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作者:冉涵      更新:2019-10-11 21:54      字数:65588

“靓靓、小姬,什么时候来的?”某朵暗自叫苦,原计划天黑就动身,她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刚来。”靓靓把一个食盒放桌上,打开,取出一碟绿豆糕,“这是小姬做的,非得要我带给你尝尝。”

“小姬这么快就会做点心了?”某朵笑呵呵地拈了一块绿豆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攸姬腰板笔直地坐在桌子旁,仍是表情欠奉,眼睛却多了几分灵气。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某朵品尝她的劳动成果,问:“好吃吗?”

见她像个期盼大人夸奖的孩子一样,某朵回味悠长地舔舔嘴,“又香又滑,甜滋滋的……好吃极了!”

靓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姬第一次做,把盐当糖放,还甜滋滋,那可真神了!

朵朵一开心,攸姬的表情也变得生动了些,很浅的笑容,嘴角轻轻挽起,心满意足,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把一碟绿豆糕吃完。

终于吃完了,某朵感慨万千,这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人家小姬这么有心,就是毒药她也得心怀感激的吃干净。

提起茶壶正要往嘴里灌,一个淡蓝的身影风一般的刮了过来,直扑某朵——手里的茶壶。

“梵隽?”他这些天被师傅使唤得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梵隽把一壶茶“咕咚咕咚”灌下去,补充完水分,就跟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

朵朵一问,才知道墨神医、灵刹、珍珠去擎天岭抓“血蛟”全都铩羽而归,于是风音彻底急眼了,便拉着他和邱析去试试。

结果,这“小仙三人组”在冰天雪地里潜伏了一天也没抓到,才造成现在这样一副难民样。

“你说血蛟?”某朵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

“是一种似蛇非蛇,似龙非龙,全身通红,长有翅膀及四爪,约有三尺长的上古毒物。”

某朵状似沉思地摸摸下巴,良久才道:“那东西有这么厉害吗?”

梵隽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她,“血蛟动作非常迅速凶狠,而且奇毒无比,以灵药为食,对任何属性的法力都特别敏感,还没等我们靠近就消失了,总之想抓它很难。我看……除了赤手空拳跟它死磕,没别的办法,只要泻出一丝法力,它就没影了。”

还真是够难缠的,某朵揉了揉额角,“你也别急,墨神医总会有办法的,这世上还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不急不行啊,我看陛下那个样子,心里难受得紧。我家大人也是愁得整天直皱眉,朝堂上的事一忙完就窝在天凤宫给陛下疗伤,可效果甚微啊!”

梵隽顿了一顿,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朵朵,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陛下,怎么说他也是你父皇。”

“担心有什么用?”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我这点能耐除了为他祈祷,还能做什么?你们也别那么紧张,父皇身为远古上神,没那么脆弱。”

听她说出如此凉薄的话,梵隽默了好半天,才冷着清秀的小脸说道:“朵朵,我第一天认识你吗?在我跟前装,你累不累呀?”

朵朵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向房间走去,寡淡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我累了,先回房歇着,你们请便。”

在房里躺了大半个小时,等所有人离开,她便换了身利落的衣衫,将头发高高挽起,腾云向擎天岭飞去。

离目的地还有十几里,她突然停了下来,怕惊动或错过不知藏哪儿的血蛟,她收起法力降下云头,只靠双腿疾奔。

掠过两座山头,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一座光塔似的山峰耸立在前面。

目光往前搜去,一片白茫茫,连一根树枝都没有,那座山就像棒冰一样摆在那里。

“终于快到了。”双手叉腰舒出一口气,在心里算计着该如何捕捉那难缠的药引——血蛟以灵药为食,又曾经出现在这里,那么此处必定有很多灵药,而那些灵药有的应该很少见,有的则是自己根本没见过的……

算了算了,干脆乱采一通,说不定运气好碰到极品呢,然后再将它引出来。

嗯,这方法可以试试,这般想着,她沿路不时探集一些奇形怪状的树叶、小草、山藤等。

约过了两个小时,捧着一大堆药草到达擎天岭,先巡现一下四周,看有无兽类的脚印或是任何迹象。

逛了大半圈,什么发现也没有,将药草四处撒开,她采得了很多,而且每种都有一股特别味道。

撤了一大堆,她掠上一株大树,躲在上面,静静等候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药引”。

从中午等到日落西山,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她在树上憋了七八个小时,还不见那毒物出现,便有些烦闷焦躁了。

突地——

“喔呜……喔呜……”从远处传来一阵兽嚎,越来越大声。

她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一点豆大的红影正向这边飞来,心头一喜,就是这家伙了!

抽出凤鸣剑化作做匕首,准备将血蛟从天上射下来。

“喔呜……喔呜……喔鸣……”血蛟挥动着翅膀,往她所采的药草堆飞来。

朵朵仔细观察它的形态,确定这怪兽就是血蛟。

此物三尺余长,通体血红,四爪尖利如钩,加上一对蝙蝠般的翅膀,再配上狰狞的毒牙,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丑陋可怖。

只见它飞到药草上空,但并没有停下来,只盘旋一圈又飞走了,根本未动一下那堆“诱饵”。

跑了?!

某朵对它的反应大为意外,来不及多想,匕首已脱手而出,可惜血蛟飞得甚是快速,并没有被射中。

“采这些药很辛苦的!你多少给寡人点面子,吃上两口会死啊!”

“喔呜……喔呜……”那毒物当然不会给女皇陛下面子,叫了两声便飞远了。

她望着“药引”消失的方向很是恼火,小嘴骂个不停,骂累了才静下心来思考,这家伙为什么飞来又折回去呢?

逗老娘呢!到底那里出了毛病?

这家伙会来,表示这药物的味道被它闻到,但盘旋溜达一圈又飞走了,这又是什么原因?

她往那堆“诱饵”看去,可能是它发现这些草药都断了根,或者嫌弃这些不是好药,所以不吃就走了?

nnd,真难侍候,不过没关系,老娘有的是耐心。

得,从新计划一番。

跃下大树,走到草堆巡视一番,在冰天雪地里,怎会有长在冰面上的草药,难怪那家伙不上当,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稀有灵药?

正郁闷着,突然灵光一闪……她的血不就是最好的灵药吗?

从小就把灵草仙丹当零嘴吃,父皇和墨溪也给她塞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呃,这半月多月来,师傅也没少荼毒她,在那些苦得不能再苦的汤汤水水中,好像有一味九叶灵芝……那她的血一定有灵芝的味道。

想好用自己的血来骗骗它,某朵立刻开始找寻灵芝。

不到一个小时,在半山腰中找到一株很普通的五叶灵芝。

“五叶的也没关系,有就好。”

她自言自语,笑得十分阴险地在灵芝下面挖洞,然后将自己埋在土里,只留双手及头部。

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灵芝上面,再向四周撒了一些。

差不多了,这味道一定可以传到血蛟鼻子里,否则它怎么找食物?

想定她便默默等着。

天越来越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的雪花渐渐将将她和灵芝掩埋了。

她觉得越来越泠,又不敢运功御寒,只得咬牙忍着。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过去,启明星高挂,又是新的一天。

不能运功,被埋在雪地里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又冷又饿,全身都僵硬了,可她仍是咬牙忍着。

只要父皇能好起来,再苦她也能熬下去……

“喔呜……喔呜……”

朵朵本已等得快打瞌睡了,一听到这叫声立即精神大振,居然跟寡人使诈,等会儿捉来进补!

