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听到南宫吟歌说自己永远不会甘心，如同心中一下被牵动了什么，星辰眼角处几不可觉地轻颤了一下后，他点头称是道：“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说到这里，如同忽然感慨起什么，南宫吟歌即使因为倾诉而得到放松，目光中却仍然泛起了前所未见的惆怅：“后来那几年，我一直都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
听到行尸走肉这个词，目光忽然聚焦眼前的星辰，眼眶也止不住轻颤了一下，因为他一下便想到了没经历过后来种种之前，自己心力完全崩溃之际，那种好似都一切都已无谓所谓，心中只剩一种无力的执念，还有彻骨悲伤的状态。
联想到之前那种状态，星辰也想到了南宫吟歌的当下，他知道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的南宫吟歌，也还算是客观上的行尸走肉，毕竟主流社会价值观里，现在的南宫吟歌，仍然是那人生轨迹满是消极的人生败犬，不是么。
然而经历种种接触，加上对方此刻言说后，星辰却愈加能够感受到，南宫吟歌口中的那几年里，那种所谓行尸走肉的状态，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吧，而对比当时，对方现在的状态，又已经好了多少，这些他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想象。
如是，此前便已将南宫吟歌当成可靠长辈，甚至潜移默化中，隐隐感觉对方亦师亦父的星辰，听到这里，也仿佛觉得对方跟自己之间，好像有了更多的共鸣。
循着那共鸣着的思绪，星辰虽然还是想尽快知道剑意本身，但他却也像是更有耐心了，因为他忽然也很想听听南宫吟歌的过去，因为另一方面，他也能感受得到，对于南宫吟歌而言，这大概也是难得的倾诉，一如方才他的倾诉，所以他接话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啊，这个说来就有点神奇了。”如同思绪流转间，已经度过了遥远往事中，那段最难过的经历，此刻的南宫吟歌，继续说下去时，心绪也随之再次放松了不少，他像是真的说起了一件神情的事情：“十几年前吧，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时候所有人都开始讨论，关于吕喦墓，关于《纯阳诀》的事情。”
说到这里，南宫吟歌将忽然有些别样的目光，朝星辰转了过来，大概因为星辰修炼的就是《纯阳诀》吧。
忽然听到南宫吟歌提起《纯阳诀》，并见到对方一下转过来的目光，原本还在愈加安定的心绪中，听着对方故事的星辰，却像是因为忽然悟到了什么，和对方对视一刻，华丽眼眸中的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
那一刻，看着南宫吟歌玩味看向自己的目光，星辰瞳孔收缩的同时，也像是一下领悟了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一年多前，自己刚刚登陆新地球，被邵东和苏珊救出后，曾听闻过的许多事情。
在那之前，《纯阳诀》是不曾被公开在网络上的，因为先知担忧部分内容，用常识看来，堪称倒行逆施的《纯阳诀》，会引起一些严重的问题，但于此同时，先知也在试着遴选一些人去修炼《纯阳诀》，用以证实自己某些猜想。
当然，此前星辰在禁域外围的经历，已经算证明吕喦确实在遥远古代，就已经到达了新地球的事实，虽然到达的过程，并不似此前所有人想象般骇人，可那更加合理的经过，却也引出了更多更加诡谲的问题。
不过这些并不是现在的星辰所思考的，因为想着这些事情，星辰自然想到了《纯阳诀》无论真气还是神识，都带着的那种隐匿又奇诡的特性，以及此前南宫吟歌使用剑意时，几乎所有人都感受不到，却在自己神识中引发巨大扰动的事情。
那一刻，瞳孔止不住收缩的星辰，再次看向南宫吟歌，他忽然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推论，那推论由心中一起，甚至没来得及细想，他便已经脱口而出：“您是说……您修炼的也是《纯阳诀》！”
这就是星辰此刻结论，因为听闻对方说辞，过往经历自然让他联想至此，为何自己的神识，会和使用剑意的南宫吟歌，产生那般可怕的联动，因为对方修炼的，根本也是《纯阳诀》么？
