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爱丽丝看着身侧的师媚，温柔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就像惊喜着一个朋友愿意聆听自己的琐事。
“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师媚点了点头，此刻，她以往总是清冷的目光中，带着少有的热切：“我想听听你对……呃……爱情的看法。”
虽然爱丽丝也明确表示过，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否则她也不会问师媚了，但师媚无所谓这一点，因为她只是很享受这一刻，更享受和知心朋友聊天的感觉。
“唔……”爱丽丝抿了抿粉唇，有些可爱的思索着，思索的同时，她从站起身来，轻盈的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又灵动的转身，看着师媚道：“我听星语说，你在深渊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救了你来着？”
“呃……”面对爱丽丝的答非所问，师媚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她仍是回答道：“当时确实有一个战士违背了我的命令，跟着我下了深渊。”
回答爱丽丝的同时，师媚默默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新人类战士的身份。
“我觉得那可能就是爱情。”爱丽丝说话间，又轻盈走到了师媚面前，微微歪头，温柔一笑。
“可……”爱丽丝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师媚诧异了一下，她摸了摸白皙脸颊，有些尴尬的喃喃道：“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啊，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吧？”
“那不重要啦。”爱丽丝又坐回了师媚身旁，她抬头看着头顶的灯光，目光带着一丝迷离，柔声道：“那也许是他的爱情呢？”
“这……”师媚仍然感到有些诧异，在这件事情上，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时没有那个新人类战士的介入，她也许已经死在深渊中了，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这么觉得。”
“话说回来……”聊起那个救了师媚的人，爱丽丝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道：“你想知道那个男孩子是谁吗？”
“你知道？”从爱丽丝的眼神和话语中，师媚已经看得出来，爱丽丝是知道对方身份的，她对此有些讶异，又好似有些恍然。
“嗯，我在星语的电脑里查了一下他的履历。”爱丽丝思索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星语电脑里的东西，大多数我都看不懂，不过这些信息我还是看得懂的。”
“和我说说。”师媚对着爱丽丝微微一笑，爱丽丝夸过她的笑容，虽然她依旧认为，自己也许很难对别人笑出来，但面对爱丽丝时，她总是很自然就能笑出来。
师媚话音落下后，爱丽丝直接在面前弹出了一道光幕，光幕上是李想的基本信息，她指着光幕，看向师媚道：“他叫李想，你认识他么？唔……我怕我会记错，所以把资料传到手机啦。”
“不认识。”看着光幕上的资料，师媚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如实回答，因为她确实不认识李想，而看到李想资料上的照片，她也仍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新人类战士，你不认识他很正常的，不过……”爱丽丝话语中的忽然转折，像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有趣或重要的信息，她收起光幕的同时，微笑着补充道：“我查看他的履历时，还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师媚下意识询问起来，因为她很感兴趣，倒不是她对李想很感兴趣，只是和爱丽丝聊天时，她觉得什么都很有趣。
“嗯，有趣的事情。”爱丽丝思索中错词了一番，然后道：“用你们人类的时间来说，大概……大概两百多年前吧？不是有一位消失在地底的十二骑士么？”
听闻爱丽丝的问题，师媚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仍然下意识思考起来。
对于那位两百多年前消失在地底深处的翡翠骑士，师媚当然还是略知一二的，只是那对她而言实在有些久远，她只知道翡翠骑士违背了星语的命令，独自深入地底深处，最后却连同翡翠机甲一起，消失在了地底深处。
再次想到地底，师媚又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此刻她仍然有些后怕，地心族的可怕，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想，而她十分肯定的是，除了那些会飞的地心族战士外，地心族恐怕还有更多更可怕的存在，因为仅凭那些会飞的战士，是不可能击败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十二骑士的。
真正意义上的十二骑士，想到这里时，师媚止不住有些苦恼，因为她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称不上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十二骑士，如果不是星语及时赶到，她恐怕已经落得和那位翡翠骑士一样的下场了。
想着以上种种，师媚忽然意识到星语下令不准深入地底，其实是非常有必要的，吞噬了一位新人类骑士，传说中也陷落了一位新地球主神的地底，确实要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太多。
陷入思索中的某一刹那，师媚忽然回神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想得太远了些，她赶紧从思绪中抽身，看着爱丽丝回答道：“嗯，我知道，那是翡翠骑士，拥有翡翠机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李飞，等一下……”
说出那位翡翠骑士的名字时，师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意识到爱丽丝为何会忽然问起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结合种种思绪后，她有些讶异的看着爱丽丝，继续道：“李飞……李想……你是说？”