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准备给它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喔呜……”血蛟飞到她上空,找寻味道的来源。

不久,便停在她头顶处的积雪上面,“哦哦”直叫着,并不时拨开积雪。

它当然不会想到尊贵的女皇陛下,居心叵测的神凤公主,把自个儿活埋在地底下,正在等着捉它。

某朵无比激动,睁大贼亮的眼睛注视着鼻子前端的灵芝,只要这魂淡将雪挖开,她就攻其不备地突击,机会只有一次……

“喔呜……”血蛟是通灵之物,虽没有185的智商却也不笨,但关键是它没有女皇陛下阴险,所以它毫无防备,傻傻地继续挖下去,不时张嘴,露出丑陋的大毒牙。

朵朵眼看积雪已不到三寸,依稀可见它通红的身体,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三”字一数完,双手快若闪电地冲出薄雪,紧紧抓住它的前爪不放。

“喔呜!”突然被偷袭,血蛟发现自己中了埋伏,立刻展翅猛拍,想摆脱抓住它右爪的手。

它这一甩,就将某朵直接拉了出来,立即张嘴想咬死她,其它三只利爪也攻了过去。

见它如此凶悍,某朵也怒了,“丑八怪,老娘怕了你不成!”

左手抓住它死不放手,右手探出匕首刺向它的大嘴,想一刀刺穿它的喉咙。

血蛟乃通灵的上古毒物,墨神医那般人物都奈何不了它,那有如此简单就让她得手。

只见它前肢抓住朵朵的右手,五爪有如利刀般嵌入她的肉中,后肢两爪也凶猛抓向她腰部,口中不时“呜呜呜”嘶叫着。

朵朵大惊不已,没想到血蛟如此灵异奇种,居然连凤鸣剑都不能伤它分毫,右手臂痛澈心扉,两胁亦是火辣辣疼痛难忍。

“该死的!”低咒一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用法力,不然它就会消失。

松掉左手,直往它头部重重捶去,这一拳是拼命而发,可是却有如打在面团上,血蛟一点反应也没有。

“呜呜……”甩不掉她,自己也跑不了,血蛟狂性大发,右爪猛扣她的左肩,血盆大口已咬向她的头,凶狠无比。

于是,一人一兽面对面,手对爪,有如妈妈抱小孩一般,某朵当然是妈妈。

怕被它毒牙所噬,见它大嘴扑过来,某朵情急之下,又人兽相缠无处可躲,霎时双腿一跃,射往前面大树,存心要将它压扁。

“砰!”一声巨响,她连人带着血蛟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可惜没压出一点成果,倒把自己震得头昏目眩。

“喔鸣……”血蛟狂吼一声,四爪一张,扯下她右小臂及两胁嫩肉,张牙舞爪地再次攻向她全身,毫无章法地胡乱猛抓。

这么一撞,只能使它悲叫一声,居然什么效果也没有,某朵恼怒不已,忍着伤痛挥出匕首,向它的喉咙刺去,但匕首一触及它喉咙,又是“噗”的一声,连它的皮都没划破。

你妹呀!你这是犯规,不带这样玩的,法力不给用,居然还给老娘来个刀枪不入!

某朵心里叫苦不迭,也管不了那么多,匕首猛刺猛砍,怎样都不愿松手,就怕它一飞走,大神就没救了。

血蛟不时吼叫着,利爪已将她的肌肤抓得血肉模糊,还不时张口想要咬死她,血盆大口足以将她那小脑袋整个吞下去。

见实在没有办法将它刺伤,某朵脑子一转,不如折断它的翅膀不让它飞走,之后再慢慢料理。

打定主意便丢下匕首,不顾它的利爪,扑身向前,双手抓住它的右翅,猛折、猛打、猛摔。

霎时,一人一兽滚在雪地上做生死之斗,上演写实版的《美女与野兽》。

某朵已打出火来,也不管它毒不毒,乱打乱摔,全然是拼命的打法。

画外音——善良的亲妈涵看不下去了,骇然惊叫:“闺女!小心肚子里的孩纸呀!孩纸打没了,大神才会真被你气死!”

血蛟更是愤怒,“喔鸣”大叫一声,也不管翅膀如何,四爪再度抓向她,大口冲向她的头。

没想它会如此快速地反噬自己,某朵想躲已是来不及,头硬是被它吞噬,这一咬,它那两颗大毒牙已刺人她的颈部。

某朵大惊之下,双手猛地抓住那张血盆大口,想将其扳开,但血蛟死死咬着不放,双方挣扎不休。

她的整个脑袋都不见了,一人一兽不停在地上翻滚、扭曲、挣扎、搏斗……

并不时传出血蛟的嘶吼声和某朵的喘息声。

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两刻钟……一小时……

终于,某朵不动了,她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血蛟也不动了,一样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大嘴仍然含着她的头。

血一滴滴从她头颈慢慢往下滴,猩红,触目惊心。

凉风吹过,这场惊心动魄的人兽之斗终于有了结果——她小小的身子扭动了一下,右手渐渐抬起,接着是左手,慢慢将含在头上的血盆大口退去,然后双手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只见她满头是血,像红漆刚刷上去似的,有若厉鬼。

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摸摸脖子,将毒血慢慢压挤出来,然后抓起地上的积雪往头上、脸上抹去。

洗掉污血,人顿时清醒不少。

一切妥当后她才慢慢地站起来,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血蛟,抬脚猛地一踢,怒骂道:“敢咬美女的头!当老娘的牙是吃素的,就不会咬你啊?去你大爷的!丑八怪,死怪兽……”

一连骂了十几句,也连踢了十几脚。

她的头被血蛟吞噬,在无法使用法力的情况下,双手又一直扳不开它的嘴,心里一火大,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发了狠,你咬我,我也咬你,大家谁都不吃亏。

一张嘴,也往血蛟的舌头咬去,它全身刀枪不入,但舌头可是软绵绵的,不但好下口,而且好吃得很。

某朵这一咬,终于咬得它失血过多而死。

而她自己所中的毒,也因喝下它的鲜血而解掉。

她数着自己身上的爪伤,足足有一两百道伤痕,靠,这家伙还真厉害,要不是咬断它的舌头,老娘今儿绝对就香消玉殒了!

想着又踢了它两脚出气,这才反身拾起匕首,将血蛟一并收入虚鼎。

休息片刻,腾云向帝都飞去,这身伤委实够呛,精神一松懈,便疼得她冷汗狂飙,龇牙咧嘴,因此她飞得并不快。

飞到西海之上时,突然察觉有一股强大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心下一咯噔,以她现在的身体,迎战毫无胜算,若是定要拼死硬撑,非死也是重伤。

她想要躲开,谁知身体却不配合,终是慢了一步,那偷袭之人一掌拍中她的背心!

“噗!”猛地吐出一口血,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碎了。

她趔趄几步,强忍剧痛,煞白着一张小脸看向来人。

这一看,心里泪花直流——修罗!还是个很牛叉的修罗!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凌歆手下的什么将军……叫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都没想起那一脸煞气的黑衣男子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一步步向她走来,杀意凛然,真气直逼十里开外。

某朵见势不妙,眼珠一转,嘿嘿冲他干笑两声,趁他那一瞬的怔愣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海里,逃命去也……

那男子见她逃得如此爽利,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身子一沉,潜入海中,滴水未沾,无奈良机已失,再寻不到她的行踪。

眼看快到嘴的猎物就这样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男子怒极,周身真气暴涨,起伏不定,四周海水也随之翻起巨浪。

朵朵在与血蛟死斗中本就受伤不轻,再被那修罗一掌伤了肺腑,入海又强行运功用了遁术,摆脱那人之后,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时,已身在一处密林中——原本在海里,怎么又到这儿了?

摇了摇晕沉沉的脑袋,想到血蛟已到手,大神有救了,心情为之轻松不少。

可转念又想,出来两天,还带着一身的伤回去,又不禁叹气,师傅不知要怎么收拾她?

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用随身的伤药做了些紧急处理,起身看了看这片密林,也不知离帝都有多远?

凝气正想御风飞行,却突然发现一件要命的事——真气提不起来,她的法力完全消失了!

正在她骇然间,从林中蹿出数十名黑衣面具人,个个手执蛇形长刀将她团团围住。

面对这突来的变故,她也只是微微一愣,便随即冷静下来,眯眼打量这些人……又是修罗!

这些人很警惕,虽已围住她,却仍保持五丈方圆,好似以防她使诈。

她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不必那么紧张,人有失手,现在就是我失手的时候。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聪明,不枉我将你从海里捞起来。”

说话的是一名面带白银面具的高大男子,声音有些沙哑,话锋一转,沙哑的声音变得说不出的怨毒,“把星河九诀最后一卷默出来!”