尽管星辰也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基本已经明确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纯阳诀》只能由像他一样的，最纯粹的旧人类去修习，可面对南宫吟歌目下说辞，还有自己心中惊骇推测，除此之外，他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作何他想。
然而下一刻，星辰带着心中惊骇，刚刚出口的说辞，却被南宫吟歌一口回绝，如同感觉愈加有趣一般，听到星辰推测的南宫吟歌，也笑得愈加莞尔：“你说什么傻话呢？乖徒儿，先知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基本确定，《纯阳诀》只能由你这样的纯种旧人类修炼，我觉得他应该也不会冒险，派人去把你救出来吧？”
原本惊骇中作出的推论，却被南宫吟歌微笑着，轻描淡写给否定，思绪一下被打断的星辰，自然也错愕了一下，而这般错愕中，他心中萦绕的惊骇，也因此得以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忽然的不知所措。
那一刻，忽然失去头绪的不知所措中，思路完全被打断，却愈加有些好奇起来的星辰，忍不住追问道：“不是，所以您想表达什么？师父。”
是啊，南宫吟歌想表达什么？
忽然被打断思绪的星辰，知道至少这一刻不会说废话的南宫吟歌，既然说起《纯阳诀》，那么他要表达的事情，就一定和《纯阳诀》有着某种联系，可如果对方没有修炼《纯阳诀》，一时之间，他也确实无从猜起，他当然只能试着去追问。
当然了，思路一下被打断的同时，再次思索南宫吟歌以上话语，星辰又像是隐隐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心中惊骇，而多少有些缺了计较了。
如果心境足够平和，星辰当然就会意识到，先知是不会轻易作出一个决定的，既然先知认定，只有真正意义上的纯种旧人类，可以修习《纯阳诀》，那么真相就基本可以确定是这样。
而客观事实上，自从一年多前，《纯阳诀》终于在网络上被公开，直到目前为止，除了星辰自己外，也确实不曾听说过，有谁成功修炼了《纯阳诀》，而除了一开始的爆发事态，后续因为修炼《纯阳诀》而逆乱真气，甚至造成更严重后果的案例，倒是也还偶有发生。
回神中想到这里，星辰自然知道自己方才因为心中惊骇，而几乎没有过脑的推论，到底有多奇怪的同时，也对南宫吟歌可能想表达的事情，变得更加感兴趣起来。
“我只是想说，我从《纯阳诀》的传闻中，得到了一些启发。”看着星辰由惊愕专为无措，又由无措，再次陷入思索，变化间颇为精彩，也颇为有趣的神态，南宫吟歌似乎感觉很有趣，他笑得很开心。
“什么启发？”一番思索，又第一时间的追问中，心中好奇被积攒的星辰，也随手将身旁草环拿开，并下意识转了一下身体，让自己面向南宫吟歌，那种迫切想要知道下文的感觉，已然溢于言表。
“唔……我想想怎么说好啊。”看着星辰举动和神态，南宫吟歌当然也知道对方心中着急，但他自来习惯，还是喜欢把话给说清楚，所以他也确实思考了一下，才继续道：“虽然我没有修炼过《纯阳诀》，不过当时的那些传闻里，有一条让我觉得很有趣，而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我的乖徒儿。”
“我……”看着再次开口，却仍然像是在钓自己胃口的南宫吟歌，星辰愈加有些着急起来，他甚至开始有些不太确定，南宫吟歌是不是又在逗他玩了。
然而欲言又止的时刻，看着南宫吟歌目光中，那种乍似玩味，却也好似满含深意的神情，星辰却在又一次的愣神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想着，南宫吟歌，难道在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一点么？因为他现在虽然在听故事，可本质上，他们现在在讨论剑意，所以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么？
而学习本身，是不能焦躁的。
那一刻，亦不知自己有否领会到什么的星辰，却也试着再次按捺心绪，胸口起伏明显的几次深呼吸过后，他目光中的激动也隐去了不少，再次看向南宫吟歌并开口时，他语气也不再显得那么激动：“我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不少，但您指的是什么？师父。”
是啊，星辰当然知道不少，从登陆新地球，初闻修真者和《纯阳诀》，感觉世界观被击碎的惊愕，到自己真的领悟了《纯阳诀》的兴奋，以及后来在禁域外围，惊觉吕喦真的在遥远古代，就到达了新地球真相的震惊。
