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血债累累
作者:大夫有酒      更新:2019-10-17 22:56      字数:2260

接下来的几天尹迹州都专心致志学做饭,唯一交流的人就是穆雅籍。

但穆雅籍明显变了个人似的,话也不常说了。

他在军营里管登名造册的,这几天常常几个营来回跑,回来饭都吃不上两口倒头就睡,能睡两个时辰。

常常半夜醒来挑灯夜战,不知道在记录些什么。

也就半个月时间,穆雅籍咳嗽起来,病倒了。还有个事没有处理完,让尹迹州替他跑趟腿。

尹迹州背着一包袱的书册骑马奔波。

心里痒痒的,想着自己以后当了先锋的威风模样。

一不留神连人带马跌进巨坑。

包袱散碎,书册连篇。

不经意瞥见的内容却让人心惊胆战,身上疼痛剧烈,尹迹州抽搐起来,像心脏被人捏住了似的!

名字,全是名字!

尹迹州回营地的时候天都黑了,有人拍他肩膀说饭做的好吃。

尹迹州一身灰,清俊的脸上蒙了黄沙,像个斗败公鸡,一点儿也不神气。

穆雅籍倚在营帐门口等他,手里是那把缺了扇叶的黑木扇子,呼哧呼哧轻摇着。

“送到叶将军手里了。”

这是尹迹州第一次见叶元岑。

比想象中瘦,传说中更老。

“进来吧,给你留了饭。”

穆雅籍能把白米饭都做得人人夸赞,炒了萝卜香味儿更能磨人味觉。

但那诱人的饭食没提起尹迹州心底食欲。

“名单上的人,去哪儿了?”

“死了。”

穆雅籍语气平淡,大喇喇倚在卧铺边上。

“小兵哥,以前和我睡一起的,也在上头。但你骗我,说他调离了。”

“嗯。我谁都骗,天天骗人。”

尹迹州冷哼一声,开始扒拉饭,直到见底才歇下来,端着空碗盘出去洗。

回来后穆雅籍已经睡了,盖着尹迹州的衣服,眉目间是不安的紧皱。

先前叶兴派发米饼说的话一语成谶,荣彗郡真的干旱欠收,朝廷派出的粮饷队被劫。

尹迹州为什么知道?

大概是家书吧,尹家没忘了有个嫡次子流落在外。积极赈灾,捐了十万两不算,还要押运过来。

条件,大概是回程把自家少爷捎上吧。

缺粮的半月里,尹迹州每天只喝水和一个馍馍,和兄弟们去林地里打猎。

听说苍国集结了大量兵马准备趁虚而入,众人饥饿下小迎了一战,虚实尽探。

苍国的兵力还没有集结完,只在外圈作骚扰,而荣彗郡叛逃百姓日渐增多。

穆雅籍倚在一棵树下,手里头扬着黄沙。

“你知道这黄沙叫什么吗?”

“百草折。”

“它会慢慢侵蚀林地,将有水的变成缺水的,再把缺水的吸干成黄沙。没有敌军,荣彗郡照样会被湮没在一片黄沙中。朝廷派叶元岑来,不过是场算计。叶元岑个大骗子,竟然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叶将军,自有打算吧。”

“呸。”穆雅籍啐了一口。

尹迹州毫不反感,甚至想跟着做次这个动作。

半个月的缺粮生活熬过去了,士兵除了瘦了些外没有遭遇其他损失。

除了那些暗暗失踪的。尹迹州在替穆雅籍记录。他知道具体名单。

粮饷运到了,尹迹州收到了信,营地将领也知悉消息了。派人请他和穆雅籍过去。

尹迹州和穆雅籍到了主营,看到押运粮草的车上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应是主仆。矮的孩子穿着罩身斗篷,整个人为了避风沙围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清澈水灵,可能旅途太累,有点呆呆木木的。

士兵在卸货,有人朝着尹迹州围拢过来,大呼:“少爷!”

“伏伯!”

“少爷——”伏伯长叹,看着尹迹州的刹那眼眶就湿润了,“真不知道这两月你怎么过得,看着跟瘦了十斤似的!”

“伏伯,我很好。”

三人去了主营里,这是尹迹州第二次见叶元岑。

他穿着薄薄的青衣常服,身量极高,显得清疏。

叶元岑和军师谈着事,明明近在眼前,却让尹迹州觉得很遥远。音容不可触摸。

尹迹州迷迷糊糊站在那儿听完,恍恍惚惚出了营帐。

忽然,瞥见了那一高一矮。小孩儿子脱下了罩衣,依偎在叶元岑身边。

回头看,穆雅籍正透过营帐缝儿盯着人一眨不眨,目露凶光。

“不详。”

“喂,你瞎说什么呢?”

“那个孩子。”

“怎么了?”

“她的命数显示:血债累累,不得善终!”

“人家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诅咒?”

尹迹州拉着穆雅籍准备回去,伏伯抹着泪跟着。

“伏伯,刚才我已经说清楚了,等仗打完再回去。你让父亲别担心了,替我向母亲问安啊!”

说着,尹迹州就要走,被军师唤住,等再次启程回去,身后多了一高一矮。

回到营帐,高的仆人给小孩儿铺好床,接着被叶将军的人带走了。

小孩哭兮兮跟了百步,尹迹州在后头跟着。

“叫什么?”

“阿绫。”

名叫阿绫的小孩儿睡尹迹州旁边的营帐,晚上吃饭实在伙房外头,有风吹过,清清凉凉的。

尹迹州看着,阿绫头埋得很低,有点怕穆雅籍。一般是穆雅籍吃了口饭,她才吃口饭。

穆雅籍夹了菜,她也畏畏缩缩夹下菜。全程安安静静,吃饭时呛到了也细声细气的。

等穆雅籍吃过了,阿绫才叹了口气般,迅速将碗里剩的饭吃完。

穆雅籍回头又盯着阿绫,眼睛里深沉得像黑色漩涡,孩子越看越心惊,最后生生憋出了泪花儿,不敢出声,也不敢往下垂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尹迹州笑了笑,收拾碗筷,起身踹了一脚穆雅籍:“看你把孩子给吓得!”

穆雅籍走远去吹风,一头乱发狂风都吹不散,像扫帚似的。

阿绫看他走远了,才挽起袖子抹泪,自己一个人往窝里去了。

准备睡时,穆雅籍眼睛却清醒得发亮,他说:“我这辈子还有最后一卦,送你?”

“什么意思?穆叔洗心革面,再也不招摇行骗了?”

穆雅籍笑了笑,瞅着旁边营帐,里头有个粉嫩玉啄的小孩儿:“二十年后,你们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