朵朵笑吟吟地打量他,此人的气势远远压过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这溜修罗里的老大。

“嗯?”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心思却快速转动着,星河九诀是师傅最强的法术,不是什么人都能修习的,他们要去想做什么?

这帮家伙应该在暗处潜伏了很长时间,奈何不了师傅,就盯上她这软柿子,然后趁人之危将她劫了来……呵呵,好计谋!

可你们也太小看老娘了,师傅的东西岂能让你们这帮东西得了去!

“什么星河九诀?我听都没听过,怎么默给你?”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表情特别纯真。

那修罗阴冷一笑,上前两步,面具下的眸子闪动着毒蛇的光芒,“你最好少耍花样,你应该察觉你现在没有任何法力,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朵朵耸耸肩,仍是天真地看着他,“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呃,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说我不知道什么星河九诀,你非要我默,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记住我叫穆阎。”

隔着面具朵朵都能察觉那人笑得阴森。

“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合作了……好!不留下星河九诀,就留下你的命。知道被灵刹杀死的穆阔是谁吗?那是我弟弟!”

他顿了一顿,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又说道:“你的运气真不怎么样,如果你不是璇霄心爱的女人,凭你这张漂亮的小脸,我还真舍不得让你死得太难受。”

话说到这个份上,朵朵也懒得演了,懒洋洋地笑道:“老走好运也没意思,偶尔走走霉运,也算一种乐趣。”

穆阎笑得更是阴冷,“恐怕你消受不起!”

“消不消受得起要试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突见她身形化做白光,疾电般射向穆阎,右手五指尽张,似狡灵毒蛇噬向他头顶,指指利牙深勾,啸起哧哧破空之声,只一刹那间,已逼他头顶天灵不及三寸处。

穆阎万万没有料到法力被封,遍体鳞伤的她,会突然对自己出手,然而锐利强劲冷风已至,由不得他多想,凝聚真气,身体突然间化为数十尊幻影,虚虚实实往左右散去,鬼魅地避开她凌厉的一爪。

朵朵颇感意外,自己出手偷袭竟然未能得逞,看来又碰到狠角色了。她身形一转,轻巧飘落地面,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招并非全部落空,至少将他的发冠抓了下来。

数十名带着面具的修罗兵,猛的攻了过去,一道道匹练银蛇刀全往她四处要害罩去,生冷劲风啸得让人头眩目花,其威力可想而知。

朵朵双腿猛然发力,身如千斤重锤,捶打尖钉般钻入地面,使得众修罗突见目标已失,差点控制不了刀势而自相砍杀。

还好皆是手握长刀,一阵银光交织碰撞之后,已然醒来,赶忙再找目标,掠身追向刚爬起来的朵朵。

长刀再出,又是霸道锐利的银光砍了过来。

朵朵并没动,不是她想硬接,而是懒得打了,任由数把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神情悠然自得。

凭她现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也逃不掉,动一动,浑身就像随时都会散架重新组合般的剧痛。无谓乱打硬拼,这样于事无补,倒不如静下心来,再找其他机会。

既然自己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就不会让她死得太快。

穆阎的发冠被抓落,对她的身手大感意外,灵力被封,没有一天的调息,绝对无法凝聚真气,怎么还会如此力量?

他冷笑着点点头,“璇霄的女人果真有些本事。”

朵朵悠然轻笑,“你也不差,下次我会用布袋把你套起来,看你还怎么使出分身幻影?”

“恐怕你没哪个机会了!”

朵朵仍是笑得很愉快,“有没有机会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穆阎见她已被制住,心定了下来,从容上前,“除了一种情况,否则你真的没机会了。”

“这么严重?哪种情况?”

“跟我合作,交出星河九诀。”

“呃……这么难啊?”朵朵万分为难地把小脸皱成了一团。

“不难不难。”穆阎冷笑不已,“如果你吃过了几道名菜,保证你舒舒服服,轻轻松松,说得比唱的还顺口。只是一道‘截脉穿心绞’保证让你吃得大呼过瘾。”

朵朵秀眉一挑,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他,淡然道:“还是很难。”

“你当真不肯合作?”

“合作!我当然合作!”她想也不想,答得十分顺口。

穆阎看不透她的心思,只有耐着性子问道:“那你为何说很难?”

“因为我师傅根本就没教过我星河九诀,我拿什么跟你们合作啊?”

“你!”穆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举掌就想劈下,但又咬咬牙忍住,“来人!把她绑起来!”

两名修罗兵上前,拿着手指粗的金索捆得朵朵如滚春卷,只剩双脚可用来行步而已。

数把蛇刀仍未离开她的脖子,架得很紧,严防她脱逃。

她倒也落落大方,“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逃不了。”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穆阎冷笑着走过来,突地五指齐张,火红如烧铁般扣向她背心,狰狞笑道:“这道截脉穿心绞,你仔细尝尝!”

五指方落肌肤,朵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那五指就和真正烧红的铁条一样,烙在背心像要烤烧嫩肉般直往里钻,疼过了肉,再到骨,疼向四肢百骸。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关键时刻,骨子里的傲气就冒出来了,就是死也不愿让师傅丢脸,上仙璇霄的女人岂会向这些人低头?

然而,她无法克制身体的自然反应,已痛得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穆阎笑得更是恶毒,五指如魔鬼的厉爪,猛抖、猛颤,像要勾尽捏碎她骨骸般直往嫩肉里钻。

暴起的血管在硬筋之间曲扭涨缩,幻出的吸血蛭成千上万在抢夺她嫩花花的血肉,尖锐利牙,无坚不摧,无所不食地咬扯着。

众修罗兵见了,都油然生出仿佛身临其境的惧意,不禁亦渗出冷汗,其中一名修罗冷声道:“你还是乖乖合作吧,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朵朵挤出一丝笑容,方才颤抖的身体已渐渐平静下来,但全身血管似灌了热滚滚的水银,胡乱地东奔西窜,像要烫熟全身,滚烂肉碎再涌向内脏,尤其那颗心似充暴的气囊,仿佛被千百条毒蛇缠绞,就快崩裂撕碎般。

五脏俱焚,心痛如绞,也许就是此种滋味吧?

盏茶功夫一过,抖的反而是穆阎了,他的五根指头全插入朵朵的嫩肉里,但火红肤色却渐渐退去,似乎已被她的血液消弥殆尽。

不得已,他只好撤手,依稀可见他的额头已湿淋一片,呼吸有些混浊,此举似乎耗去他不少真气。

朵朵觉得背上一凉,心头亦为之一松,终于熬过了此劫,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她暗中运功查探百穴,觉得畅通无阻,方始放心,悠哉地瞄向穆阎,含笑自得。

穆阎暗自调息了一下真气,冷眼看了她半响,“你现在合作还来得及!”

朵朵轻哼一声,戏谑道:“你这叫什么名菜?一点都不过瘾。没什么感觉,又不痛,我为什么要合作?”

穆阎双拳不自觉地捏紧,气得咬牙切齿,“你满头是汗,怎会不痛!”

某朵笑得捉狎,“你也满头大汗,你应该也很痛吧?”

比嘴上功夫穆阎哪里是她的对手,像挨了一个巴掌似的愣住了。

他自己不知不觉已汗湿额头,如今被朵朵点破,一时也难以从容自处,指指一旁的修罗兵冷声道:“他们看着都流汗,感到疼痛,你又何必装?”

某朵无语地瞥了瞥那些修罗兵,“只有神经病才会‘看了就痛’,想像力太丰富可不是什么好事。”

脑子有问题,跟她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

穆阎更是难堪,又见她一点苦像皆无,看着自己的右手,稍带倦意,不解地喃喃自语:“应该不会……”

不用猜,朵朵也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功夫失灵了,再次奚落道:“怎么不会?月亮哪有天天圆的?偶尔失灵一两次,谁敢说你修为差?”

