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一并失了声.
作者:顾与忱七      更新:2019-10-24 01:06      字数:2165

“她衣衫整洁

灵魂却满是灰尘

大千世界一见如故

一生再也忘不了的惊艳

于是从偏安一隅开始狼狈流浪。”

.

听到脚步声,顾长欢揉揉眼睛起身上楼了,然后躺在床上蒙着被子。

八月份的天,贵格热得要死,她还蒙着被子。

对于这件事,顾长欢没有特别意外。

相反还有一种相当滑稽的,讽刺性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像是“终于知道真相了”这样的,比起惊诧无措,不如说是早有预料,所以觉得理所当然的轻松。

她想到了小时候的冬天里,四处可见的冰面。

看起来结实又坚固,光滑的像一面镜子,弯下身去还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倒影。

可是其实那些密布的细碎的从表面看不出来的裂痕,从始至终都存在着。

只要踩上去的力度再大一点,它们就会显现出来,纹路像涟漪一样由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后站在中心的人便落入冰凉刺骨的湖水里。

她觉得冷,却不是毫无防备的冷。

牙齿都被冻得发颤了,上下撞击的声音以高频率传来,可表情还是麻木的。

她早就知道,所以不会慌张。

但是不慌张跟不难过,却是两码事。

“小欢。”

沈晏推门进来,端着一盘水果沙拉。

“吃点东西吧,你早餐一定还没吃。”

顾长欢没有回答,不声不响。

“小欢。”

“有什么不愉快就说出来吧。你答应过我,听我的话,好好生活每天开心的。不能反悔。”

面前蒙着白色被单的少女依旧无动于衷。

“再不起来……我就动手了哦~”

顾长欢咻地坐起来,看了一眼沈晏,头发微乱,接过他递来的高营养低热量的水果沙拉,拿起叉子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沈晏失笑,替她理了理头发,一直在旁边犹豫着像是要说什么,嘴唇张合了几次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说,你别安慰我,也别责怪他们。

沈晏轻轻地“啊”了一声,而后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睛。

到目前为止还撑得住,不需要安慰。

她没觉得错全在宋氏夫妇,也不想去怪对方。

眼皮开始发烫,接着是整张脸孔。

像是被隐形的火苗烧灼着一样,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那些励志的话语总是说,做人就要内心强大一点,要向前看,大踏步地向前走。

她想她也许没想象中那么强大。

才总是想回头。

沈晏端着盘子出去了,让顾长欢好好休息。

顾长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痛苦的,难熬的,一并失了声。

几乎是他关门的一瞬间,顾长欢马上下床,奔到了卫生间里,剧烈地呕吐起来。

冲完水站起来走向洗手台,胃里尖锐的疼痛不消反增,而镜子里脸色苍白惨淡的她狼狈的几乎只能用滑稽一词来形容。

她掬起一捧冰凉的水往脸上泼,那些从眼眶里渗出的滚烫液体也就混在了满脸的水珠里,裹成一团,沿着脸颊向下滑。

无论如何,至少从表面上,她看得出来对方对于这件事有满满的惋惜或悔恨。

回到床头拿起照片,上面有着她之前龙飞凤舞的英文字迹。

family.

不知道从哪里滑落的液体晕开了纸张上的字迹,英文单词的字母也变得模糊起来。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画面就会被定格在相机里。

顾长欢觉得自己就大抵是被困在了那些定格的画面里。

其他人都是流动的,持续前行的,唯有她一个人被固定在最初的位置上,手脚蜷缩,动弹不得。

听到下面有动静,顾长欢来到窗前,看着宋忱屿、他的母亲,和外公道别。

说了什么顾长欢听不到,也不想听。

大片的血色在眼前蔓延开来,窗外的街道上残阳正温柔地向大地倾洒着余晖,光却已经照不到她这里。

她本来打算睡个觉,因为沈晏经常跟她说,开怀大笑和睡个好觉是一切的良药。

但怎么也睡不着。

也许这种方法不适合她。

等到她下楼的时候,全部人都不见了。

沈晏说:“他们明天会再来的。不想打扰你,所以才没有继续待在这里。”

顾长欢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沈晏似乎是想逗她开心,一直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这个电视好看那本书很诙谐什么什么的。

但半句不提之前发生的事。

顾长欢都听进去了,也可以扯出一个笑容。

即使看起来云淡风轻,沈晏也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对发生这种事,这么离谱的身世,暂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我们都没有时光机,又怎么能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呢?

所以只能去接受,试着去接受,不得不接受。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童话永远只能是童话。

不过生活就是这样,乌云密布的日子以及一个个不眠之夜,都会过去。

慢慢变好,你也是,我也是。

“沈晏,来打扫打扫家里吧。”

“遵命~公主大人。”

后来一整天的忙碌里,最开始听到宋忱屿说要带妈妈来的那几天时有的那种心酸又悲哀的感觉,好像渐渐就淡了下去,没有那么明显。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不是完全忘却,却又并不特别清楚地记得,很多细节都已经想不起,眼前却又有时会浮现出一些格外清晰的画面,在安静的空气中随着起伏的尘埃缓慢地流动着,最后定格在段小媛看见顾长欢时灿烂的惊喜的笑容里。

而后她就在回忆突如其来的袭击里,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会那么想。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放弃。

偶尔也会冒出一个有点可怕有点可笑有点无理取闹却又真实确切的念头。

也许她就不该活着。

所以才输得,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