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谦倾的声音蓦得响起。惊得宋凝儿整个人都抖了三抖。
“为何站在屋外？”
“王爷……额……”宋凝儿还想辩解，慕谦倾已经径直上前，一把推开门。
开门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应该是薛大师在里头“驱鬼”，可是却压根没有薛大师的身影，甚至连原本的符纸都没有。只有香儿被绑住，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慕谦倾皱眉：“这不是你的丫头么？”
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拔下塞在香儿嘴里的布条。
“王爷，王爷！我有话要说，楚姨娘是被误会的，连王嫂都是宋凝儿杀的！”香儿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凝儿，眼中露出的凶狠的表情，自己跟了小姐这么久，都说患难见真情，没想到就因为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卖了。
“哦？”慕谦倾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凝儿：“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香儿想了想，揭开了自己半张脸上包着的白色纱布。
层层叠叠的纱布下面，原本是一道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现在虽然已经愈合，却还是留下了可怕丑陋，像是爬满了蚯蚓一样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其实，”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王妃从入府的第一天，就对楚姨娘心有芥蒂。”
“你这个贱婢，你在说什么！”宋凝儿意识到不对，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慕谦倾拦下。
“那日的宫宴之上，楚姨娘被叫去地窖里拿酒，王妃就让我跟在她后头，借机会使绊子，最好能让她自己摔倒死在里面，如果不行，让她破相也是可以的。”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善良温柔的王妃吗？
“军机图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只知道当日王妃和方管家联手，把王嫂折磨死之后，命人抬到了楚姨娘的房间，整个过程奴婢都有参与，所以都见得清清楚楚。”
自己原本以为，小姐对外人再怎么残忍刻薄，那都是外人。可是直到刚刚，她才彻底明白，她的小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自私自利，绝不会为她有半分考虑。她甚至要牺牲自己，只为告慰什么可笑的冤魂。
“你胡说！！！”宋凝儿慌了：“我不过是责骂你几句，你就心生不满，血口喷人，你这个贱婢！！”
“我没有胡说！”
“香儿如今的脸成了这幅样子，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这些话若是有半句虚言，香儿天打雷劈。”
最后一句话，让宋凝儿彻底失去了狡辩的心思。
“宋，凝，儿，你真是——”慕谦倾看了一眼宋凝儿，眼中感情复杂：“太让我失望了。”
“来人，把王妃关押起来。”
宋凝儿双腿发软，说的好听是架，几乎是被拖下去的。
屋子里的人转眼就走了大半，只剩下宋夫人还幽幽站在原地，奇怪的事，见到自己的女儿被自己的女婿关押起来，她的表情却十分淡定从容，若是仔细看，居然还能看见她的唇畔微微勾起，显现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抬起脚，作势就要离开。
“宋夫人留步。”
脚步一停，她回过头微微一笑：“怎么，王爷还有事？”
慕谦倾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宋夫人为了亲切，一直都称呼我为谦倾，怎么今日忽然改口叫我王爷了？”
“还是当楚姨娘太久，习惯了开口这样叫我？”
“宋夫人”一怔，随即释然一笑：“你还是看出来了。”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随之脱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王爷，好久不见。”笑盈盈地看向慕谦倾，楚怜的眼中没有丝毫恨意。
“早在那个无赖莫名其妙上门，随后方管家被查出赌债问题之时，我就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指使着这一切。”
“是吗，”淡淡一撇嘴：“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骗过了你。不是吗？”
“楚怜，”慕谦倾的声音冷冷响起：“你身份不明，背景特殊，本王不能饶你。念在今日已晚，明日你就跟本王一同进宫。”
“进宫……”听到这两个字，楚怜幽幽地念了念。
“你在想什么？”慕谦倾皱眉。
“慕……”一个字刚刚开口，楚怜忽然感觉到浑身的一阵抽痛。
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极细极长的冰凌狠狠扎进深处一样，寒冷的感觉几乎是瞬间遍布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的血管都像是被揉进了冰渣一样。痛感一阵比一阵强烈，楚怜忍不住蹲了下来。
“你寒毒犯了。”慕谦倾没有用疑问句，这样的感觉，伴随了他整整六年，他很清楚。
“你扶你上床。
“不用。”
“我扶你上床。”
“不用。”
“本王最后说一次，我扶你上床！”
楚怜抬起头，脸色已经苍白如雪，嘴唇更是被冻得青紫：“慕谦倾，你给我滚。”
“…………”
“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好受点吗……”
“你试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次又一次的滋……味吗……”楚怜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试过……亲手害死那些……重视你爱你的人的……滋味吗……”
慕谦倾的眼神震惊，眉头紧紧锁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看着一个一个的人为你而死……你……却不能保护他们，你是什么感觉……”
“本王会恨。”
“是啊，”楚怜点头：“我也会恨……”
“楚怜，你到底想怎样？”皇兄反复告诉自己她的不是，等他反应过来军机图之事本就不是她偷的之时已经晚了，伸出手，慕谦倾紧紧抱着楚怜：“对不起，对不起。”
“不……”
“对不起，我说了保护好你，却没有做到，我说了只你一人，我也没有做到。我喜欢你，你明白吗，楚怜，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不……”寒毒的痛几乎蚀骨，楚怜几乎昏迷过去，嘴里却还是倔强地呢喃着。
“不什么？”
“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