穆阎怒目瞪向她,厉声道:“你少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到时看你叫天无声,叫地无门……”

“这话我听腻了,换点新鲜的台词如何?”朵朵截断他的话,微扬的小脸无比嚣张,“光吹,光抽筋发抖有什么用,也不想想在这么多手下面前多丢脸?难怪你要着带着面具,原来是见不得人!”

“你……”

啪——穆阎再也无法忍受她的伶牙俐齿,怒极之下掴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她头一偏,只觉得右脸痛得麻木了,但仍一副满不在乎的嚣张模样,鄙夷地哼了一声,“亏我先前还当你是个人物,像无赖瘪三一样乱打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一听此言,穆阎顿觉自己失态,眼晴余光瞥向自己的属下,个个眼中皆露出怔然神色,似乎难以相信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恼羞成怒,掌掴无法还手之人。

幸好穆阎带着面具,看不到泛红的脸,冷笑几声,“你再逞心机也是枉然,没人会上你的当,也没人会同情你,你就认命吧!”

把她的话理解为在挑拨离间,也好替自己贸然出手做个“解释”。

朵朵斜睨着他冷嘲道:“那是当然啦,脸和嘴都被你打肿了,还有谁敢来救我?谁敢阻止你这位瘪三混混无赖的老大?我不认命行吗?”

穆阎被黑衣包裹的身体怒极而抖,在这么多属下面前也不好再出手,恨得猛咬牙。

同时也被朵朵方才的话点醒,刑求能奏效倒也罢了,但若再失效,自己的脸可就没地方放了,而且对此女的伶牙利齿,他实在也难以招架。

“这周围布下了阵法,没人能观微此处,别指望有人来救你,就算有人闯进来也会跟你一样法力尽失。你还是识趣点交出星河九诀,否则不管你痛不痛,仍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实在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朵朵懒懒地瞟着他,“我交啊,你别找我要那些我没有的东西,我都交。”

既然是阵法,那身处其中的他们也应该和她一样……

穆阎好似看穿她心里所想,阴恻恻地笑道:“你以为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请你来吗?不错,我们确实跟你一样力量被压制,但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不信,你大可试试。”

说完便转身命令属下看好她,他需要调息真气。

凌歆公主交代下来,要拿到星河九诀才能让她死,可这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小丫头却是如此难缠,当真是让人头疼得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碧墨苍穹映出点点寒星,静夜中仍传出不少夜枭声,让人甚为不安。

朵朵被绑在阵法中央,一堆枯枝中竖起的粗杉木上,几次用刑,已弄得她皮开肉绽,挂在木头上显得极为凄惨。

柴堆后方是一座耸起的山丘,黝黑一片之中仍可见着闪闪如鬼火的青光,可想而知,附近埋伏了不少修罗。

此时穆阎走上前来,想第三次刑求。

朵朵此次栽得不轻,法力被封,双手被捆得死死的,白挨了几顿打,心头直叫冤枉,但对目前的处境也并不太担心。

她早看出来了,得不到星河九诀,他们还真舍不得她死。

待她身体恢复一些元气,在敌我都不能使用法力的同等条件下,她有信心能杀出重围,现在她只要养精蓄锐就好。

“你再不合作,我可要活活把你烧死了!”

穆阎拿起一个酒瓶往柴枝上倒,阵阵酒香直往她鼻子里钻,冲得她喉咙痒痒的,很想喝几口解解渴。

“想让我合作,你把酒送过来。”经过玥狐狸事件后,她的酒量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喝上个半斤八两也不会醉倒。

穆阎微愣,本想以引火烧死她威胁一下,心里并未存有希望,岂知酒气一薰,却薰服了她?

“此话当真?”

某朵眼一瞪,“快把酒送过来,迟了我可反悔了!”

穆阎立马唤过一名属下,抓着一瓶酒猛往她嘴里灌去。

咕噜几声下肚,某朵精神又来了,笑嘻嘻赞道:“好酒!”

穆阎眉头微皱,“你先背星河九诀的第七卷我听听。”

“怎么又绕回来了?”舔舔唇上的酒渍,某朵神情很有些不耐烦,“都说我没学过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穆阎上前,恼怒地掐着她的下巴,“你敢骗我!”

朵朵毫不畏惧地直视他阴冷的眸子,嘴角微勾,轻笑,“我有吗?绑也让你绑了,打也让你打了,还不算合作?”

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穆阎捏着她下巴的手不断收紧,只想就这样捏死她……可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她的下巴。

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天,眸色渐渐暗沉,手指在她红肿的脸上重重摩挲,覆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张脸还真是漂亮,我真的很想试试璇霄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你说……如果你让这里所有男人轮着上一次,璇霄还会不会喜欢你?”

心头一震,她脸上却含着笑意,淡淡说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其他的不劳你费心。”

不愧是神凤……莫阔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由衷在心里赞了一句。

他从未见过那么清澈的眼睛,微微弯起的时候甚至能倾泻出一道近乎流利的风情,潇洒而放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这个女人除了容貌之外,还有何出众之处,竟能让璇霄那般冷情的男人痴爱如斯。

直到方才,他才明白……这个女人是个真正的祸水,如此狼狈,都能把敌人迷得恍惚如入梦境。

不仅有美丽的容貌,还有一身俾睨天下的铮铮傲骨……若不是敌人,他也会对这样的女子俯首称臣吧?

良久之后,穆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喃喃低语,“老实说,我还真舍不得让其他人碰你。”

一听此话,朵朵平静无波的眼里有了谨慎,之前明显是威胁,可这次……

“全部退下!”

穆阎一声令下,所有的修罗兵退得一干二净。

林子里就剩下朵朵和他两个人,穆阎看着那张冷冽如雪的小脸,蓦地笑了,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星河九诀我不要了,你乖乖伺候我几天,我就放你走好不好?我的‘功夫’不错的,绝不会比你那师傅差,试过你说不定就离不开我了。”

“恶心!”朵朵侧过头,嫌恶地呸了一声。

“恶心吗?”穆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从袖袋里摸出两粒不同颜色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入掌心,“一会儿你就不会觉得我恶心了。”

朵朵盯着在他手中来回滚动的丹药,不用想也知道东西决不可以碰!

可穆阎已将药丸递到她唇边,“乖,吃药。”

“去死吧你!死变态,唔唔……”下巴陡然被他擒住,掰开她的嘴将一药丸硬塞了进去。

“嗯……”丹药入喉,朵朵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一粒……可以将你的法力禁制一个月。”

“唔……”又一粒药丸被他以同样的方法塞进嘴里,下巴被猛的一抬,便吞了下去。

“而这一粒嘛……”穆阎邪笑着在她耳边低喃:“会让你在我身下欲仙欲死。”

穆阎的话如晴天霹雳,将她炸了面目全非,四肢百骸随着丹药在体内化开,立刻燃起一股热流,接着就晕了过去。

穆阎将不省人事的朵朵接下来,抱在怀里,兴奋得浑身都在打颤。

惊堂木一拍,咱话分两头!

两日前,某朵失踪,墨神医第一个察觉。

夜幽篁三人被修罗大军绊住,璇霄为凤帝疗伤闭关,大家都脱不了身,于是墨神医便没有惊动他们,只与珍珠一道前往擎天岭。

途中遇凌歆拦截,照面便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天一夜,好一番恶战。

墨神医胜,凌歆中毒逃逸,珍珠不知所踪。

奈何……赶去擎天林,遍寻佳人芳踪无果。

墨神医一路探查,追到一片法力被禁制的密林,潜伏林中的修罗蜂拥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那圈子里三层外三层,气势森然,围了个水泄不通。

墨神医仰头看天,夜色甚浓,乌云蔽月,风高森冷。

他嘴角轻轻挽起,他的笑容很轻,宛如一层波浪,浮在清俊的脸上,但这清俊却因眸中的肃杀,而显得凌厉。

原本圣洁温雅的男子,眼眸里是那么浓的黑,黑得看不到一丝情绪,却让众修罗莫名生出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深到让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猝然,只见他剑指长空,唇边浮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磅礴杀气贯彻天地,杀气随着他的笑容,潮水一般涌出。

他突然出手,剑气如赤芒,冲天而起,宛如天狼怒啸,赤化成一道贯天横地的火光!

