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作者:kathy千千      更新:2019-10-28 00:26      字数:3378

[2015年]

陆绍阳求婚之后的周末,他先与顾笛去了城郊的墓园,给周岚及其丈夫扫了墓,将两人的婚讯告知了顾笛泉下的父母。而后,他们一起回了一趟陆家。

那天陆绍阳把陆肖然一家也喊了回来,神神秘秘地说要宣布一件大事。他和顾笛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堆食材,带回陆家后自己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席间,他正式宣布,自己与顾笛准备下周就去把本儿领回来。

其实他俩的事情,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一切算是守望终成正果。

十几年来,陆家与陆绍阳的关系若即若离,正如陆肖然曾经说过的那样:怨着,却终归念着。然而,随着陆绍阳将悦然寻回,随着悦然的逐渐康复,随着他长久的忏悔与付出终于得到正视,陆家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欢迎那个徜过岁月山川的游子回家,由衷地。

因而对于这个婚讯,尽管并不是新鲜事情,但所有人都诚挚地为陆绍阳与顾笛感到高兴。

陆永轩与梁淑贞一直在强调,他们一直将小笛视如己出,所以要是日后陆绍阳敢对不起她,头一个找他算账的就是他亲爹妈。陆肖然则是一个劲儿地以他们这辈的唯一已婚人士身份,传授如何处理工作与家庭关系的秘诀。

陆悦然席间一直默默不语,却终归噙了些许的笑意。她坐在陆绍阳的右边,顾笛坐在陆绍阳左边,全程就见陆绍阳一刻不停地给二位小主娘娘夹菜,倒也难为他把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得了如指掌。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悦然忽然端起了饮料杯站起身来。在所有人带着讶异与欣喜的目光里,她先举杯敬了自己多年的挚友。

“小笛,恭喜你,也祝福你。”

随后,她缓缓转过身去,向着她的哥哥,清浅地、释然地笑起。

“哥哥,恭喜你。”

转周的星期二,是他俩看好的一个吉祥日子,两人都请了假,一大早穿着白衬衫,颠颠儿地跑去民政局,正式领回了属于他们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照片,其实两人都照得特别傻,可能本身都不是太上镜的人,再加上真的是乐傻了,眼睛一个赛一个地眯。顾笛拿着自己的红本本,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领完证还得去上班,两人约了晚上无论如何要好好吃一顿,庆祝他们“婚后的第一晚”。顾笛下班后,陆绍阳去接她,商量了一路到底吃什么才配得上这么个特殊的日子——法餐?规矩太多,麻烦;日料?华而不实;韩餐?酸不酸辣不辣的到底怎么吃;中式炒菜?顾笛表示,那还不如陆绍阳自己做的好吃呢!

陆绍阳听出顾笛的意思,笑道:“欸,你说这以后有的你吃一辈子呢,天天吃,腻不腻啊?”

顾笛眉目一扬:“以后腻了再说,现在可不腻呢!”

于是,两人的“婚后第一晚”,没有华丽的布置、没有昂贵的菜肴,陆绍阳掌勺、顾笛打下手,在家做了一桌子菜,吃的两人撑得不行。

收拾好碗筷,发现时间还不算迟,外头的天气也冷热适宜,两人便决定下去散散步消食。

一路从顾笛家的小区走到了z中,教学楼灯火通明,学生这个点正在上晚自习。

“进去转转吗?好歹也是母校呢!”顾笛抬眼,笑眯眯地问。

“好啊!”陆绍阳点头。

顾笛便跑去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门卫开了窗,一见是初中部的小顾老师。

“顾老师不是下班了吗?”

“是啊,这不刚吃过饭,我带……”她忽的粲然一笑,“我带我老公来学校转转,我俩今天刚领的证,他也是咱们校友呢!”

大爷顺着望见了站在不远处高大俊朗的男人,笑着点头:“祝福小顾老师呀!”

顾笛有些羞赧,赶忙向大爷道了声谢,叫过陆绍阳快步走进学校。

“那大爷和你说什么了?”陆绍阳凑近她,“还让你这么害羞?”

“他说祝福我们呢!”

“真是中国好大爷!”陆绍阳伸出咸猪手轻揽着顾笛的腰,“可真暖心!”

“把你手拿开!在学校呢还动手动脚的!”她嘴上嘟囔着,却一点挣脱的实际行动也没有。

陆绍阳一个劲儿嘿嘿笑,“我到现在还感觉做梦呢!”他挠了挠头发,“有点儿不敢相信,追了你这么多年,还真让我给追上了!”

顾笛想了想,忍笑故作严肃:“估计这么多年,我眼光也变次了!嗯,一定是这样!”

“嘿你这臭丫头!我可知道你哪儿最怕痒啊!哈不死你!”

