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转变
作者:媚鱼      更新:2020-01-16 18:51      字数:5183

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在,并将神识收回后,星辰开始默默思索着,对神识中获取的信息进行了整理。

一个真正意义上位于禁域边缘的新旧人类混居,人口组成成分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聚落中,聚落里的人在星辰昏迷之时救了他。

原本应该刀兵相见,也确实在危急关头伤害了自己的师媚,却在自己醒来时刻,陪伴在自己身旁,而且为了安抚初醒时惊厥的自己,不惜做出那等举动……

想着这些事情时,星辰只觉得心中疑惑和不安更甚,因为于常理而言,以上种种都是不寻常到了极点,甚至乎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又真实的发生了,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感到不安呢?

新旧人类混居的聚居区很反常。

对自己态度一反常态的师媚更反常。

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纠缠在一块时,思绪的不安和疑惑,在某一刹那,让星辰心中蓦然得出了一种可能性,一种阴谋意味十足的可能性。

那一刻,顿觉自己好似陷入了一个阴谋中的星辰抬起头来,木屋中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目光蓦然显得有些阴郁,而那一刻,他略显阴郁的目光,直直看向了床尾一侧的师媚。

“星辰哥哥。”

然而,正当星辰下意识想要开口,试着用某种方式,去明确自己心中那份不安和阴谋意味时,雨儿却忽然蹦哒到了他的床边,稚嫩且可爱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恍然间听闻雨儿近前的呼唤时,星辰目光莫名颤抖了一下,虽然心中身陷阴谋之中的不安,依旧强烈无比,但他目光中的阴郁却不自觉消散了一些,大概雨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他虽然心中波荡,但到底不会用那种目光去和雨儿交流吧。

一晃而过的思绪后,星辰转头看向雨儿,回应道:“怎么了?”

“我给你说哦,星辰哥哥。”见到星辰回应自己,雨儿开心得咧嘴一笑,而后道:“我叫万雨哦。”

此刻,星辰也算是知道了雨儿的全名,她叫万雨。

跟星辰招呼过后,万雨挠了挠头,而后像是忽然对什么事情很感兴趣般道:“我听约里克叔叔说,你以前是从其他星球来的哦,是不是这样呀,星辰哥哥……”

恍然听到万雨此刻的问题时,一些莫名的思绪登时涌上星辰心头,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对于已经在新地球生根的人类来说,曾经的地球,或许更像是一个所谓的“其他星球”吧。

如是想着,被打断了前一刻思绪的星辰轻声回应:“嗯。”

事实上,万雨在前一刻朝星辰蹦哒过去时,师媚其实下意识想要唤止,因为她害怕万雨会打扰到星辰休息,但看到星辰应答万雨的问题,却并无大碍的模样时,她又止住了心中想法,因为这一刻,她也需要一些空间去思考,思考目下的情境。

万雨缠着星辰,问着各种让自己感到新奇的事情时,师媚也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对于师媚而言,她此刻需要思考的事情,或许并不像星辰那么多,因为关于此刻身处何方,这一聚落为何如此奇特等等问题,她此前已经基本了解过,所以这些并不在她思考范围内。

以上,师媚此刻思考得最多的是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到底怎么了。

师媚知道,关于新人类与旧人类之间的问题,她其实早在冷月镇外的密林中,于自己一人独自思考时,就已经想得非常透彻,那就是新旧人类之间,其实根本无所谓去争端。

在当时,已经决定让自己人生彻底翻篇的师媚,明白到了新旧人类之间的争端,所谓正义,还有所谓的仇恨,其实都是那样的虚妄,而真正作祟其中,让一代又一代新人类前赴后继的,不过是那有些可笑的优越感罢了。

思索明白这一切的师媚,甚至已经明白到,非要说仇恨的话,其实旧人类更应该仇恨新人类才对,比如她知道就算是自己仍然心存芥蒂的邵东,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当年袭击了那个旧人类聚居区,邵东也不至于沦为一个孤儿,所以后面发生的那一切,仿似一场冥冥之中的轮回。

此前思索明白这一切,并且决定让人生彻底翻篇的师媚,只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任何有关新旧人类的嫌隙,但此刻,她却恍然意识到好像不是这样。

这一刻,师媚不太敢确定的是,在想明白种种道理那一刻,其实自己潜意识中,已经不是不再去思考那么简单,甚至乎……早已消磨掉所有对旧人类曾有过的芥蒂了么?

