始一条一条捋可能用上的人脉。
领冠这地方，是新酒店，她还没来得及打通天地线。
要不，直接找个面善的工作人员直接塞钱？
那样不异海中捞月……
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她寻找着目标，来回看了几眼，看到绿植后，用玻璃幕墙隔开的餐厅。
正是晚饭时间，客人不少，侍者穿梭忙碌。
她眼前亮了一下，刚才那位挑剔的女客逗留在前台，反复说的一件事是——客房服务！
她曾说，她要来一份和二零零二一样的意餐……
又说，那个外国人点的意餐菜式很怪。
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女客先叙述了订客房服务的是二零零二，二零零二是贺奕的房间，后来她又说，订客房服务的是老外。
二是，外国人点的意餐并不太符合挑剔的女客的口味。
情况大抵就是那样吧——二零零三房间的女客一小时前订了客房服务，但久等不至，她听到推车响动，又或者她只是凑巧打开房门，总之就是她在某一时间点打开房门的时候，二零零二也打开了房门……
女客看到服务生将摆满食物的推车推进了二零零二，因为以为那是自己的，她过分关注了推车，甚至可能与服务生有过对话：“送错了吧，这应该是我的订餐。”
服务生会解释，“不是您的，是您隔壁房间的。抱歉。”
依女客在前台的表现，她应该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她不太礼貌地冲上前：“明明该是我的吧。”她可能动手掀开了菜品的餐盖，然后，发现那的确不是她订的餐品。
听到争吵的二零零二内走出两位客人，“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客人一位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一位是个外国人，于是女客认出了其中的美人，正是明星贺奕。
女客讪讪地将餐盖盖回餐盘，执着地追问服务生：“我的餐点都订了一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送来？”
服务生一脸茫然。只能一个劲说抱歉。
女客冲回房间，拨打了屋内座机，但是打不通。
于是她冲下楼，来要个说法……
狗仔脑补了一回前情提要。
认为自己所想很对。
那么，当时的状况就是，老外已经在贺奕的房间内。
所以女客在前台的叙述，才会一会儿是，二零零二订了意餐，一会儿又变成老外订的意餐。
由此可以推断，两个关键点指向一个问题，那就是，贺奕与老外现在一起呆在二零零二之内。
而这份被女客叙述为口味独特的餐品，也许就是可以提示房间内老外身份的利器。
她开始翻阅资料了，搜索iyyo总裁，果然搜索到了他的口味嗜好。
亚拉伯罕先生喜欢吃意餐，而且意餐必要雷焦爱米利亚的黑醋陈酿，对中国高档餐厅常用的摩德纳黑醋陈酿反而不感兴趣。更别说一般意餐所用的米醋了。
好像是条线索，是否可以由此线索，往下追寻一些贺奕与亚拉伯罕先生是否会面的证据呢？
狗仔订了标准间。
然后要了客房服务。
“来一套与二零零二房客所要客房服务一样的套餐吧。口味，调配方法，一定要一模一样。”她这样说，心里有些得意。
不能透露入住客人的身份信息……
当然，当然。
那可以据其餐饮信息订餐吧？
谁又会知道餐饮里，其实也有大乾坤呢？
一个合格的狗仔就要能从铜墙铁壁中伸进触角，探得个中滋味呀。
套餐很快送上。
她看了看摆在乡村面包旁的蘸料……清亮的一小碟，黑黄混合，黄色的，应该是橄榄油，黑色的，应该就是黑醋了。
“这黑醋是哪里产的？”她问。
侍者道：“是产自雷焦爱米利亚的陈酿。”
她没让侍者离开，拿出钱包塞了小费。
同时做着详细追问：“这个名字很难记吧？你说的很清楚。”
侍者微笑：“是很难记，但凑巧的是，之前有位客人，特意说明要用雷焦爱米利亚黑醋陈酿佐餐。厨房没有，特意去买了来，又特意送上去，让那位客人看过之后，才配的餐。”
