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疮百孔还笑着说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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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在机场，来送行的只有宋忱屿一人。
顾长欢心怀歉疚地等了又等，可是始终也没有等来那个曾陪在自己身边整整十余年的友人。
即便这样……到最后，也不愿再见我一眼吗？
沈晏见她目光黯然，心下不忍地揽上她的肩，轻声催促：“……飞机快要起飞了。”
“你还是，没有等到我和妈妈啊。”
宋忱屿轻声开口。
“抱歉。”
“真的，不想晚几天再走吗？”
“这里，我可能是不会回来了。”
“那有空，我带她去见你吧。”
顾长欢愣了愣，没有回应。
“小欢，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幸福啊。”
“哥……”
宋忱屿轻笑着摸摸女孩的头，努力忍住颤抖的手。
“嗯。等安定下来我们会联系你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们离开了。
在登机前的几分钟，顾长欢收到了叶楠木发来的短信，实在不很像对方的风格。她觉得叶楠木应该是骄傲地盛放的玫瑰，而不是忧郁地作诗的文青。
“爱清风拂柳，也爱烁石流金，爱层林尽染，最爱你。”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很久，身边的旅客基本上都走光了。她勾起嘴角想扯出一个笑来，是叶楠木最喜欢的那种清浅的笑，尽管对方再也不会看到了。
“不爱冬天吗？”
她和沈晏跟着汹涌的人潮走向登机口，知道这次如果再走丢没人会找到她。
温热的眼泪从脸上淌下去，滴到地上，很快又蒸发得干净，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叶楠木的回信她看到了，截了屏，把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有那一句话就够了，够她揣着捧着自顾自幸福一整个今生。
“可以都不爱，只爱你。”
其实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是迷茫的吧。只是脚步一旦迈出就再也收不回，唯一能做便是从此牵紧彼此的手，那么哪怕再深再暗的黑夜也终会迎来破晓的黎明。
如今这宴席也该是散场的时候了。
机场门口，一个人影已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注视着顾长欢他们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了。
香烟几乎烧着了手指，他却恍若不觉地勾着唇角握着手机寂寥轻笑。
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可我不甘就此放手，我不停不停做着易碎的美梦，直到如今才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的失败。
时间是一个函数，是循环往复的麦比乌斯环，是内外连通的克莱因瓶，时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是少女的皱纹，老妇的青春，是历史的梦魇，未来的期冀。
你想要看见爱情，它就让你看见别离。你想要看见生命，它就让你看见死亡。你想要看见温暖，它就让你看见凛冬。你想要看见欢愉，它就让你看见挣扎。你想要看见永恒，它就让你看见刹那枯朽。
可至少，它让我明白了一个并非人人都能领悟的道理。
喜欢一个人，是从一开始就该抱着被辜负的觉悟却还义无反顾。
“胆小鬼。”
宋忱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送他一个白眼。
“我他妈……？？？”
“长欢等了你这么久，你居然不出现。昨晚也是这样。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她很遗憾的。”
“我也遗憾。但是你知道么，人最软弱的地方，就是舍不得。”
“但是……”
“没有那么多但是了，人家都已经走了。”叶楠木笑了笑，“反正我陪她看过日出啦，满足了满足了。”
“嗯。”
“在我做早餐的时候，长欢往我的背包里放了很多东西。我也知道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顾长欢把什么都还给他了，多啦a梦钥匙扣连带着家里的钥匙，贴满了两人相片的影集，自己亲手叠的玫瑰花。
以及他所有漫漫无期至今仍未消退的爱意。
他们再也做不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顾长欢和叶楠木，也没能成为哪怕一天的爱人或伴侣。
他的关怀，他的温柔，他的妒忌，他的疯狂，只是他一个人的狂风骤雨。从头到尾，顾长欢还给他的都是冷静，理智，疏远，最后是分离。
他明白这是最后一天，是他和顾长欢的最终结局，一切都要结束，一切都要归于平静。明天的他会照常早早起床，准备好早餐，乖乖上学，和唐糖张怡筠她们吐槽唠嗑。只是早餐只需准备一份，出门前也不需要再去看看那个人的睡颜，上学不需要再绕两条街，考试后的糟乱心情不再有人为他抚平，他甚至不再需要微信这个聊天软件。
下半生的每一天里，他要和顾长欢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一片天空。却不能再见她，不能再抱她，不能与她十指紧扣着入眠。
顾长欢会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会避开所有他可能会出现的场合。哪怕是春节，也会打电话给自己的爸爸妈妈说她太忙了，过几天再回去看你们。叶楠木的爸爸妈妈会心疼，甚至会跟叶楠木说要多关心小欢。
还要怎么关心呢？我把她当作这辈子的唯一，足够了吗？还不够吗？再做多少，才能够呢？
顾长欢，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
叶楠木撇开脑子里那些绝望的想法，他所熟悉的好朋友，从来都是这样会微笑着拒绝自己的人。从他的发现自己可怜的心意保持沉默，到他今天撕破脸皮的苦苦哀求。他知道现在的他的样子一定难看至极，像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狗，死死巴着主人的裤腿不肯撒口。
“嘿，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是了，他的主人从拥有他的第一天就不曾轻贱他，玩弄他。把一切都搞砸的是他，看得懂又装糊涂的是他，舍不得的是他，如今要死要活的还是他。而本该是这件事另一位主人公的顾长欢始终在等他做一个决定，最后等到绝望，也就不再等了。
他想，原来我也是个演技精湛的人。是我亲手将淬了毒的利刃一寸一寸地捅进自己的心里。
回顾到登机前。
不同的假设在叶楠木嗓子眼里滚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他说，“祝你幸福。”
顾长欢收了线，叶楠木在嘟嘟声中把手机丢到一边。
在家坐了两个小时，叶楠木拿过手机搭车去机场之时，发了一条短信给顾长欢。
“爱清风拂柳，也爱烁石流金，爱层林尽染，最爱你。”
顾长欢回复了他，这是他今生收到来自顾长欢号码的最后一条短信，“不爱冬天吗？”
叶楠木捂着脸，眼泪顺着他手指的缝隙留下来，滴在地摊上，晕湿了一小块。
叶楠木的回信石沉大海。
“可以都不爱，只爱你。”
叶楠木和宋忱屿回去的时候，中途又经过一家破败的音像店，音质粗糙的扬声器里不断飘出歌曲悲凉沧桑的曲调。
两人沉默走过，时而扬起脸看墨色的云翳缓慢笼罩这城市寂静的雨夜。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那些夏天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我已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你好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