剑光所至,一芒九斩,所向披靡,冷锋过处,鲜血横飞……

篷丘,修罗族的大本营,位于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

修罗王宫,凌歆殿。

数盏明珠镶嵌的宫灯照亮深宫大殿,一层层绣纹繁丽的云帷静垂于玉阶之间,近旁跪地宫奴的影子凝滞在巨大的玄石玉砖上,浓重而晦涩。

万籁俱寂的长夜,四周不闻一丝响动,大殿深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十几名已在殿前跪候了半夜的医侍未及抬头,便听到大将军詹璞的低吼:“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公主至今毫无起色,你们还不快想办法!”

众医侍无人敢发一言,只有为首一名容貌清秀的男子缓声禀道:“将军,墨溪的施毒之术与他的医术同样冠绝三界,我们……实在已无能为力了……”

话音未落,詹璞便大怒,“一群废物!我要你们干什么?”

他急速地在殿中踱步,线条冷硬的脸上神情暴戾,却难掩惊慌,“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给我想办法!”

那医侍沉默了片刻,再道:“禀将军,公主如今的情形,除非能请到璇霄亲自用星河九诀逼毒……”

乍听“璇霄”两个字,詹璞仿佛是被毒蝎蛰了一下,他猛地回身,抬手便向那医侍脸上狠狠扇去。

那医侍被打得一个趔趄,面上顿时一片红肿。

他们这些人虽是服侍凌歆公主的医侍,在詹璞面前却与一般宫奴无二,如此打骂早已司空见惯。

那医侍挨了一巴掌,只撑了撑身子重新跪着,敛眉垂目,再不说一句话。

詹璞的怒斥夹杂着他困兽样的脚步,在大殿中空洞地回响:“你们是不是活够了?公主若有不测,你们全都要魂飞魄散!谁也免不了!统统给我去死!”

众医侍神情麻木,跪于空旷的殿中像没有生命的石像,一片无底无尽的静。

深宫冷夜,一阵风起,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云蔽月。

夜,越发黑的死寂。

漫长的黑暗,深冷的雨,掩不住人尽皆知的结果。

公主身边男宠无数,却唯有一个詹璞深得她欢心,数百年来恩宠不断,在族中呼风唤雨,无人不避其锋芒。

公主性命不保,第一个魂飞魄散的便是他詹璞。

修罗王忍他至今都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而公主毒发之时,便是他荣宠的尽头,权贵的尽头,生命的尽头!

詹璞强自压下心中慌恐,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有一瞬间,目中透出狠毒的光。

他咬牙立定,刚要回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在身后,“詹将军何事如此焦躁?”

那声音入耳清缓,殿中一瞬有风拂入,黑夜冷雨低眉顺目退却。

宫门外,明灯下,玉阶前,一人广袖紫袍,银发如雪,碧眼含笑,负手自那夜色深处渐行渐近,姿态从容闲逸。

身后另有一人黑衣黑袍,沉默如他的影子,步履无声,相随而行。

詹璞心头微凉,极乐楼主娆天,正是他最头疼之人。

公主与极乐楼结盟已久,可这个盟友却委实太危险,心思莫测,喜怒无常。

公主与墨溪交手,他若肯施援手,公主又怎会身重剧毒,无药可解?

娆天在此时来凌歆宫,分明是来者不善,凭自己的实力定然拦不住这魔头……想到此,詹璞生生冒出一身冷汗。

娆天缓步入殿,风雨落于身后,在天地间形成一道细密的幕帘,不时反射出点点轻微的光芒。

他碧眸微微一抬,含笑扫视众人,那笑容优雅恬淡,却遮不住眼底透出的冷,看向詹璞时,竟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詹璞心下一沉,脸上却笑道:“近闻楼主身子也不大好,应好生静养才是,公主这里何劳您亲自前来?”

娆天瞧着他,一声轻笑,“詹将军,你在害怕。”

詹璞欠了欠身,也是一笑,“搂主何出此言?”

娆天仰起头,微微眯眼,似乎在欣赏高悬于一旁宫灯上精美的花纹,艳丽的薄唇挽起高傲的浅弧,“你不怕吗?你的凌歆公主,捱不过今晚了。”

詹璞浑身一震,霍然抬眼狠狠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娆天眉梢轻挑,对视之间,碧绿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一瞬间寒意彻骨。

詹璞冷笑,“楼主虽有此心,却未必天从人愿。公主修为高深,墨溪那点毒又怎奈何得了她?”

娆天抿唇,闲闲微笑,“若真如此,我不介意送她一程。詹璞,你与凌歆都违反了约定,说好不对朵朵出手,你们为什么要言而无信?你说,你们是不是该死?”

“主上,属下已控制住凌歆宫所有人。”

那被詹璞扇了一巴掌的医侍上前,恭谨地跪至娆天身旁。

娆天抬手,摸摸他的头,“衡羽,你果真没让本座失望……你做得很好。”

他低声的称赞似一道清幽的山泉,悠悠流淌于冰冷的雨夜,仿佛将黑暗也悄然融化。

那年轻医侍抬起头来,如一只驯养已久的猫儿,轻声问道:“主上,衡羽可以回极乐楼了吗?”

望向娆天的时候,他清秀的容颜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娆天眸中含笑,微微颌首,“这几百年委屈你了,一会子就跟本座回极乐楼吧。”

衡羽笑了,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在凌歆身边潜伏几百年,终于熬出头了。主上,衡羽想伺候的主子,从来只有您……

深夜中一道明闪划下,金蛇般的电光裂开浓重的黑云,照得殿中一片惨白。

詹璞看着跪服在娆天脚下的衡羽,又看看殿中被毒倒的宫奴和医侍,刹那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突然想起,衡羽原本是娆天人……几百年都养不熟,真真是该死!

闷雷滚滚接踵而来,骤雨随风狂舞,无情地砸在宫门之上,电闪雷鸣,激得詹璞心底杀意横生,突然挥掌便往衡羽背心劈去。

这一掌阴毒狠辣,眼看衡羽将遭毒手,一道剑影破空而至,玄光凌厉,疾射詹璞的眉心。

詹璞猝不及防,被迫收回掌,只见两道人影电光火石般交错一处。

不消片刻,便听一声闷哼,詹璞连退数步,同时人影一闪,一人从容退回娆天身后灯影暗处,玄衣墨剑,无声静立,似乎从未离开过。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娆天唇角淡笑如旧,衡羽仍跪于他身侧,神色安然。

詹璞立定,直视执剑之人,冷嘲道:“弥流云,你究竟是璇霄的师侄,还是娆天养的一条狗?”

弥流云连眼角都不曾动一下,自然也不会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然而周身一股冷冽的剑气迫人生畏,一切轻举妄动都为之退避。

娆天的手指轻抚衡羽仍有些红肿的脸庞,眼底有一丝怜惜。

他慢慢理顺了衡羽的衣襟,似有浅淡一笑,随着他眸心的收缩那笑骤作冰刃,转身间衣袖一拂,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直逼詹璞而去。

詹璞浑身顿时如坠冰窖,勉力运功相抗,只觉心头气血乱窜,似有千把利刃直扎进来,剜心剔骨。

那寒意越来越重,煞气渐浓,他惊恐挣扎,眼见再难支撑,忽地一道紫金广袖迎面扬过,逼人真气直将他甩出十几米,重重撞上殿柱,一道鲜血沿便唇角蜿蜒而下。

娆天闭目,似竭力抑制着心中翻腾的杀意,稍后睁开眼睛,眼底锋锐已然褪去,唯余深潭般的碧色,他冷冷道:“不必如此心急想找死,待本座送走了凌歆,必让你求死也难。”

詹璞缓过劲儿来,将心一横,咬牙狞笑道:“提醒楼主一句,那小凤凰今日恰巧落在穆阎手里,我若有不测,也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娆天闻言放声长笑,忽而笑意一收,眼中满是嘲讽,“不错,朵朵是落在他手里。但你也太高估了穆阎,本座今日敢送凌歆上路,就必有万全之计,与她两败俱伤,我并没有兴趣。”

话说间他唇角微微一勾,“墨溪乃文曲转世,又是地藏王最得意的弟子,你当他奈何不了区区一个穆阎?”