此刻的师媚之所以这样思索,是因为她十分明白,如果是放在一年以前,面对星辰,千颜,万雨等等旧人类的话,自己绝对会在仇恨裹挟中,只欲将余者除之而后快,但现在她却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她没有任何类似的想法,而和这些人相处时,她甚至没有感到哪怕有一丝的不适。

此前,师媚只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改变得到底有多彻底。

越是往深处去细想时,师媚甚至不能够完全确定,却又隐隐作想的是,自己此刻对于星辰还有万雨等人,展现的那种对几乎所有新人类都未曾有过的都友善,是否是因为自己心境改变后,自然而然的行为。

抑或者……那甚至只是一种自己潜意识里放下仇隙后,急于表现善意和顺从,从而展现出来的“皈依者狂热”么?

同一时刻,师媚同样无法确定的,甚至于说是她此刻最纠结的事情,当然还是自己跟星辰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星辰这其人,师媚最开始的印象,无疑是厌恶到了极点的,因为对方不仅是个旧人类,而且还是个亲手杀死人类救世主星语的妹妹,即自己的爱侣后,逃亡星际的旧人类星际逃犯。

以上的基本信息,无论是于师媚从前的观念而言,还是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来说,都是绝对没有理由不厌恶星辰的。

事实上,因为曾经的那些厌恶,当初在接到针对星辰登陆地点,被锁定在神落城的通知时,师媚也循着心中的厌恶,对星辰一点都没有客气,甚至乎,如果不是星语的命令和相关条例,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星辰,因为于当时的她而言,星辰无疑是罪该万死的。

当然了,虽然当时并没有杀死星辰,但心中的厌恶,也让师媚其后的所有举动,全都充满了浓重敌意,而同样因为心中的厌恶,甚至她在审讯星辰时,还刻意戴上了手套,因为她当时根本不想和星辰有任何接触。

然而,就在当时,师媚却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被自己厌恶到了极点的星辰,做出了那前所未有的羞辱举动,而在那之后,更是让星辰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截走。

一切的一切,都让师媚曾经一度对星辰的恨意深入骨髓,甚至乎某些时刻,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更恨邵东,还是更恨星辰。

然而,在这一年多来,经历了种种让自己性情转变的经历后,师媚最终于冷月镇外的密林中,决定从此放下过去,也从此放过自己。

在当时,已然放下新旧人类仇隙的师媚,其实也放下了星辰曾经对自己羞辱的纠结。

此后,经历一系列变故,最终在那条小溪旁遭遇星辰时,一切的一切,又都再一次发生了剧变。

此刻回想起来,师媚仍然不知道,星辰那股让自己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她更不知道星辰躲避那个怪物的神奇方法,到底是何存在,但在那一刻,有一件事情却让她万分明确。

师媚在当时万分明确到的事情,就是星辰真的不是杀死星言的凶手,因为她相信,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星辰真的是一个星际逃犯,那么他绝不可能因为自己当时的话语,而登时放弃了杀死自己的念头和举动。

此刻回想起来时,师媚并不太能肯定的事情是,是否就在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真正意义上的对星辰改观了呢?

那一刻,师媚终于能够明确到,爱丽丝曾经跟自己说过的,星语极有可能还在努力去证明,星辰也许并不是星际逃犯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可能。

师媚此刻也终于明白,如果爱丽丝所言是真的,那么星语仍然是正确的,就像他一千多年以来,每一个决策都是正确的一样,只是他现在仍然无法证明。

此刻想来,师媚不太确定的事情是,是否就是因为在那一刻,自己心中对星辰完成了绝对意义上的改观,所以在下意识的过激反应中,失手将星辰重伤后,自己才会惊惶和愧疚到了极点。

尤其此刻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是星辰一旦有任何闪失的话,他们无疑都会遭到那个怪物的毒手时。

那一刻,星辰的举动,真正意义上地震撼了师媚的灵魂,甚至让她有些无法理解,她知道星辰在无从得知她心态变化的情况下,必然是认定自己当时必死无疑的。

然而,就是在那种理论上必死无疑的情况下,重伤之下的星辰,却仍然维系了那种状态,直至那个怪物远去,也直至自己在水中失去知觉。

如此作想时,师媚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下,因为她恍然意识到,难道那一刻,星辰在自知必死之际,想的其实是至少能够把她救下来么?即使他们理论上是只能刀兵相见的敌人,即使当时她真的捅了星辰一刀!

