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叩着车窗，将顾峯的神思引了过去。
看向车窗外，是一身乔装的季承衍。
顾峯诧异将车窗拉下，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承衍道：“看到你的车。”
语气随之一顿，听到一声吸管插入奶茶，砰地一声响，咕咚咕咚的冰块撞击，目光随着之一侧，落到后座。
弗陵面无表情地吸着奶茶，盯着季承衍看了起来，嘴角轻轻地扯了起来。
毛孩子走丢了，自己忙里忙外地找，倒是对方，无事一身轻，这么多天了，除了电话里过问几句，就没了，毫无责任心，跟外头那群只生不养的臭男人又什么区别？
“我正好有事跟你谈。”顾峯扯了扯嘴，竟是笑了。
闹绯闻那件事还没听妹妹解释清楚。
季承衍好死不死忽然就出现了。
怎么会出现的时机这么巧？
从来不跑到自己工作场合的妹妹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出现。
该不会两人本来就一起商量好了的？
季承衍视线转向顾风，“刚好，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
季承衍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内可以清晰地看到身后的顾念，侧着眸探向外，阴影几乎将她湮没在黑暗里，外面的灯火再如何繁华璀璨，都好像与她隔着浩渺无翰的距离。
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忿然。
他知道，最近因为小尾巴和大橘走丢的事，她心情不加。
他也知道能找回来的概率少之又少，原本想等自己手头上的时间稍微宽裕些，就带着她再去宠物店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品种。
但那天说起自己这个打算后，便被她彻头彻尾地大骂了一顿。
到现在关系都没有缓和，又因着顾峯夹在中间，到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峯的声音在边上说起，打断了季承衍的思索，“一起去吃饭，边谈边说，阿溦，我先送你回去。”
弗陵闷不吭声，心底堵着气，“饿了。”
顾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出声，看来这回是十杯奶茶都赎不回罪。
“那一起去吃饭。”
顾风喉咙口滚动了一瞬，极为艰难地下了这个决定。
季承衍察觉到车内他们俩兄妹的气氛不定，却也不好过问。
是顾峯打破尴尬问了句，“对了，你还没说起你怎么也在横店？”
“来看一个朋友，被他叫去客串一步话剧，听说你在这里，顺便过来找你。”
“谁敢这么用你？”
季承衍笑笑，“导演是我很好的朋友，卢恒生导演。”
顾峯惊诧了声后道：“他可是我偶像，国家一级导演，他导过的话剧就有五十多部，他的话剧中可不乏传统，也很现实，更有荒诞和嘲讽的意味在，我过去听过他的一个访谈，至今记忆深刻。”
卢恒生曾经说起过，话剧是艺术，要剧院要生存，有商业化，这就是矛盾。
顾峯同他有一点相似之处便在，他希望自己也能非常安静地创作自己的作品，不受外界的干扰，希望自己的创作不是生产，希望自己不是一个被购买者守在门口的生产者，如果片子含金量不高，卖得再好，也是商业化的产物。
弗陵一听他们说起话来，脑子便开始放空思维。
果然都是艺术家，又要精神至上，也有保持口粮丰满，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保持得了两者的平衡？
“对了，我刚才才跟赵灵乔见了面，我听她好像在说，她现在刚进组拍的那部戏，男主角就出了点事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现在都整个剧组都停工局面。”
顾风绕了一个弯道，将身后那辆可疑的车甩走后，慢悠悠地才说起起。
那部戏有太多的摩托车手的戏份，不少危险的动作，那原本选定的男一号之前本就自我介绍的会开机车，可临到开拍就出了事故。
别说开车了，速度一到八十迈他就怕得要死，连漂移都不会，生怕将自己这幅脸给摔了，但凡有开车的镜头就让替身演员干。
这种危险的戏份由专业人员来做也是为了保证演员自身的安全，可之前开拍前对方就以撒了谎。如今开机还不过第三天，便因为自己私底下在片场里偷开机车去玩，死不死就摔断了腿。
现在恐怕还在医院里躺着，正同他经纪公司协商要把整个剧组陪着他先将病给养好，等到他能跑能跳后便重新回归剧组。
可导演却不想惯着对方这幅臭毛病，原本就违约在先，又自己好大喜功又是背着剧组出事了，还想让整个剧组提替他的伤病背锅。
那可不可能。