话音刚落,突闻殿外隐约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仿佛被大雨模糊成一片似在这修罗王宫四处蔓延——正是极乐楼三十六阁主,带领数千精锐包围了修罗王宫!

长电裂空,扫落詹璞脸上所有颜色,四周瞬间一片空白,他仿佛从来没见过似得盯着娆天,“你想做什么?你想与整个修罗王族为敌吗?公主若有不测,我们的王定将你极乐楼夷为平地!”

娆天冷淡一笑,傲然缓声道:“你低估了墨溪,也低估了我娆天。想灭我极乐楼,等你们的王能从夜幽篁和楚涟手下逃回来再说吧。”

他转身举步向殿内走去,“流云,好好照看詹将军,回头交给朵朵处置。衡羽,带本座去见见凌歆公主。”

步入公主寝殿,外面急促的雨声逐渐转弱,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大殿深处,一盏盏宫灯氤氲,宫砖之上点点幽亮,摇曳着沉寂的光影。

衡羽将娆天引至凌歆床榻旁,便躬身退下。

烟罗软丝帐拖曳榻前,朦朦胧胧,隐约可以看见榻上女子沉睡的容颜。

娆天独自站在塌前,凝眸而视,眼中冷漠如霜。

凌歆,本座警告过你,你若敢动她,就是同归于尽,本座也必定取你性命。

你竟让詹璞将她打成重伤,本座便再也容不得你了!

凌歆公主,这个被称为是修罗族最美丽的女子,因身重剧毒,曾经海棠般娇艳的容颜如今花残香褪,再不复往日夺目之美。

乌云青丝半见灰白,凌乱散落于枕间,原本莹润白皙的肌肤,此时呈现出一种枯槁的黯灰色,死气布满了眉梢眼角。

即便是聪明绝顶,即便是风华绝代,终敌不过一个“情”字。

爱上璇霄那样的男人,有今日这般下场,无非只是早一日,晚一日。

他心里有你,你便是宝;若没有你,你连那路边杂草都不如。

凌歆,你这一生爱恨,一身情仇,九天黄泉,逃不掉,放不过,参不透,悟不开,看不穿……

死,对你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娆天轻声一叹,随手挥袖,数道真气沿他的指尖透入凌歆体内。

凌歆脸上立刻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微微睁开了眼睛。

“醒了?”

看清榻前站着的竟是娆天,凌歆大惊,她勉力撑起身子,“詹璞!詹璞何在?”

娆天淡声道:“詹将军并不在此,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来。”

凌歆斜斜撑在榻上,一双美目虽已暗淡,修罗公主的威势仍在,“娆天,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进本宫寝殿来的?”

娆天讥诮地一笑,“三界六道何处本座不敢去,你这小小寝殿又算得了什么?”

凌歆闻言,气得浑身颤抖,“你将詹璞怎样了?”

“放心,本座还没有杀他。”娆天直视着她,声音淡如流水,所过之处却丝缕成冰,“他不过是你身边一个低贱的男宠,即便要他的命,也要等本座送你上路再说。”

“你敢!”凌歆怒极,不知哪来的力气,扬手便往他脸上挥扇去。

娆天眸中冷光一现,轻易便制住了她,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钳着她的手腕,脸上透出冷玉般的寒意。

他骤然发作,逼近凌歆的身前,一字一句道:“你忘记了与本座的约定,三次,你派人劫杀了朵朵三次!你想要她的命,本座还需与你客气么,又有何不敢?”

“你……你……”凌歆气息紊乱,被这厉声质问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娆天额前青筋隐现,指下狠辣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捏碎,眸底已泛出深冷杀意。

“我怎么了,你觉得我真不敢对你下手?这么多年下来,我娆天是怎样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

凌歆急剧喘息,脸色已惨白如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心下凄然。

相识万余年,却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

万年前的上仙娆天,温文尔雅,风华俊秀,从来都带着清淡的微笑,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

若是没有那个心如铁石的男人,她或许会爱上他。

可是,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堕仙入魔。

然后他变了,依旧会对她笑,但那笑容背后疏离的冷漠让人寒心彻骨。

为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会爱上同一个女人,他们看那个女人时,目光温柔得让人不敢置信。

看到娆天此时与璇霄如出一辙,深藏着憎恶的眼睛,凌歆突然仰头大笑,云锦长袖掩住唇角,笑得几乎透不过气。

“娆天,连你也这样对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我还不够美,还是我待你不够好?那贱丫头究竟有什么比得过我?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爱我?她明明已经神魂尽散了,为什么还要复活?她什么都不用做便抢走了我所有的幸福,我岂会放过她!”

灯光恍惚了容颜,眼前的娆天仿佛化作记忆中那青衣淡淡的男人,如丝浅笑刺得人晕眩。

刻骨的恨意翻上心头,她杀不了那个男人,但她可以毁了他最宝贝的女人!

“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蠢男人,当真以为我杀不了那水性杨花的贱人?要她死易如反掌!来人!来人啊!”

空旷的寝殿中不见有人回应,娆天一声冷笑,将一面菱花镜送到她面前,不无嘲弄地道:“自以为天下最美的女人,却有着蛇蝎般的心肠,可惜现在你连美貌也不再有。你自己照照,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男人爱?”

凌歆一生自负美貌,突然看到镜中憔悴不堪的女人,吓得浑身战粟了起来。

惊恐地尖叫一声,挥手便将镜子打翻,慌乱地整理早已失去光泽的头发,目光空洞而焦灼。

娆天冷冷看着她,弯腰将镜子捡起,把弄在指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实在是这世上最令人生厌的女人。无怪璇霄宁愿应劫也不肯娶你,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种女人。就连那詹璞,背着你也不知曾和多少女子厮混。哦,对了,你不知道吧?有人曾问他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谁,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是他万年前见过一面的天凰神姬——朵朵的前世。你永远都不如她,就算她轮回百世,你也不如她……”

狂风骤起,倾盆大雨中一道道惊雷滚滚落下,震动天地,直击心头,凌歆哑声切齿,神情已见狂乱,“你胡说!不可能!他敢背叛我!他敢!”

她的声音突然间断,一只手仍指着娆天,另一只手痉挛地握在胸前,忽而身子剧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娆天面无表情地看凌歆毒发身亡,向后倒下,那面菱花镜随着他的转身,落在榻前凌乱丝锦之上,镜中幽光,一抹红罗似血。

帷幔滑落,宫灯骤暗,夜雨如幕,一切重新陷入寂静。

娆天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殿外铺天盖地的雨丝不时飘落在他的脸上,冰凉一片。

他驻足于殿阶尽头,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苍穹,温柔地呢喃道:“不要怕,我会一直守护你,伤你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敛目很轻很轻地笑了笑,他又低声自言自语:“墨溪,我这里结束了,你那边又如何?”

我给你一个拥有她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那些男人我一个也信不过,我只信你,相信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我把最珍贵的宝贝托付给你,你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在密林尽头那间小屋醒来的时候,朵朵从没这么绝望过。

她被牢牢地绑在床上,穆阎则负手悠闲地站在床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面具下那双眼睛里射出的邪恶光芒,却隐含着将要进行杀戮的兴奋。

但是他却并不急着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诱惑她,用眼神不断地猥亵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开始轻颤。

朵朵缩着虚软无力的身子,屏住呼吸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小腹蹿起阵阵燥热让有些恐惧。

“怕了?”穆阔兴味盎然地摸摸自己的下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比刚才可爱多了?”

朵朵戒备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穆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只是轻笑一声,大手扯开自己的衣襟向后甩开,然后是中衣,里衣……

不消片刻,一具男性躯体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朵朵试着向后缩,却被身上的绳索紧紧缠住。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双眼泛着无法忽略的邪光,抬手抚上了她的脸,“你听话,我就温柔点……”

不等他说完,朵朵抬腿就是一腿,将他踢开,“你不要过来!滚开!”

