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兮月兮 七
作者:杏河州      更新:2019-10-25 22:00      字数:4120

九头怪发狠,直接冲着月苍烟撞去,她衣袖往后一扫,眼看着云气中,忽然一道金光立起来一个屏障,一身蓝色华服的人挡在她的身前。

她微微有些惊愕,那人的发丝已经扫过她的脸有些痒痒,九头怪的一只触角插入他的左肩。瞬间蓝色华服上一道血痕显眼,她回神看向九头怪,手中的寒魄已经开始聚集光芒,只是寒魄还未落下去,蓦然她的手腕被人隔空抓住。

他抬起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九头怪,说:它没有歹意。他说话的同时,身后的九头怪已经趁着她出神的空隙一跃而逃。

九头鸟就这样跑了,她看着身前左肩上窟窿里正冒着鲜血的人又回头看了已经被仆从搀扶下去的绿衣,忽然知晓什么似的点点头:原来我打扰了你解救姑娘了。

很显然,在月苍烟的眼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切的结果都是慕辰为了救绿衣。只不过她半路杀出来毁了他的英雄救美。

而听月苍烟这样说,慕辰却也没有辩解,倒是自然的点点头,说:“是你打断了,所以你要还我一场。”

她听着他略微轻佻的语气,收回寒魄握在手中已经是一把扇子,她一边摇了摇扇子,转身往前走,淡淡道:我如何还你?我总不能把你好朋友的九头鸟叫回来再把你的心上人推进去一遍。”

他听着她嘲讽的语气,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仍然保持着极好的修养:若是九头鸟这样懂得美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站在云头上这样说着,忽然,又一阵邪风而来,原本消失的九头鸟真的再次奔头回来,朝着月苍烟的方向就是一阵烈火燃过来。

看到此处,浮生不都不承认,神兽果然是头神兽。这九头鸟也太会知情了些。

九头怪跑到一路后知后觉才发现,适才站在云头上的红衣女子与他家公子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它再一细想适才那人的风姿,它觉得它家公子为她神魂颠倒才是常事。

它一边走一边仔细捋了一遍,一时热血,立马掉头决定冒着不怕死的危险再回来直接将这个女子掳到妖族。

九头鸟直接朝着月苍烟奔过来,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顺势往后一退,却没注意脚下踩空,直接就从云天台上掉了下去。

幸亏慕辰反应的及时顺手接住她,衣袖一招,朝着继续俯冲下来九头鸟使了一个禁锢术,声音淡漠响起来:“这个人可是你碰不得的。”

云天台下一片枫叶似火。

他抱着她一路重重摔到柔软的草地上,两人距离咫尺,一片枫叶从树梢上掉下来拂过他肩膀落到她适才早已经被风吹散的发丝上。

红色的衣摆,柔软的青丝似一副水墨,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绝色,只是静静看着,说不出话来。

月苍烟被这样盯着,白皙的脸上渐渐逐渐变得有些红。她瞧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挣了挣想要起身,却没有挣脱掉。

她第一次有些慌乱,但是表面上看着还是镇定自若,她说:“我要起来。”

他捕捉到她眼里的慌乱,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更加生动,是一个喜怒与形色的小姑娘。他看着她良久,缓缓起身收起了往日的笑意,目光不同往日:“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赌注。

她坐起身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什么赌注?

他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一半的日光,他微微弯腰向她伸出手,神情严肃,说:赌你。

倘若说之前五夏城的陆吾是个呆子,东方白是个愣头青,可是这个人简直是风花雪月中高手的高手。他凝眸看着她半刻,声音浅浅道:“你可敢嫁给我。”

深秋浓浓,一阵风拂过,一场绯色枫叶雨来。

月苍烟此时显然也有些惊愕,没想到慕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依照她的脾气,此时该是一顿乱揍或者是理也不理。可是她抬眼看着他,有些恍惚又像是在探究,但是只是片刻,她的眼里恢复平静收回了笑意。一改往日的戏谑,她缓缓将她的手搭上他的手:“若是你敢来提亲,我就敢嫁给你。”

故事的发展这样一路平稳,仅仅见过三次的人许了终身,定了情意。

如众人所说,月苍烟是月氏的公主,三岛十州的第一美人。想要娶她的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所托真心,年年来要踏破了沧澜的门槛。

因为这样,她见惯了附庸风雅的天庭权贵,正义炳然的仙官贵胄。或者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样一个仅仅三次之面的魔族太子突然说要将她赌过去。她这颗万年冰渣子心,外面那层冰壳开始有了裂缝。

有些赌注看似是表面物质,在这里不过是两个互生情愫的人的引子罢了。

三日之后,月苍烟正在沧澜的凉亭中看书,一旁几个素衣仙娥打山中回来路过凉亭旁的小道,说话声音隐隐传过来:“这真是稀罕事,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另一仙娥点点头,十分赞同:“莫非是哪位神君花了这大番心力想要讨心上人开心。”

人声远去,月苍烟继续低头看书,沧澜民风开放,山下一个个神官追姑娘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夸张。有温情路线,比如去姑娘家帮忙收了三百年的谷子。有走霸道路线,比如知晓姑娘喜欢吃枇杷,将整个山的枇杷都给承包了。

所以仙娥口中的稀罕事,她已经习以为常。又约么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耳边传来些轻声响动,她头也未抬,淡淡道:“过来。”

瀑布镜里面,一个藕粉色的身影正弯着腰从牵牛藤篱笆下小步小步往前移动。

听到月苍烟的声音,藕粉色的身影一愣,随即缓缓从牵牛花后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小竹篮子往后一挪,慢吞吞过来,弱弱道:“阿姐。”

藕粉色少女眉眼低垂立在凉亭前,软软道:我今天没偷跑出去,我只是去山上摘了几朵花而已。”

月苍烟抬眼看她一眼,目光却落到她手中的花篮上:这,哪里来的?

