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你会不会温柔做一个梦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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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忱屿原本以为一声不吭进到屋子之前会有好一些阻碍，意外的是公寓面前没有任何安保人员，大门还是虚掩着的，顺着缝隙望进去也没看到人影。
“长欢？”
他推开门，四处环顾，确定一楼应该没有人，和宋母安静地走上阶梯。
二楼也是空的。
只在主卧室里，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初时他还以为是顾时恻一家，渐渐觉得不对劲。
“妈，你看。”
宋忱屿把照片给宋母，她接过细细端详，不由得激动起来。
“小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长欢心里有我们的！你看，她把我们的照片放在了床头。”
“你们……”
顾长欢站在门口，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们。
“小欢。”
宋忱屿轻唤了声顾长欢的名字，宋母抬头望去，一时间就慌了，连忙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
“小欢……你真的是长欢吗？我的女儿啊……长欢！”
宋母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顾长欢淡漠的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幽暗，随即推开了她。
“长欢……”
段小媛（宋母）自然想过很多种她们相认的情景，也许是长欢拼命地逼问她理由，也许是相泣相拥，也许是冷漠地询问……
可她不曾想过，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会亲手推开她，还是面无表情地，一丝情感都没有。
对啊……是自己亏欠她太多了。
顾长欢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妇人，跟姜絮差不多吧，都是那种一身的名牌货，尊贵优雅的感觉。
“你……你是宋忱屿的妈妈？”
顾长欢自然是明知故问，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我是你的亲生妈妈啊，长欢。”
“现在知道认领我了，早做什么去了。”
“其实……长欢，你听我解释。当初，我们是有原因的……才会把你放在了顾家。”
“洗耳恭听。”
他们和顾长欢刚在客厅坐下，沈晏便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这就是小欢的母亲？
姜墨远和姜絮也随即进来了。
“外公，妈……你们怎么来了？”
顾长欢有些意外，神色终是变了。
“是小媛联系到我们，让我们搭最早那班飞机过来的。”
段小媛看了看宋忱屿，少年立即会色，拍了拍沈晏的肩膀，示意跟他走。
沈晏有些不解，看了看没有反应的顾长欢，随宋忱屿出去了。
“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就碰到沈晏了。”
姜絮语速缓慢，神色柔和，静静地看着顾长欢，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小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对不起，是爸爸妈妈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的。”
顾长欢抿了抿唇。
“怀了你的那段日子，我们家族败落，原因就是商业会的那些巨头想置我们宋氏于死地。当时你爷爷病重，你父亲接手宋氏，可惜已经无力回天。到处找人借钱，都不愿意，哪怕是故交也好。”段小媛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是交友不慎，那时才明白，别人是把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在你背后开枪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你？”
“后来你出生以后的几个月，我们宋氏越来越衰落。这个时候，顾先生找到我们，跟我们说，他可以帮助我们。那就是把刚出生的女儿交给他抚养，作为交换。”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交给了他？”
“小欢。”姜墨远扶了扶眼镜框，“那时候明烨和小絮正是想生一个女儿，刚好宋氏和顾家是故交，现在对方有难当然要出手相助。不然，你要看着你的父母亲带着你们兄妹流落街头吗？”
“我并不知道顾先生怎么想的，会愿意帮助我们。但是这个交换条件……太过于大。你父亲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把你交给了顾先生……我得知以后去质问你父亲，他说没关系，等宋氏强大以后，再带着钱把孩子换回来。顾先生真的履行了承诺，将计划得来的资金几百万，全部交给你父亲，对于当时的宋氏来说，这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长欢依旧是淡淡地听着，没有任何表情抑或反应，这让在场的三位长辈愈发担心起来。
这么狗血啊，真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交易品和试验品的存在。
“那为什么，十七年了，才来找我。”
“明烨一直在派人监视着你和时恻。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时恻去澳洲了，就有机会可以让你们见面了。”姜絮说，“我也曾问过明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长欢和时恻。他回答说……”
姜絮看着顾长欢，四目相对。
“说，你们两个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要么断绝，要么置你于死地。还说，当初抚养你只是想让你长大以后和贵格市长的儿子订婚，好让他的公司因此强大起来，称霸贵格甚至走出国际。”
钱。
说白了，都是为了钱。
一个为了钱不惜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为了钱不惜把辛苦做来的海陆开发计划的全部资金来换取“女儿”，从而使她长大以后听从他的命令当他的交易。
开发计划的资金与当上贵格市长比起来，还真的是不值一提啊。难怪他会愿意这样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啊。
够狠。
她现在就像一个长久处在黑暗中的人，猛地有一束亮光照过来，首先体会到的不是如愿以偿的喜悦，而是由于不适应那明亮而生出来的晕眩，和不知道那束光什么时候又会熄灭的恐慌。
为什么。
顾长欢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桃花眼里盛着微妙的难堪，那是她最不愿意让在座的三个长辈发现和看到的。
因为害怕。
因为不安。
因为兜转徘徊了太久，走上正道时反而更加彷徨。
“小欢……现在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了吗？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顾时恻都跟我说了。那张照片，也是他给我的。”
“什么？！那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从我搬出顾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我不是顾家的女儿了。”
顾长欢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
“那你……很讨厌妈妈吗？”
段小媛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与顾长欢很是相似。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苦衷，不把我给顾家，我们就可能无法生存下去。”顾长欢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近几年来受的苦都不值一提，“我才发现我的父亲顾先生是这么有城府的啊。不过也该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把我放在安城，我就不会遇到那么多好朋友给我无法言喻的温暖了。”
“现在呢，怪不得任何人。这世界上的不利，都是因为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要怪就怪当初的宋氏太弱小了吧。”
“还有就是，不管说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说这么多都是废话。”
那些灰暗的，不为人知的往事，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她的噩梦和脑海里，长久地挥之不去。
终了，顾长欢还是摇摇头，便起身迈步走向楼梯。
“我回房间睡会。”
见没有人回答，顾长欢坐在转角无人经过的阶梯上，抬手覆住了脸。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好一会，温热的液体终于从指缝里缓缓地滑落，随后越聚越多，裹成一团滴到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