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在活着，所以不畏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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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夕，连绵了近大半个月的雪终于停歇了。

这天是平安夜，可由于工作日的缘故，学生们自然是捞不到假期。一整天的课塞得他们头昏脑涨，作业量不见减少反而还加倍了，晚上放学时均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怨声载道。

沈晏和叶楠木刚出了教学楼，正并肩打着哈欠往宿舍走，只听身后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喊住了两人：“嘿，今晚跟不跟我出去high？”

“不去不去……开什么玩笑，老子今天光作业就得奋战到凌晨。”

叶楠木甚至都懒得回头去看来人，干脆拒绝。

“嘁，作业狗。”程南鄙夷，又上去勾沈晏的脖子，含情脉脉：“……小晏子？”

尴尬笑着侧过头，沈晏一脸为难：“那个啥……小南子你看，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咱真要出去疯也不差这一两天……是吧？”

程南顿时失望又愤怒地指着两人背影挑眉叱道：“奸夫yin妇！哼，不去拉倒，爷一个人乐得逍遥。”

本来沈晏想说为什么不找七七一起去的时候程南已经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叶楠木和沈晏疑惑地对视一眼，暗字想着今天这人不太对劲啊，往常鲜少见他有这么烦躁的时候。

“哎……等等等等！”犹豫片刻，叶楠木还是远远叫住了那不爽的身影，询问道：“老慕人呢？让他陪你去好了，反正回寝也是通宵打游戏。”

“对啊对啊还有七七。”

“哼，说那屁话，那家伙一放学就没影了。至于我媳妇，当然是以作业为重了。”程南已经走到楼门口了，单手撑住厚重的玻璃门，抬起另一只胳膊冲他们胡乱挥了下，“行了，你们赶快走吧，我一个人逛逛就回来。”

沈晏蹙眉冲他摆了摆手，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也早点回来！这么冷的天。”

“知道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应着，用力推开门走入一片冰天雪地。然而还没朝后墙的方向走几步，兜里的手机就剧烈震动起来。

“……喂？”

“小南啊，是我。”

“……嗯，妈。”来到大楼阴暗的拐角处，他的脚步慢慢停下了，背靠墙根摸索出了一支烟，“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不是平安夜嘛，知道学校不放你们回家，我和你爸就想着起码打来和你说几句话。这两天天冷，别光顾着耍帅，自己多穿点啊。”

被火苗映亮的眉眼在瞬间给人以柔和的错觉，程南默默点着了烟，轻呼出尚存温度的白雾，半敛了眸子轻微勾起唇角。

“……啊，知道了。你们俩也是，关节本来就容易受寒，晚上记得关好窗。”

那边程母接着又絮絮说了一堆什么之后，电话被转移到程父手中。

程南安静听着，抬头凝视被街灯染成深绯色的夜空，偶尔“嗯”上一声，指间闪着微弱亮光的烟屑积得多了，逐渐零星地剥落。

烟头有点烫手了，但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把它丢进冰冷的雪中。

待挂断电话，程南低眼盯着通话记录上那行“家12分3秒”看了好久，才将手机连同自己快被冻僵的手一起揣进兜里，深吸一口冬日冷冽的空气。

“你给我滚！我就没你这么混蛋的儿子！”

“你说说你像谁……你说你到底像谁！怎么让你听个话就这么难？”

“早知道会生出你这种逆子，当初从医院抱回家后就不如直接掐死！”

“……你要敢动我的琴一下，我就真死给你们看！！”

“父母？……哈，你们这样子也好腆着脸自称父母吗？被自己亲生儿子整整恨了十多年的‘父母’，多么感人！！”

程南在心口蓦然的刺痛下生生扯回恍惚的思绪。

回忆这种东西，就算关起来，可还是会在某个时刻重复。

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道理，其实他早就知道。

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再踟蹰回望，什么时候才发现越是深爱越是伤害，什么时候终于也能微笑着从曾用来发泄恨意的同一张嘴中吐出柔软关切的话语。

年幼的孩子总是嚷嚷着要长大。

不错，做大人确是有做大人的好处。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把“长大”这件事情想得那么美比较好吧。

人在学着独立的同时总会变得叛逆，叛逆的同时又学会了偏执，偏执的极端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与亲人的彼此伤害。

可不会互相理解，互相道歉，这才是最糟糕的。

倘若早知如此，早知成长竟是个这么辛苦和疼痛的过程，当初你还会如此迫切的期盼它到来吗？

越长大，真的越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