狗仔笑笑：“我知道。你说的那位客人，也是我的老板。他说你们厨房的餐饮非常美味，推荐我也点一款与他一样的，进行品尝。啊，这个法国老头，特别喜欢吃意餐。”
侍者呆了下：“我还以为是美国人。”
侍者能分辨口音，并不是因为外语水平高，而是因为知识来自生活——工作环境涉外，见的外国人多了，一般哪国语言都会点儿，对各国口音都有基本辨识度。
他跟二零零二的外国人对过话，他认为那个口音是美式英语。
又中了一条，美国人！
狗仔笑：“他美式英语的确说的很好。他在美国住了十年，又在意大利住了十年，后来又在其他小国这里那里的住了十年，算是颠沛流离了吧。人生多艰，让他格外显老。别人都说他看起来有六十岁了，但其实他才刚五十岁。”
侍者笑了下：“您说笑了。您的老板很年轻，如果您不说，我以为他只有四十岁。”
狗仔的笑容在加深：“噢，是吗，那看来是爱里克也来了，你看到的人，可能是爱里克，一个喜欢说笑的中年人。而不是我的老板亚拉伯罕。”
侍者想了想：“我觉得就是亚拉伯罕先生，我听到他的女伴称呼他，亚拉伯罕先生。”
狗仔要跳起来了。iyyo总裁今年四十三岁，美国人，喜欢意餐，喜欢意大利黑醋陈酿！更合况，侍者都听到了，贺奕称呼那人为，亚拉伯罕先生。
她的套话合格，从侍者的描述以及订餐情况来看，每一条都与亚拉伯罕的情况相符合。
贺奕今晚在领冠招待的人，就是iyyo的总裁。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重要交易吧？
啊，对了，季涯戈，贺奕的经纪人……
有必要查一查这个人此时在哪里。
但是现在腾不出功夫。
以后，啊，不，明天，一定要查一查这个人的行踪。
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惊天大料呢。
贺奕，跟iyyo的总裁是什么关系？
是会在午夜前离场呢，还是会呆上一整晚呢？
她想着，给上线的狗仔发了消息。
得到的回复却是，没价值。
为什么？
她不服，发了消息回去问。
上线的狗仔嗤笑：“越界了。行有行规。咱们的行规就是可以曝光的八卦，只限于明星及其以下的人物，非是有人要故意操纵，不能曝光明星层次以上的人物。你看明星与明星之间有个风吹草动，曝料曝的凶吧？人民喜闻乐见吧？但明星与大人物，例如与资本家之间的互动，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其实明星与那些人，才有着最频繁的往来。每个行业都有不可触碰的天花板。别往上看，回来吧。”
狗仔叹一口气，这房费，这大餐的钱，都白费了呢。
但最失望的时候，光明也就不远了。
很快她就接听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她的上线的上线，也就是她的总头儿如此说：“有人要买断领冠大酒店二十层的相关消息，你能确定你的消息准确吗？”
……
边西夏与季涯戈与贺奕与贺奕的助理以及一个老外呆在一起。
老外叫吉吉，是季涯戈的朋友。
五个人在打牌。
很静默的娱乐。
就是洗牌，抽牌，理牌，出牌。
几个人在等待刚才行动的结局，无法专注娱乐。
打了一会儿，并不太有乐趣，吉吉起身告辞：“涯子，谢谢你请我吃了那么好的晚餐。”他说，普通话流利，老市民才会有的个中腔调比边西夏还要圆正。
季涯戈搂了他的肩，笑着道：“签名要了吗”
吉吉乐不可支地晃手中的照片：“要了，签了好几张。”
季涯戈亲自送了他出去。
折返回房间，边西夏对季涯戈仅用一顿意餐和几张照片，就骗得吉吉替他演iyyo总裁的事慨叹，对贺奕的助理说：“你知道世上最高明的骗子们的结局吗？有个大骗子曾卖出过埃菲尔铁塔，风光一时，然后牢底坐穿。”
助理笑笑：“他那是骗术，我们这叫智慧吧，经济行为中必不可少的智慧。”
