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本以为蜀山就算在小镇的上边，那座山的山巅。

但他也没料到那么快就遇上了一个蜀山弟子。

出于对修道门派的尊重，他没有马上飞上山。

而是沿着山道，一点点地往上走。

但还没走多久，就见前方遥遥走来一个白衣少年。

“这位道友不知来我蜀山何事？”

那白衣少年的脸有些稚嫩。

甚至那双眸子里也看不出任何沧桑，确实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道士。

短发削得很平，看上去都能在头顶放着一碗水了。

李丹没有怠慢，拱手便道。

“是为了寻一故人。”说着，便从袖口中拿出那块白玉，又下意识地问道，“小道友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修道者？我应该没说过才是。”

“道友身上的气，与凡人不同。”

那白衣少年笑着答道。

一边接过白玉。

气？

当真能看得出来吗？

这少年年纪应当也不大，居然已经有如此本事了啊。

果真……是因为自己不适合吗？

李丹心里又有些黯然了，当初自己师尊也说过他李丹是悟性太低了，那位灵大哥更是让他早些去死。

如今来看……

那些或许都是无用之物呢。

既然无用……死了便是啊。

心里某个念头再次生出，但只是一瞬间，便被李丹又继续压了下去。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在诸般念头过去后，这白衣少年终于一声惊呼。

“不知道友师出何处？”

“昆仑，琼华派。”

“哦……”白衣少年微微颔首，将那块白玉交还给李丹，“此物是道友之物，切记莫要让与他人了……虽然算不得贵重，但对我蜀山修道者而言，却是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不知小道友……”

“道友不必多言，有什么话，可以随后再说。”言罢，便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还请道友随我来。”

两人一路上没有多言。

这白衣少年的出现让灵九朱以为此时已经距离蜀山很近了。

但他却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

两人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一路上莫名地绕了许多栈道，有时候连一些空旷地带也会绕着走。

李丹没有多问，只是下意识地察觉到那些绕过的第有些晦涩的气息。

只是远远地见到了蜀山山门的时候，前边带路的小道士忽地转头问了一句。

“道友为何不问我？”

“没什么好问的。”李丹道。

确实是没什么好问的，他只是来拜访的，又没什么其他目的。

自然不会问多余的事情。

但白衣少年好像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再次问道。

“真的没有？”

“还请小道友为我带路。”

“真是无趣！”

白衣少年一脸的挫败，带着李丹穿过了山门。

一路上有何白衣少年穿着相同衣衫的修道者经过，纷纷看向李丹。

但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询问。

只是眼光一扫而过。

这里的氛围和琼华派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李丹心里暗道。

“我们去哪里？”李丹终于问了一句。

“去见掌门。”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

“道友手里的东西有些特殊，必须去见一见掌门。”

既然那白衣少年都这样说了，李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今想来。

那位乐阳子前辈似乎身份很不一般？

这山门后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正中央立着一座七层阁楼。

阁楼第一层上方的匾额端正地用仙麓文写着三个大字：太清殿。

人还未至，便听里边遥遥地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来殿内一叙。”

“道友，掌门让你过去。”白衣少年转身对灵九朱叮嘱道，“等会儿见了掌门，切莫提及什么年龄，他老人家最忌讳这个了。”

“居然还有这等忌讳？”

李丹不禁有些诧异。

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蜀山掌门有些好奇起来。

“道友只管记下。”白衣少年再次叮嘱，朝着李丹拱手，“我还有事，便只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还请道友自己走。”

“无妨的，小道友自己忙去便是。”

李丹也没有在意这些。

……

太清殿内。

一条黑色的毯子从门槛开始一直向内延伸。

最终端放着个蒲团，上面盘膝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白发垂髫。

莫要说年纪了，李丹根本就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岁。

因为实在是太老了，甚至都觉得这老人站都站不起来。

“道友此番拜山，所为何事？”

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有一点客套话。

也没有一点闲言碎语，见面的瞬间就直奔主题。

“是为了寻一位故人。”李丹拱手，恭敬地拜下，只是在身体刚拜下一些的时候，忽然一股力量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再难动弹分毫，李丹心里一凛，暗想着老人定然不简单。

该说不愧是蜀山的掌门吗？

“何人？”

“是乐阳子前辈。”李丹脸上带着笑，想起那位前辈，他的心里就渐渐地生出一些暖意，那是一位没有一点前辈架子的修道者，他不知道那位乐阳子到底有多厉害，只是在见到的不过两次面里，已经给李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力量。

“乐阳子？哦，对……他曾经说过，或许会有人来寻他。”

一直坐在蒲团上的老人闭着双目。

似在养神。

甚至双唇都未曾颤动，声音便已经落在李丹的耳中。

“说起来，乐阳子应当送了你一件东西，现在可还在？”

“正在这里。”

李丹将那白玉摊在掌心。

白玉入手温热，隐约带着流光，只是相较于从前，如今已然暗淡了许多。

正如当年的乐阳子说的那样。

这白玉对李丹的修行有很大的好处，可以在他入定吐纳的时候安心凝神。

让他的心中杂念少了很多。

但时至今日，这白玉的效果又变得薄弱了。

“乐阳子……道友可知这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这白玉可凝神静心。”

“非也。”老人一声长叹，“非也……”

“还请前辈赐教。”

“这是心。”老人伸手，手掌摊开，掌心一块与李丹手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白玉，“是我蜀山诫训，为人当初心不改，一如山中白玉——任沾染凡俗尘埃几许，任秽物污浊几许，本心恒在，不沾外物。”

“受教了。”

李丹刚打算再次抱拳行礼，却忽觉肩上一股巨力再次袭来，这一次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同时那老人声音继续。

“当年乐阳子将此物赠与你，应是为了让你能坚守本心，虽未明说，但也是某种期望。”

“那敢问道友，你的初心——如今可在？”

“道友如今凡尘种种纠缠其身，不知可有解脱？”

“道友已年过半百，残存之躯可知天地大道？”

“道友一生坎坷，不知是否得到了什么？”

“道友，握紧你手里的玉！”

直至最后，那声音终于变得严厉起来。

原本自认为见得多了的李丹，心里猛地一颤。

诸般念头顿时一扫而空。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想。

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

再见那老人闭着的双眸猛地睁开，一声厉喝。

“然后——把你腰上的那把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