“嗯！”爱丽丝用力点了点头，似是在赞许师媚，她笑起来时，金色眼眸总是显得十分迷人：“你好聪明呢，根据资料显示，那位消失在地底的骑士，是李想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李想是翡翠骑士的后人？”师媚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讶异，神色也是。
片刻后，师媚脸上的讶异又渐渐散去，毕竟翡翠骑士的事情，对她而言显得有些遥远，她讶异不过是因为有些意外，抚平那一丝讶异后，她倒是对爱丽丝那有些可爱的描述更感兴趣起来，她提醒爱丽丝道：“严格来说，我是说至少按照我们人类的习惯，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叫高祖父。”
“啊，这样呀？”面对师媚的科普，爱丽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微笑道：“谢谢你。”
“不客气。”师媚微笑回应着，同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看着爱丽丝道：“等一下啊……我好像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爱丽丝又挠了挠头，这回轮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明白李想为什么要进深渊了。”师媚好似忽然笃定了什么，她顺着心中所想道：“他一定只是想借机到地底去，探寻他高祖父一去不返的真相，所以他对我更不可能是什么……爱情了。”
笃定自己推测的同时，师媚心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她倒是对李想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但恍然明白到一个疑似喜欢自己的人，其实并非那么回事时，难免会让人失落的，尤其在女孩子看来，那会让自己有一种魅力受到怀疑的失落。
“这样么？”听到师媚的推测，爱丽丝粉颊微微鼓起，像是又陷入了苦恼，大概是因为对于自己一直探寻的问题，那刚刚抓住的一丝希望，又在顷刻间变得模糊无界了。
“话说起来。”师媚忽然很好奇一件事情，她看着陷入苦恼和迷茫的爱丽丝，轻声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什么是爱情啊？”
“这个嘛……”面对师媚的问题，爱丽丝秀美眉头忽然轻蹙了一下，思虑片刻之后，她才轻声道：“因为以前……我是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一直说他喜欢我，但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可是我又真的很想知道。”
爱丽丝此刻有些纠结的神情，师媚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触动了对方伤心的过往，莫名的，她内心涌起一丝歉意。
更让师媚感到愧疚的是，爱丽丝话语中传达的意思，尤其是那句“很久以前”，这让她不确定那是否是已经让爱丽丝很难有机会，甚至再没有机会去求证的人和事，想到这里，她愈发愧疚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愧疚的思绪中，师媚忽然有了主意，她精致嘴角微微勾起，再次直视爱丽丝道：“那你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听闻师媚的说辞，爱丽丝眉头又紧蹙了一些，好似恍然受到打击一般，神色愈发苦恼起来了。
“因为你那么讨人喜欢，喜欢你的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的，你怎么想的过来？”师媚继续微笑道：“我要是个男人，我可能都要爱上你了呢。”
“你。”师媚的玩笑，让爱丽丝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却又确实被师媚一下逗得开心起来，同时她也回应师媚对她的夸奖道：“谢谢你，师媚。”
虽然自己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就像师媚很开心交了爱丽丝这个朋友一样，爱丽丝也很开心有师媚这样一个朋友。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师媚保持微笑，回应了爱丽丝：“谢谢你陪我聊天。”
某一刻，师媚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很享受和爱丽丝的聊天，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小女生的一面，但她也同时在内心告诫自己，这样的心态，只在爱丽丝面前展露就够了，因为她害怕过多沉浸在这些思绪中，会让她变得不再锋利，那样她会离复仇越来越远。
“明明是你陪我聊天才对啊，你忘啦？一开始就是我找你聊天的。”爱丽丝嫣然一笑，而后道：“不过说起来……”
“说起来什么？”师媚立刻回应了爱丽丝，只要是爱丽丝的话题，她都想立刻回应。
师媚很感谢爱丽丝，感谢爱丽丝在面对冷漠如自己的人时，能够跨出第一步，让自己拥有了她这样的朋友。
“说起来，不管那个叫李想的男孩子是不是喜欢你。”爱丽丝流转了一下金色的耀眼双眸，而后道：“我觉得你都应该和他说一声谢谢。”
“谢谢。”跟星辰道谢后，鑫九从病床旁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不客气。”星辰微微一笑，他其实也很开心有人能够倾听：“我也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虽然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
星辰知道自己的故事大概很难让人相信，毕竟他的故事太过离奇，离奇到他不寄望任何人会去相信他。
“我相信你。”鑫九走向门口时，回应星辰的声音中，带着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
听闻鑫九的回应，星辰先是讶异了一下，而后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谢谢。”微笑中，星辰再次感谢了鑫九，既感谢她的倾听，也感谢她的信任，不论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对了。”鑫九快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星辰依然带着微笑，回应了鑫九。
