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茂的目光从顾唯安的脸上转移到莫邵忱身上，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动作很吃力。莫邵忱注意到这些细节，快速走过去握住另一只手，说：“您想对我们说什么就说吧，我们在听。”

顾清茂看向顾唯安：“顾氏顾家……你要撑，撑起来。不要，不要怪你叔叔。是我，我的错，我对不起，你的，父母。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简短的句子说的断断续续，顾唯安听得很仔细，努力把这些词组连贯起来，“真相，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答应爷爷，不要恨，恨太久。你的，人生还长，我和你父母都希望，希望你快乐。”

真相，在顾唯安的心里已经形成，爷爷的一番话像是结案陈词。她怎么不恨？她恨杀死父母的凶手，更恨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

“爷爷错，瞒着你……对不起。”

她拼命摇头，又点头：“我都知道，全都明白。爷爷，只要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

想把他们的两只手拉到一起，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长叹一口气，说话声音细小沙哑：“你们，要好好的，在一起。邵忱，唯安托付你。我，相信你。”

她泣不成声。想不到在生命的尽头，爷爷想的一直都是自己。再想到她和莫邵忱已经分手，爷爷却还不知道。

“爷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唯安，做她的后盾，像爷爷您一样守着她护着她。”

顾清茂嘴角抽了抽，他在笑，终于有人能代替他来照顾自己的孙女。“一辈子……”

不知什么时候，顾唯安的手和莫邵忱的手放到一起。莫邵忱把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像是在宣誓一样：“是，一辈子。”

她呆呆地听着莫邵忱说出的每一个字，来不及体会这八个字给她带来怎样复杂的感觉。耳边粗重的呼吸声骤然停止，一阵耳鸣，抢救室里突然冲进来好多人。她被莫邵忱拉扯到一旁，看着那些穿白色衣服的人簇拥到爷爷面前，一会儿又散开，呼吸机被撤掉，换做一块白布蒙在上面。

主治医生宣布完死亡时间，把顾清茂的遗体推走，抢救室里只剩他们两个。她呆愣愣地被莫邵忱揽在怀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原来，她做的一切还是不能填补任何遗憾，就算预知未来又怎样？她输了，输给命运。一直以来一点点建立的铜墙铁壁顷刻崩塌，她像枯树枝上的最后一片蜷缩着的黄叶子滑落，跌坐在地崩溃大哭，任由自己在风雨里飘摇撕成粉碎。

“不该去北京的，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怎么丢下他一个人……”顾唯安坐在医院走廊，没头没尾地嘟囔着。任凭莫邵忱怎么劝，一个字都听不见。莫邵忱失去耐心，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出医院大门就朝她大声骂道：“顾唯安，你脑袋清醒点好不好？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至少等爷爷的葬礼结束，你可以有很长时间自责难过，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