“哈哈哈哈……”顾笛被他弄得笑到岔气,“别闹别闹,在学校呢,一会儿让学生下晚自习看见我俩这样,我还要不要混了?”

陆绍阳这才松了手,却还是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顾笛走。

“话说你好久没进来好好逛了吧?”她问。

“是啊,之前进来几次也都是直接去找你的。”他点点头,微微地笑,“想起来还挺恍惚的!你说我当年多讨厌学校这地儿啊?恨不得天天逃学呢!一晃十几年了,再回来转转,竟然觉得学校才是最好的地方。”

顾笛损他:“陆警官当年要是有这觉悟,估计早就北大清华了!”

陆绍阳也不害臊:“何止北大清华?哎不是我吹牛,就凭我这智商,小时候但凡下点功夫,估计就是美国那什么藤……哦常青藤!最次也是陆肖然那伯克利的水平,你信不?”

话音方才落下,教学楼那里传来了舒缓的铃声,晚自习下课了,不一会儿就有猴急的学生呼哧呼哧地跑了出来。之后就是大部队,三两成群,打打闹闹。

顾笛站在白亮的路灯下,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庞一张一张地在她眼前闪动而过,其中有一个高个的男孩子,校服上画了花花绿绿的图纹,斜挎着背包,一脸桀骜不驯的“痞子样”。

她一下子就乐了,拍了拍陆绍阳的手臂,小声说:“哎你看那个小男孩!跟你那会儿可真像!”

陆绍阳一脸嫌弃:“我那会儿品味比他好吧?”

顾笛“嘁”了声,“还真不如人家!”

她说着歪了歪头,回忆起什么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就站在这个地方看见过你,你当时头发是往上竖的,可吓人了,品味简直太差了!你们好像是去参加什么□□,一直特别大声地喊什么口号,你就是那个声音最大的!”

陆绍阳想了想:“那应该是99年吧,就是驻南使馆被轰炸的那会儿。”他说,“我们那会儿可是愤青,口号喊的应该是什么‘打倒美国帝国主义’,还说要把全n城的肯德基麦当劳都砸了!”

“就是那次!”她感慨,“你瞧,一晃都十六年了,真让人不敢相信。”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出教学楼的区域,渐渐地便见不到学生的身影。

初秋微凉的夜幕下,偶有一二鸟啼,一切似潺潺溪水,静谧而柔和。

他们走至学校最南端的南墙边,水泥墙攀附着郁郁葱葱的藤蔓,顾笛指了指,问道:“你还记得当时咱们称这墙叫什么吗?”

陆绍阳脱口而出:“早恋墙啊,我当然记得!”

“怎么?写过谁的名字,这么记忆犹新?”

陆绍阳斜着眼,“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你呢?”语罢装着轻哼一声,“算了不问了,肯定是写过陆肖然那臭小子。”

顾笛笑而不语,拉着他在南墙左端寻到了藤蔓攀附下的一处狭小空白。她从包里翻出一只签字笔,似乎准备着手在墙上书写什么。

陆绍阳惊讶:“喂,顾老师,您这带的啥头啊?再说咱都三十往上的人了,您不会还想干这种中二的事情吧?”

顾笛回眸,缓声道:“昨天我听说,南墙要拆了。新来的领导嫌这墙不好看,要换成那种铁艺栏杆,估计也就这四五天,工人就要来拆了。怎么说呢?不管怎样,这墙是我们青春的一部分记忆,你说是不是?”

陆绍阳微微点头,目光凝滞在这堵承载了太多年少记忆的南墙,一时怨艾时光飞逝,一时又感恩岁月留情。

顾笛在那个空白处,写下“陆绍阳与顾笛结婚了,2015年9月15日。”

落笔瞬间,她忽而想起一句话,似乎是很多年前看过的某部电影里的台词。她情不自禁地,缓言诉之——

“我跟你是天生注定要走到一起的,我很高兴。”

她站在南墙前,有风拂过,藤蔓枝叶簌簌作响,应和着偶有的鸟鸣,是一曲那样动听的秋夜和旋。

她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丫头,跳支舞吧。”

他与她都不会跳舞,只能笨拙地搂着彼此的腰,步伐乱七八糟,甚至隔一会儿就要踩到对方的脚。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还是痴痴地笑。伴随着每一次的旋转与拥抱,他们的笑声融在这曲秋夜的和旋里,舒远而悠长。

“丫头。”

“什么?”

“没什么,叫叫你啊。”

“傻死了。”

“真想一直这样,等我们七老八十了,我还能牵你的手,和你跳舞。”

“哈哈,那到时候就是广场上见啦!”

“广场有什么不好?怎么样,几十年后,一个老头子邀请你去跳广场舞,你会答应吗?”

“这不好说,我得想想!”

“到底会不会嘛?”

“好啦,会!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