“如果你喜欢的话……”说出这句话时，鑫九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一下，她按捺了心中涌起的紧张，让语气尽量平和道：“你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小九。”
“呃……”星辰略感讶异了一下，因为他不曾想到鑫九这样要强的女孩子，会忽然像是放低了一些姿态，但他当然仍是不露痕迹，微笑道：“好的，小九。”
颔首片刻之后，鑫九不在言辞，而后往前踏了一步，自动门无声开启。
出门后，鑫九转头看了看靠在墙边，正在逗弄千机碎片的邵东。
澄澈如镜的千机碎片上，鑫九和邵东同时看到了对方的目光。
“你进去吧。”借着千机碎片对视的同时，鑫九对邵东轻轻点了点头。
和邵东说话时，鑫九语气不再像以往一般冰冷，也不再像以往一般嘲讽，因为刚才星辰在和她提及自己的故事时，也提到了邵东的故事。
对于此刻心中的某些想法，其实鑫九自己也很讶异，因为她明知道站在刑侦的角度，那种想法是并不理性的，但那想法却又已然被她接受和笃定。
鑫九此刻的想法是，她相信星辰，她也相信邵东。
看着邵东进去之后，再度关上的自动门，鑫九莫名感到一阵放心，穿过病房长廊后，鑫九走进了住院大楼的电梯。
“你上哪去了？”
鑫九回到自己住院的楼层，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看到她，便朝她走了过来。
护士的语气显然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我都想报警了，虽然我知道你自己就是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
“抱歉。”鑫九低着头，道歉后继续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你们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的人都很厉害。”那位护士有些无法接受鑫九道歉的模样，颇是严厉道：“但只要你还在这里一天，你就只是个病人，所以先把药吃了吧。”
“嗯。”鑫九点了点头，没有再抗辩什么，她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药呢？”
“在这。”护士从工作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密封袋，上面印有鑫九的基本信息，将药递给鑫九之后，她一边往护士走去，一边道：“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鑫九叫住了护士，而后随手撕开来了密封袋。
在护士有些诧异的目光中，鑫九将密封袋中的药全部倒进了嘴里，然后精致尖峭的下巴轻轻蠕动，无声的咀嚼起来。
走向自己病房的同时，鑫九忍不住微微皱眉起来，因为那些药比她想象的更苦，只是她仍然不打算喝水，因为那苦涩能帮她对抗很多思绪，很多她此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思绪。
病房自动门关上时，鑫九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走向了病床。
用手机连击医院管理系统的app将床头升起后，鑫九又降下了遮光的窗帘，并将地灯外的病房照明全部关闭。
半卧在床上的鑫九思绪万千，许久，口中最后一丝苦味消逝后，她打开了手机中已经写到一半的辞职报告。
一阵让思绪平稳的深呼吸后，鑫九点选了删除选项，删除了那份写到一半的辞职报告。
删除辞职报告后，鑫九又在即时通讯软件中点选了里昂，她知道里昂明天醒来时，就能够看到她的留言。
“里昂长官，我想收回今天的话，我会继续留在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
留言后，鑫九刚想将手机锁屏，屏幕一侧却立刻弹出了里昂的回复。
里昂长官还没睡？鑫九心中有些讶异，她点开了里昂的信息。
“为什么？”
内容也好，回复的速度也罢，鑫九都能看得出来里昂的关切，她知道里昂是希望自己辞职的，这让她多少升起几份愧疚，愧疚自己辜负了里昂的期待。
思虑片刻后，鑫九才鼓起勇气回复了里昂。
“因为我想保护……涅槃城。”
这次里昂没有立即回复，像是思考了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发来信息。
“我尊重你的选择。”
将手机锁屏后，想着里昂回复前的犹豫，鑫九愈发觉得自己有些辜负了里昂的期望，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所以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决定。
思绪万千中，鑫九将双腿弓起，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后，她再次将脸伏到了手上，这个姿态，和上次星辰离开她的病房后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和当时一样的，还有她的哭泣。
是的，鑫九在哭。
在此前的人生中，她已经将近十年不曾哭泣，可这段时间以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哭泣。
第一次是在病房中奚落星辰后，在对苏珊的莫名嫉妒中。
第二次是在星辰为自己断臂时，在自己的恐惧和对星辰的愧疚中。
第三次是现在，这一次，鑫九如此肯定着自己哭泣的原因，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前的两次哭泣，也许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原因。
大概也只有在这无人的此刻，鑫九才敢去正视这那个原因，她明白到自己所有的哭泣，都是因为星辰。
她对苏珊的嫉妒源于星辰，她的恐惧和绝望源于星辰，她此刻的酸楚更源于星辰。
哭泣中，鑫九又一次想到了苏珊。
她想到苏珊了高人一等，尤其高自己一等的出身。
她想到和自己冰冷到有些扭曲的性格比起来，苏珊的性格是那样完美。
她想到性格和出身都如此完美的苏珊，竟同时还拥有顾盼之间，动荡人间的姿容。
想到这些，鑫九愈发酸楚，也愈发绝望。
她酸楚，因为她觉得也许只有苏珊如此完美的女孩子，才配得上星辰。
她绝望，因为她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和苏珊相提并论。
哭泣中的鑫九，却并没有带起一丝声响，因为她不敢，这份胆怯让她愈发觉得，自己连悲伤都是那样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