想着这一点时,轻轻颤抖着的师媚,心中思绪亦止不住澎湃起来,因为她根本有些无法想象,能够做到如此作为的星辰,灵魂到底强大和澄净到了何种境地?

那一刻,越是如是思索,师媚心中思绪越便是澎湃难抑,因为回想着星辰的举动时,她好似很难去偃息一个想法,那就是和星辰那澄澈无比的灵魂比起来,自己很多时候,竟是那样的卑劣……

虽然知道客观事实并不是那样,因为她当时真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可如今回想,师媚就是很难绕过以上想法,自己曾经因为心中的仇恨和优越感,一心认定星辰是个杀人凶手,甚至最终在星辰努力去救他们两个人时,还出手重伤了星辰。

此刻作想中,一切的一切,都让师媚恍然觉得自己真的十分卑劣,也愈加觉得星辰的灵魂是如此强大和纯净。

此刻,那些澎湃的思绪中,师媚甚至想到,是否因为在当时,自己就已经在潜意识中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星辰因为自己而面临可能的死亡时,她才会完全不受控制的为星辰而流泪呢?

回想起自己此前为星辰而流泪时,师媚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这一生只为两个人哭过,一个是她已经死去的父亲,而另外一个,竟就是星辰。

这两天中的无数次思考里,师媚一直都将自己当时的状态,包括那些无法抑制的,对星辰突如其来的担忧和关切,归结为单纯的“斯德哥尔摩”心理,但此刻的想法中她恍惚意识到,难道自己的心态和行为,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曾经在冷月镇外的密林中,师媚就在胡思乱想中想到星辰时,想过一个跟星辰有关的问题,那就是星辰先后的两任恋人,先是人类救世主星语的妹妹,被称为圣女的星言,再后来,则是旧人类中的绝对明星,先知之女苏珊。

事实上,抛开曾有过的那些成见的话,以上无论是星言还是苏珊,哪怕眼光和姿态高如师媚,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皆是能让她都感到惊艳的存在,所以在当时一刻,她就思索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星辰到底有何魅力,能让她们先后爱上他呢?

此刻,在潜意识中镌刻下了星辰灵魂高贵的印记后,师媚思索中抬起头来,看向了正回应着万雨问题的星辰。

那一刻,木屋昏暗的光线中,师媚看到了星辰灵光仍然华丽的目光,她忍不住的想着,难道正是因为星辰的灵魂如此透亮,所以他的目光也总是如此明亮么?

看着星辰华丽且澄澈的眼神时,没来由的,某一刹那,师媚的心跳节奏忽然乱了一下,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当初审讯星辰时,自己就是因为对方目光中的奇异神光,才会在愣神中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那一刻,说不上为什么,没来由紊乱的心跳中,除了当初审讯之时的情境外,两天前的水中,还有方才星辰醒来的时刻,几次跟星辰异样接触的奇异即视感,竟全都止不住涌上了师媚心头……

脑海中升起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时,让师媚心跳更加紊乱的是,她意识到此刻再去思索那些事情时,自己竟完全没有了厌恶之感,甚至没有任何抵触感……

或许,潜意识中早已没有了么?

那一刻,师媚惊异中止不住想着,因为虽然刚才发生的情况,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心中还带着那怕一丝厌恶和抵触的话,恐怕再是情急之下,她也是决计不可能做出那样行为的。

胡思乱想中想到这里时,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又一次在师媚心头闪过,那就是她和星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现在已经是三十二世纪,但实际上在师媚心中,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她自来都是十分传统和矜持的,否则以她的姿容和条件,又何至于到目前为止,依旧完全没有相关经历呢?

正因为以上,在意识到自己竟已然完全不抵触,跟星辰有过的那数次异样接触时,师媚莫名感觉慌乱到了极点,因为她愈加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如是纷繁的思绪中,没来由的,师媚忍不住再次看向了仍然被万雨缠着,问着各种问题的星辰,那一刻,她璀璨的蓝色眼眸莫名有些轻颤,她的思绪同样有些波动。

或许……她的心也是……

就在师媚带着说不上的奇异思绪,凝视星辰的时刻,原本问着星辰各种旧地球问题的万雨,话题却冷不防地转了一下,问起了一个登时让师媚浑身紧绷,也让木屋中的空气,一下微妙到了极点的问题。

那一刻,万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可爱烂漫的目光左右转动,看了看师媚,又看了看星辰后,有些像是打听什么八卦消息一般,很是好奇地对星辰道:“星辰哥哥,星辰哥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和师媚姐姐……在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