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哑然，却还是不愿透露。

“阿远，别问了好吗？”苏钰温柔的嗓音带着一抹祈求。

不想说，还是不愿意说？只怕是前者的可能性最多。

段云鸾不置可否，她意味深长道：“我想杜小姐，会很愿意告诉我。毕竟……她很希望因此激发我的愧疚啊。”

要杜兰说，以杜兰的性子，一定会添油加醋。

苏钰好歹也与杜兰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十分了解杜兰的脾性。

当即，他珉了珉唇，避重就轻道：“你是鬼，我是天师，我与你在一起触犯了门规，宗门派人绞杀你，那时我被杜兰支开，当我发觉事情不妙赶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师傅对你出手……”

“然后你想都没想，就替我挡了伤害？”

段云鸾接过苏钰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情一如既往，但她清澈的眼神却带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不相信。

苏钰面色不变，真的点了点头：“所以，阿远你并没有欠我什么，不要听杜兰胡扯。”

苏钰对寄宿体的真心，段云鸾今日算是见着了。

如此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只是为了防止她被杜兰“哄骗”，从而耗费自己的命去救他。

苏钰，真真是一往情深啊。

既然话都谈到这里了，苏钰那么害怕她救他，只怕是因为她若选择救他，那后果她不死也废了吧？

段云鸾的任务可不是偿还什么千年痴情，而是活下去，成为一代鬼君……或者说，鬼仙。

寄宿体的绝情，简直让段云鸾这个修士都自愧不如。

有时候，寄宿体比段云鸾更像一个修士。

最起码，段云鸾自问做不到永远但淡然，永远的置身事外……

其实寄宿体，也是一个修士，只不过寄宿体修的是仙，以魂修仙，是为鬼修。

珠流界没有鬼修，但珠流界没有，不代表其他世界没有。

修仙，修的亦是心，修的亦是道，修的便是抛弃七情六欲，得道飞升。

结合之前的种种，以及对寄宿体性情的猜测，段云鸾的心中，因此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寄宿体，是鬼修。

但他的功法，却不是鬼修的功法，这个功法鬼亦可修，但却有着难以抗拒的缺陷——比如，失忆。

至于寄宿体的功法是如何得来的，一个中千世界为何惊现修仙功法，寄宿体又为何放弃轮回转而修仙，又为何要欺骗苏煜的感情……这都不在段云鸾的考虑范围，因为这与任务无关。

“你且放心，我是不会救你的。”段云鸾没有看向苏钰，淡淡地说道。

如果她没有猜错，寄宿体认识苏钰之前就开始修炼了。

因为功法的缺陷，失忆的寄宿体遇上了苏钰，从而发生了一系列的纠葛。

至于苏钰的死，应该是寄宿体在渡劫。

逆天改命，修道成仙，雷劫降临。

在这不属于修真界的中千世界中，却出现了一名鬼修，这雷劫的威力必然远远高过修真界。

寄宿体躲不过雷劫。

但苏钰却出现了，苏钰不知道寄宿体为何会引起雷劫，但他还是用自己的命帮助寄宿体渡劫。

雷劫一直都是自己的事情，若是旁人相助，雷劫只会更加厉害。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苏钰死了，帮寄宿体抵挡雷劫而死。

一般情况下，死在雷劫下的修士，当即便是身死道消，更别说苏钰并不是修士，只是一介凡人。

即使苏钰的天师，也改变不了他是凡人的事实。

但本该身死道消的苏钰，不知被杜兰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一魂一魄。

但一魂一魄实在是太脆弱了，随时都可能消渐，所以杜兰才将苏钰的一魂一魄放在有缘人的身上温养，一世又一世。

苏钰是死在雷劫下的，在天道的印象之中，苏钰是死了的，而且还是灵魂但不剩下的那种。

所以苏钰想复活，或者投胎，绝非溢事。

可以说，这整个世界上，能救苏钰的只有寄宿体一人。

其一为寄宿体才是渡劫的那个人，苏钰不过是代其受过。其二便是寄宿体已经成功渡劫，离成为鬼仙还有一步之遥，而他又是这方世界唯一的修士，于救苏钰而言，当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但苏钰的死，已经在天道那里挂了号。

若是救了苏钰，寄宿体的修为便毁于一旦不说，还有可能身死道消。

说白了，想救苏钰？行啊，一命换一命呗！

已寄宿体对得道成仙的执念，他是绝对不会救苏钰的。

别说什么因果。

鬼修鬼修，都是鬼了，是魂魄了，一个死人，那里来的因果？

大道三千，修士上万，方法万千，皆无法摆脱因果轮回，但鬼修，却是这其中唯一的例外。

鬼修，不受因果。

因此，段云鸾对于救苏钰这回事，拒绝的相当干脆。

至于愧疚什么的……那永远都不会存在。鬼修修的本就是绝情道，若情绪这般容易起伏，寄宿体根本不可能招来雷劫。

寄宿体啊，他才是最无情，也是看是最透的那一个。

他啊，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改变。

寄宿体的道心极其稳固，让段云鸾自愧不如。

当然，这些只是段云鸾的猜测。但段云鸾却莫名相信，十有八九就是如同自己所猜测的那般。

段云鸾说的这般轻描淡写，苏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听见自己爱慕许久的人，以极其平淡的姿态告诉他，他不会救他。

他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苏钰说不清楚。

即使，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样……也好……”苏钰轻轻地说了一句。

苏钰掩饰的极好，但段云鸾仍然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神色的转变。

苏钰这句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指，若她不救他，他剩下的一魂一魄就会消失，整个世界将不会再有苏钰的影子吗？

看来苏钰看的很清楚啊，他和寄宿体之间，天道只允许存在一个。

而活着的那个人，苏钰选择了寄宿体。

这个结局，是从他们相遇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的。

可悲可叹，亦无可奈何。

对于苏钰的话，段云鸾只得佯装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