穆阎一时不妨,被她一脚踢了个正着。

他也不恼,看着她有些哆嗦难耐的身体,邪笑着再次欺进她,“还真是只小野猫……你还是老实点从了我吧,不然你可是会死的哦。”

说着就向她扑了去过,朵朵吓得尖叫一声,想躲却力不从心。

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穆阎埋在她颈项间深深地嗅闻,“好香……”

她被死死压在身下,听着他享受般的喟叹,一阵恶心,只是体内的燥热仿佛越是压制那感觉越猛烈,她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明显,就连身体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难道今天真的要毁在这里?朵朵眼里中闪过狠意,一边试着运气,一边威胁道:“警告你,你若是敢碰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穆阎不以为意,粗糙的大手在她脸上揉捏,低低笑道:“我的美人,我这是救你知道吗?”

朵朵直想吐他一脸,咬牙道:“我宁愿死!”

穆阎手上的动作一顿,“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我可是跟你说了,要是你老实从了我,说不准哥哥开心了还能保你一命。你要知道凌歆公主可是准备让很多人‘服侍’你,直到把你玩死,再把你光着身子扔到闹市去……”

闻言,她心头狠狠一震,凌歆,你最好祈祷我别活着出去!

“唔……”腹部突然一阵抽搐,她难以抑制地哼了一声。

听着她似低吟的闷哼声,穆阎眸中精光一闪,“哎呦美人,你等不及了,哥哥这就来救你……啊!”

朵朵狠狠一口咬住在她唇上摩挲的大手,充血的眼睛布满滔天的恨意。

穆阎吃痛,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入骨的牙痕,猩红的血,激得穆阎凌虐之欲暴涨。

他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添干净上面的血,接着就扇了她一记耳光,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左右摇晃,“敢咬我!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朵朵被摇得头晕目眩,“死变态!你给我滚开!”

穆阎松开她的头发,边扯着她的腰带,边出言诱惑,“你就别再固执了,不然一会受罪的可是你,乖乖让哥哥疼你,你会喜欢上那种感觉的……”

朵朵极力想挣开他的桎梏,可是她现在的那点力道无疑是在蚂蚁撼大象,身体里的燥热越来越无法忍受,她甚至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排斥这个禽兽的碰触!

这个认知让她直犯恶心,急得快哭出来了,难道今天真的要被这禽兽糟蹋,她松开紧咬的牙关嘶喊:“畜生滚开!嗯……”

一声难耐的低吟溢口而出,她又死咬着下唇,想要借着那抹痛意唤回一些意识,父皇,师傅,救我,快来救我!

外衣被他撕开,朵朵停下徒劳的挣扎,慢慢闭上眼睛,一滴绝望的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啊——”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朵朵猛的睁眼,满怀希冀地向门口望去。

看着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穆阎一阵嗤笑,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你在高兴什么?‘九幽锁元阵’听说过吗?有人找来又怎样,你以为你们出得去?”

他话音刚落,一修罗兵就被从窗外“送”了进来,重重摔在床侧,脸上满是浓稠的血,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穆阎起身,不紧不慢地穿上裤子,勾着嘴角笑得狂妄。

墨溪走进来,先是看到了赤裸着上身的穆阎,再往床上看去,如水清眸猝然一惊,“朵朵!”

呆滞地看着神医大人,朵朵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凄楚的模样让墨溪心痛如绞,眸中瞬间翻腾出凛冽的杀意,回头看向穆阎,他唇边扬起嗜血的微笑,“很好,有胆伤她,你最后也有胆量承受后果。”

穆阎嗤笑一声,“法力被禁制,只凭身手,谁死还不一定!”

话音未落,他便挥掌向墨溪袭去。

墨溪不闪不避,唇边冷笑更胜,眸中血色翻腾,一掌挥出。

“噗——”穆阎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后响起骨节错位的声音清晰入耳,只是一掌,便废了他修罗之身,修为尽丧,经脉尽毁。

墨溪不再理会在地上翻滚嘶吼的穆阎,走向朵朵,解开束缚她的金索,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半裸的身子裹住,“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朵朵虚弱地摇了摇头,张口想些什么却又溢出了一声低吟,她难堪地咬了咬唇:“快送我回宫……”

墨溪察觉她不对劲,便将她抱起向门口走去,路过穆阎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朵朵,眼睛闭上。”

她乖乖闭上眼睛,靠在男人肩头紧揪着他的衣襟,闻着他身上的药香,体内更是一阵燥意的折磨,她咬唇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墨溪低头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眸中一冷,手指微动,一枚冰刺就扎入了穆阎后颈。

“啊——”穆阎的身体一阵抽搐,颈间急速蔓延的剧痛如毒蛇钻心,越是挣扎扭动,剧痛越直侵他五脏六腑。

墨溪看了一眼那慢慢沉入他颈间的冰刺,紧了紧怀中的人,转身向屋外走去,当那抹冰刺完全隐入就是他的死期。

“墨溪,我们出不去了吗?”在林子绕了半个多小时后,朵朵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眸色迷离地看着他。

“定阵物不在此处,想出去要花点时间。”

墨溪抱着她回到那间木屋,将穆阎的尸体一脚踢出去,抱着她坐在床边,低声问道:“朵朵怕么?”

她闭着眼,本能地拽紧男人的衣襟,意识有些迷乱,轻微的摇头算是回答他的话,现在已经不怕了。

墨溪双臂紧了紧,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法力被禁制,想出去至少要等上两天……你能等吗?沐春风和媚毒同时发作,我暂时解不了。”

“解不了没关系,你打晕我就好。”她唇角扬起苦涩的笑,双手缠住他的腰,“若是舍得不打我,就离我远点……不然我怕自己会化身女色魔生吞了你。”

墨溪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犹豫了片刻,低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可以不用忍的。朵朵,还记得那天在海边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

“那……你想要我吗?”

“……想。”她在他怀里蹭了一下,仍然闭着眼睛,“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朵朵一点都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可是墨墨,喜欢并不是任由自己放纵的借口。我向师傅他们保证过,要做一个好女人,不可以再让他们伤心。”

她小脸绯红,痛苦地拧眉,浑身都在抽搐,墨溪看着心痛不已,且不说她体内本就有极为霸道的沐春风,只是穆阔给她服下的媚药已是歹毒至极。

一旦种此药,女子必须以男子精血散于体内可解毒,若是男子则需处子之血才可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若是不解了……朵朵将血脉爆裂而死。

墨溪痛苦地闭了闭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朵朵,能听清我说话吗?”

“嗯……”她紧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身体抖得厉害,连声音都在打颤,“你说……我听着呢。”

紧紧抱着她不受控制的身体,头埋在她肩上,有些哽咽地喃喃着:“你再这么倔强会死的,可我不能让你死。朵朵,我爱你知道吗?你的身体已撑到极限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不要恨我,千万不要恨我。我不要你承诺什么,我只要你活着……”

朵朵此时已说不出话来,神智已烧成了一片混沌。

她脸上已经因欲毒攻心而呈血红色,墨溪不再犹豫,将她平放在床上,脱掉她所有的衣物,小心翼翼地为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涂抹伤药。

抹药的过程中,男人圣洁俊雅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般,眉间的朱砂痣也似染上微微宝石荧光。

感受到有清凉的东西贴着自己的皮肤,朵朵不禁抓住那只带给她舒爽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身子上四处游走。

看着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红唇,墨溪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感受到她的渴望,他退下自己的衣物,两具用样莹润的身体便紧紧贴合在一起。

她独有的幽香扑鼻而来,男人忘情的吻着,眼中却划过痛楚,“朵朵,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原谅我。”

不知是毒性太烈,或是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朵朵迷离地看着身上的男人,竟在此时产生了幻觉。

突然就嘤嘤哭了起来,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委屈地嘟囔,“你个烂男人,别碰我……呜呜呜,天凤宫那么多女人,还这么禽兽找我做什么?”