关于《纯阳诀》，关于吕喦，种种传闻也好，背后真相也罢，星辰自觉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未知是否还活着的吕喦，以及曾跟吕喦深入接触的玉帝还有幻空外，应该是不会有人比自己了解更多的，所以他现在唯一不能肯定的，就是南宫吟歌指的哪一点。
“当时官方也好，舆论也罢，不对……其实现在也一样，不是都有一个观点么？”星辰再次思考起来时，南宫吟歌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仰起头来，看向了头顶上方随风摇曳的枝叶，而后道：“那个观点，说是《纯阳诀》之所以只能由最纯粹的旧人类修炼，是因为本质上，《纯阳诀》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由旧人类，即由吕喦创造的修真功法，而其他修真功法，极有可能来自那些旧地球上，虽然不曾为人所知，却在概念上跟新地球主神差不多的，那些所谓的神么？”
唯一由旧人类创造的功法。
听闻如是说辞，星辰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自然是一年多前，自己刚刚被救出，却还没到达涅槃城的路上，邵东和苏珊跟自己说起《纯阳诀》时的情境。
在当时，通过邵东和苏珊所述，星辰就曾听过南宫吟歌此刻所述结论，确实，在许多人的猜测中，曾经的旧地球，或许也存在着类似新地球四大主神一般的神祇。
甚至乎，千年之前，关于新人类离开地球时，那些理论上实力可怕的神祇，为何没有出来阻止，或者与新人类发生冲突这件事，除了一部分人相信，那些神祇或许知道除此之外，人类再无希望，所以不曾出手阻止，又或者那些所谓神祇，也许从头到尾就根本不存在外，还有一个非常阴谋论层面的推测。
那个可怕的阴谋论中，有人相信将近千年之前，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星语便杀死了旧地球上，所有有能力阻止新人类离去的修真者，包括那些实力强大的神祇。
当然了，这样的阴谋论，之所以一直都只能是广受自媒体欢迎的阴谋论，是因为有一个非常站不住脚的地方，就是无论从何种角度去推论，如果旧地球上曾经可能存在的神祇，真的也如新地球上的主神一般强大，就算星语再是可怕，可在当时，他也是无论如何不会有那样的实力的。
想着这些事情，星辰自然也想到之前自己被幻空抓走，并深陷那段吕喦的记忆中时，所看到的一些画面。
那些记忆里，吕喦循着心中那个奇怪声音指引，离开地球时，曾信手杀死了一群妄图追杀他的修真者。
在吕喦和最后一个濒死修真者的对话中，星辰自然也了解到，那些传闻，或者说那些推论，很多都是真的，比如《纯阳诀》确实是吕喦所创，而同样从吕喦口中所知，其他修真者的功法，至少其他东方修真者的功法，都来自那被称为“三清”的，类似神祇般的存在。
通过如是经历，星辰自然已经知道，曾经的地球上，确实存在着一些如神祇般强大，并且亘古而存的存在，并且那些修真功法，也确实来自于他们。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后，对于后来新人类离开旧地球时，那些修真者和神祇，为何始终未曾现身一事，星辰便更加想不明白了。
不是……等一下！
我们现在在聊什么来着。
不知不觉，便陷入到种种思绪中，某一霎那的回神，忽然发现自己又想了太多有的没的时，星辰下意识晃了晃脑袋，然后赶紧看向南宫吟歌道：“所以重点是什么，师父？”
“重点啊……”如同并不在意星辰深陷的思考，仍然仰头看着上方摇曳枝梢的南宫吟歌，面对星辰思考过后，再次问出的问题，抬手摸了摸，被巨神星光斑照耀着，有些温暖，也有些发烫的鼻梁后，也将一些往事娓娓道来：“其实对于《纯阳诀》本身，我倒并不是很在意的，一来我也说过，我相信先知不是傻子，二来就算我感兴趣，当时的情况，先知也总不会看得上我吧？”
说着，如同自嘲般笑了一下，南宫吟歌终于将看向上方的目光手了回来，但他的手却仍然摸在鼻梁上，他转头凝视星辰，继续道：“不过我很在意的是，《纯阳诀》可能是唯一由人类所创造的修真功法这件事，我当时在想啊，既然我无法修炼现有的修真功法，那我为什么不像吕洞宾一样，自己创造一种功法呢？”
话到最终，虽然已经在思考中隐约意识到什么，也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但听闻南宫吟歌此刻说辞，心中好似瞬间立起汗毛的即视感，仍然让星辰在眼眶颤抖的同时，瞳孔也再次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