果然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边西夏噎得伸了伸脖子：“但不是算无遗策，那个狗仔，她不会那么聪明的，把线索串联起来吧？给出的东西，关联性不大，又太过间接，她的脑袋得多曲里拐弯，才能义无反顾的跳进你们布置的阴局啊……”
贺奕道：“狗仔是事先挑好的。的确是众多狗仔中细心又擅长联想的一位。更何况，我们还有后招，如果这一次不行，还有其他办法让她相信。”
贺奕是个美人，脸印梅色而骨沁冰雪，面容古典又意态大方。
不可比做花花草草，只能比做扁方。
白玉质地，中间只镂一个蝠纹，其余再无雕饰。
但却阳春白雪，可以爱不释手。
这让边西夏有了要弄一只扁方来插自己丸子头的想法……
但会被人讥笑作妖吧。
但想法又不可抑制，导致她与贺奕对话时，根本不愿意看贺奕。
她总是看向季涯戈：“你几个月前就布局了？”还以为是季涯戈将她抛在阳台后，一时得意的临时起意。
贺奕不客气地代答：“季总一向深谋远虑。”
季涯戈一直不说话，任由贺奕将崇拜的事情做到彻底。
边西夏想了一会儿：“套路很深，不过要想如愿，就得让每个环节都完美互动，所有人的心思都不能算差，抱歉，我暂时不相信你们能吃到两家。”
贺奕很果断：“你会失望。”
季涯戈的手在贺奕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然后才对边西夏道：“世上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事。这件事当然有不成功的可能性。但只要有一丝成功的希望，都值得我为贺奕争取。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成功，这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人做过任何对iyyo总裁名誉有损的事。没面子的，也只是我而已。”
边西夏细想了想，觉得他在反击前面她说他们是骗子的那句话——除了吹牛，季涯戈的确没做什么。
贺奕，除了在领冠住了一晚，也没做什么。
助理只是拿错了包，在前台要了贺奕的房间号。
而她，边西夏，也只是在前台叫嚷了一番客房服务不到位。
虽然三次叫嚷意餐意餐的，是故意递消息给狗仔，把狗仔的思维圈固在季涯戈划定的框架里，但所说的内容并不犯规。
至于吉吉，那更没他什么事了。
他只是在二零零二陪贺奕吃了顿饭而已。
这里面至关重要的一环，贺奕与iyyo总裁会面的事，是需要狗仔脑补出来的并即将散播出去的。
与季涯戈，与贺奕，与边西夏都无关。
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人们都不会追责到季涯戈和贺奕头上。
就算拿不到合约，季涯戈也只是失个面子。
但万一签到了……贺奕可就一步登天了。
季涯戈的谋划还是挺精明的。
全盘都在利用那个狗仔。
如果狗仔能将贺奕与iyyo总裁共进晚餐的消息散播出去，或者再添加些贺奕陪｜睡了之类的桃色情报，就会给宝盛方面造成iyyo这边的确要签贺奕的假象。
凭宝盛那乖张奸滑、便宜都要是他家的业内作风，立即就会做出同意季涯戈条件的决定，会和季涯戈签下合同。
季涯戈合同到手，在去向iyyo总裁说明胡导看中贺奕之事所言非虚，即可为贺奕在iyyo做最终挑选时，添上致胜的一票。
小狗仔的大用处。
这是杠杆？还是四两拨千斤？
这是智慧？还是诡谲恢诞？
而且季涯戈在关键时刻对贺奕这番衷肠表的——说什么不管希望再微小，都值得他为贺奕奋力一搏……
他是看好自己的计划会成功，贺奕会一步登天，才这样体贴入微吧？
那就难怪贺奕以冷硬的姿态对待她的怀疑了。
贺奕可是被季涯戈的衷肠糊了眼，铁了心地要跟季涯戈走到底呢。
果然是名经纪，不光在时机来时胆大包天，敢于玩弄谋术，在对待自己所带的明星时，什么时候用什么脸，煽什么情，他的时机也把握的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