导演雷厉风行，快速跟那原先的男一号解约后，便将当初介绍这个男一号的副导给撤了职，却不曾想到竟是得罪了这部戏的制片人。
如今制片人也跑了，副导也没了，拍戏的事迫在眉睫，剧组里多少张口等着开工吃饭。
更甚者还有赵灵乔，人家签约来的，时间有限，这三个月过后她要是也跑了，那可真的是说都没得去一个地方说理。
弗陵原本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话，可越是听顾峯这话，越是觉得话里话有话的样子。
“我听赵灵乔的话，好像是她跟导演介绍起你，你曾经出演过一个警匪片中，里面有两集多的飙车镜头，当初你为了拍好这段戏，还专门有去学过。”顾峯看向季承衍，眼底中颇有一种对方接招的期待。
季承衍挑了下眉，跟赵灵乔而言并不是很熟，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他？
顾峯笑笑解释：“这就是雪中送炭情谊深要不，你直接就来顶这个男一成吗？”
季承衍算是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让他和赵灵乔搭戏，会否不太好？
他不是喜欢赵灵乔吗？
顾峯拐到一处很偏僻的角落，将车停在就近的停车场后，对后视镜内还在啜奶的妹妹道：“阿溦，吃海鲜好吗？我以前带过这里的海鲜粥回去给你吃，你很喜欢的那一家。”
弗陵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她并不饿，一杯奶茶便已经将肚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只是觉得他们的话有趣。
但赵灵乔要找季承衍合作。
还由顾峯亲口提。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未免有些太劲爆了。
据她所知，赵灵乔很早之前就说过季承衍是她的理想型，过去捆绑过季承衍炒cp，但季承衍的团队就一直避之不及。
如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倒是很希望看到这种三角恋的戏份。
我爱他，他不爱我，他爱她，真够狗血的。
她这位哥哥啊，为了实现赵灵乔追星的心愿，活得可真卑微如泥。
到了吃饭的地方，却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便连灯光都做了特别的处置，是笼在纱灯内的小小一簇灯烛。
这里不仅仅只做海鲜，只是因为靠海临港，海鲜特别丰盛。
顾峯点菜，季承衍倒茶，弗陵绕着盯着角落处的熏香看得入了神。
熏香烟雾，银白色的玉柱，袅娜而上，被风也吹不散。
弗陵撅着嘴，故意凑上前，想去将烟劈成几段，但都于事无补。
顾峯乐呵呵地看她，无奈对季承衍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妹妹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国内这些东西她很少见过。”
简而言之就是没世面。
弗陵翻了一记白眼过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推开眼前的小窗，去赏自己的景。
明窗洞几，月光从屋檐下洒落，碎光落于楼下的小池塘，风习习拂过，倒是一处清幽所在。
“怎么样？”
顾峯从身后走过来，挨着她手臂站着。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弗陵等着他的回答。
“……是应酬。”
弗陵舌尖顶了顶腮帮，自从开始给这个哥哥投资拍电影过后，顾峯过去隔三差五地给自己送夜宵。
以前倒没怎么怀疑过对方的好心，原来都是这样把钱花在应酬上的。
“你每次都来这么贵的地方应酬？”弗陵咬牙。
每次都跟她哭穷，背地里却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便只给她带海鲜粥，然后再跟她哭穷。
难怪爸妈说要她防备着最亲的人坑自己。
这可还是她亲哥！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那种。
“应酬，应酬。”
“呵呵！”
弗陵心底堵着一口气，侧过头起看他，“你知道我上回去看爸妈，他们怎么说你吗？”
顾峯面色僵滞了一息，捋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先吃饭再说。”
每回说起父母他都有意避开不谈，真是一对冤家。
弗陵喉咙口微微滚着，本来还打算跟他说起傅海兰的事，可现在好了，还有外人在这，都不知道该怎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