这样一问,少女像是如释重放,抬起眼来兴奋道:“山上摘的呀,对了阿姐,今日沧澜开了满山的云浮花,好奇怪,你当年种了一年也没有养活,现在满山都是呀。”

月苍烟放下书有些出神,半天才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说完又看了看她,语气听着淡漠却是遮掩不住的亲昵:“你的衣服刮破了!”

藕粉色纱衣的少女低头,转了几个圈才看到裙摆上的大口子,嘟壤道:“啊,又要被骂了。”少女走出几步,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回头道“对了,阿姐,你知道么,今日宫中好似还来了一个人,叫什么来着……”

她想了想,“嗯,叫……叫慕沉,是叫慕沉的家伙。奇怪的是,以往有人来我们沧澜做客爹爹都很开心,可是爹爹今日一直都冷着一张脸呢”

“什么”月苍烟抬起眼来。

沧澜山下,浩浩荡荡的队伍来着沧澜提亲,正厅内,一身蓝色华服坐在扶苏木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首位上坐着的人面色冷峻且严肃,这是沧澜的君主月白。月白此时面上看着严肃冷静,心中却有些纠结,他万万没想到魔族会来沧澜提亲,魔族的太子亲自上门来提亲!

虽说月氏与魔道没有什么对立,但是魔族,魔君鬼破,他想了想,终究觉得不大合适。

后殿中一向淡然的王后,此时心思也跟着重了些,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表面瞧着温婉端庄,但是实则性子冷淡脾气且不好,再加上还长了一张比较抢风头的脸,这让她某些时候担忧,若是以后被尖酸刻薄的公婆欺负了怎么办?

王后心中的女婿比较是没有太大权势的,儒雅一些,比如南山那样的,纵使不如南山先生那样完美,也应该是家世清白。

月白和月氏夫人的担忧导致月白将这门亲事推迟了一日,月白极为懂得拿捏,委婉道:结亲之事,不止是月氏和魔族,还关系到神族与魔族,还需些时日慎重考虑一番。

慕沉的教养向来是极好的,只是弓腰抬手作揖:君上说的是,那晚辈三日之后再来。

他带着提亲的人浩浩荡荡走到沧澜山门,眼看着要离开,忽然看到山门处的半腰的四角亭中,一抹红色的身影显眼。

他顿住脚步静静看着她。在那一瞬,仿佛时间静止。

月苍烟站在亭子中,一双眼看过去,自远处的山头到山门底下,满山的云浮花盏,在一片阳光下灼灼其华。

他一身黑衣此时站在山门前的花丛中,整个人影欣长,脚下的衣服上却还是些水珠,他看到她嘴角上扬,如墨的眼攒了满天的星河。

从镜中这样瞧上去,不知道月苍烟具体的心思,可是她一向清澈淡漠的眼神此时变得些许温柔还有嘴角露出来的微微笑容。浮生知道,她应该是许可了。

果然,三日之后,月白准备拒绝这门亲事之时,月苍烟直接出现在大厅之上:阿爹,我愿意嫁给他。

其实月苍烟不是因为慕沉试了法术开了满山的云浮花就答应嫁给他,若是想要看云浮,她可以到岐山去,那里的云浮花十里,可以看个够。

她是因为,仅仅是她喜欢,但是他愿意不顾一切去帮她达到。好听的话谁都能轻易说,可是做到的没有几个。

月苍烟这样直接出来答应下这门婚事,月白气了七天,月苍烟不吃不喝在宗祠内跪了七天。七日之后,月白终究是爱女心切答应了。这魔族太子虽说家室不是神族,但模样做事却是一流,倘若真心求娶他的女儿,没有什么可再阻拦的。

月苍烟从宗祠内出来那一晚,夜色深沉,月光落了满山,群山从远处及近勾出些影子来。她坐在窗前,身前长案头上搁着一把七弦琴。

琴声寥寥散落,一阵风来,窗前的几枝白梅晃动带下几片花瓣随着风卷进来,落在她的衣摆上,身穿一身青衫的人已经斜倚在窗上侧头看她,俊秀的脸上有些笑意:“更深露重,琴声幽怨,姑娘在等谁?”

他的语气淡淡却带着些轻佻,若是其他女子此时必会害羞,可是月苍烟手上停了琴弦,依旧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看他:自然是在等你。

他一愣,从窗户上跳下来,带动几班梅花拂过窗角。

他背对着柔和的月光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一枚血红的镯子。他说:既然订了亲,这便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她静静看着手中的那枚镯子,又皱了皱眉:“信物?可是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她曾在话本子上看过,两人成亲,的确是有信物什么之类的。

慕沉看着她,上前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将镯子戴到她白皙的手腕上,动作自然又温柔。他像是也早就知道她不会准备什么信物,摇了摇头道:“没有也无事,我一开始也没有抱希望你会准备什么给我。”

月苍烟垂眼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又点点头,她仰头看他:“那我送给你一个别的也行。”说着,不等慕沉反应,已经凑过去,绯色的唇印在他的唇角。

她亲了亲他。

月光初上,梅花染妆,一向带着点点笑意的慕沉此刻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显然是有些懵。

月苍烟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她离开他,说:“你不用在意,这只是我的一个回礼罢了,我……”

字音还未落下,唇上一片柔软,她呆呆看着他,那些剩下未说完的话已经被他封回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