墨溪一震,停下动作,眸光悲恸地亲亲她的唇,柔声哄道:“你不用嫉妒任何女人,我从来爱的都是你。你乖一点,不要闹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就疼得厉害。”

温柔的声音,宠溺的话语,却让失了神智的某朵哭得更厉害了,“你这个骗子,呜呜呜……又哄我,呜呜呜……我被坏人欺负了,你也不来救我,讨厌你,最最讨厌你!”

“哭什么,不要哭……”叹息了一声,对这彻底糊涂了小女人也只能哄着,于是墨溪忍敛下眼里的痛楚,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

“呜呜呜……”

他越是安慰,某朵就哭得越是厉害,一边哭还一边拼命地摇头,“你还打我……呜呜呜,你居然打我……”

“我不是被你气得吐血了么,还不够你消气?”亲亲她的额头,墨溪开始尝试用其他的方式安慰她。

“呜呜……呜呜啊……”

亲额头不行?他的吻又跟着落在她的脸颊。

“呜……唔……”

这一招也不奏效,某朵还待再哭,然而下一秒却被男人堵住了嘴,温柔又不容抗拒地亲吻她。

她在被媚毒逼得快奔溃的时刻还能哭闹,墨神医觉得简直就是个奇迹,但他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不上,那简直就枉费了作为男人的这具身体。

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将她灼烧得浑身酥软,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团泥,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凭对方来捏扁搓圆。

当然,她的身体也不容许她反抗。

男人肌肉结实,皮肤光洁,幽深黑眸直视着她,“别怕,我会慢慢来。”

墨溪在情场上生疏,是没遇到让他心动的人,但在情事上面,也不会比别的男人差,哪怕他还是个雏。

因为男人在这方面时常能超水平发挥,天赋高的还能无师自通。

而我们的神医大人,明显属于天赋爆棚的那一类。

在这方面,又有谁能比得过心思细密的医生?

更何况他还是对她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的大神医。

像墨神医这种男人,总体来说,绝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且不论其他,光是洁身自好这一点,就已经让他积压了太多的精力无处发泄。

换言之,他可谓是闷骚中的极品。

闷骚的男人一旦爆发可不了得,墨神医那双手神奇至极,捕捉能力堪称专业,哪怕是一个细小的角度,都是用最恰当的力度以及最精确的角度来操作的。

他俊脸爆红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女人,性感地眯了着眼睛,“第一次,也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疼你就出声,别忍着。”

刹那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件不可忽视,十分严重的事如闪电般“咔嚓”地劈进脑海里,神智顿时清醒不少。

仿佛看出她的不安和退缩,他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迷乱她的神经,让她再没时间去惧怕多余的。

“不要怕,朵朵,我会很温柔的。”

那件事……那件事……是很重要的啊啊啊!

“不要!”她惊恐地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推拒他的胸膛。

“不要你会死的。”墨神医继续努力。

“不要……”某朵嘤嘤欲哭地乞求。

“我是你的私人医生,必须救你。”

秉持着“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精髓名言,墨神医不为所动。

“不要!”她弓着身子忙往后退。

“你再任性我可将你绑起来了!”捧控制住她胡乱扑腾的双腿,墨神医再接再厉,“没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听话点好不好,别惹我生气。”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抡起小拳头,不停地捶打他,嚎啕大哭。

见她闹得太厉害,墨神医停下了动作,俊脸因隐忍而憋得通红,太阳穴上青筋浮动,大汗淋漓。

“我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他大口大口的顺了几口气,艰难地说道:“你若是死了,你想他们会怎样?朵朵,我不要你的承诺,我只是想你活着,仅此而已。”

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倒是没错,可是,玥狐狸的事还没解决,再招惹一个墨神医,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她撇过头去,想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嗡嗡道:“那……今天的事你不可以说出去。”

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墨神医有些恼火地皱眉瞅着她,“说大声点!”

“别说出去……”

“什么?!”

“我不要在这张床上啦!脏死了!”

某朵突然眼泪哗哗地冲他吼:“就算时间紧迫,也拜托你找个好点的解毒场所吧!我也是有小小洁癖的!”

“……”墨神医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面色铁青,薄唇死死地抿成一条直线,盯着她的双眼喷出慑人的火焰,垂下的长发在脸上形成忽明忽暗的影子,阴晴不定。

怎么?吓我啊?

某朵亦不甘示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回去。

对恃了三个回合后,墨神医动了动身子,又瞅了瞅她那意志坚定的小脸……

半晌,他闭目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完这次再换地方。”

“不要不要!”猛地一把推开他,某朵把身子缩成一团,“我还可以坚持一会儿的,你先去找地方吧……”

墨神医抿唇不语,只是眼睛里有暗黑的不明物在翻滚。

某朵咽了咽口水,神医大人除了释放阴霾的死亡气息也默不作声,她感觉自己脑袋上仿佛罩着一片乌云。

“要不……我去找?”

她鼓足勇气坐了起来,刚想下床,谁知墨神医抓住她的手,略一使力又把她拉回床上躺着。

“不要出去,我方才布了个阵,又在屋子周围放了些蛊毒。没有我的解药,只要你踏出房门一步,遇风便死。”

“遇风……便死?”

神医你放的是瘟疫吧?!

某朵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查看四周的窗子有没有关紧,生怕不小心就被风吹死了!

“神医,请先给我解药。”紧张兮兮的抓着他祈求,预防一下总是安全些。

他慢慢地低下头来,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瞧着她,然后视线缓缓下移……

“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嗯啊……”

一张床剧烈震动着,显示出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你这个假公济私的骗子!”

时间久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竟像被采阴补阳了一般虚脱不已。

“喂!中毒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啊?”某朵长吁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休憩,我的天啊,累死了!

“你就是我的沾唇蜜毒,刺骨穿血。”男人埋在她颈间喘息,声音低沉而悲伤,“我这一生无药可救。”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他的话逼向了绝境,再一张开眼对上他痛苦又迷乱的俊颜,朵朵无奈地叹了口气。

完事后,她瘫软无力地倒在床上,神情还有点呆呆的。

看着她累坏了的小脸,墨神医终于觉悟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了。

抱着她吻了一会儿,心疼地说:“对不起,我让你打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闻言,某朵翻了一个无力的白眼,“你起来……都已经做过了,怎么还压在我的身上,好重!”

“压疼你了?”见她眉毛皱成了一团,墨神医楼住她的腰,翻了个身,让她躺在上面。

某朵趁势想爬出他的怀抱,却被他的手一按,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某朵怒目圆睁,“毒解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以为这媚毒是这么好对付的?只做一次就解了?”亲亲她气鼓鼓的小脸,墨神医的语气有些无奈。

一听这话,某朵身体一震,全身差点散架了,再来岂有命在?

“别动。”男人伸开双臂将她圈在怀里,鼻尖摩挲着她汗湿的额头:“你再乱动,我可没把握控制得了自己。乖,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此言一出,某朵果真不敢动了,顺服地趴在他胸膛上,闭起眼睛静静的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一边流泪,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自虐似的,咬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在心里默默哀叹:再也没脸回去了,脱困之后,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等他们消气了再回来领罚。

墨溪静静地凝视着哀哀怨怨的小女人,一时无语。

余毒彻底清除后,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两天他们身体就没分开过,做到最后她越来越放纵,叫得也越来越大声,可心却愈来愈冷,愈来愈绝望。

天狐一族的男子破身之后胸膛会出现天狐刺,而墨溪,他破身也会出现某种标志。

身为地藏王的弟子,破身的标志比较特别,他眉间那点朱砂会转移到女子身上。

眉心那么明显的位置,一点刺目的嫣红,想藏都藏不住……他们什么都不消问,只需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做了什么混账事。

又一次背叛,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祈求原谅。

像她这样水性杨花,浪荡不堪的女人,不配爱,也不配拥有他们。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闭着眼睛默默地在心里流泪,还是回去看看吧,这一走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面……

“墨溪,玥琅的禁咒你真没办法吗?”

“之前是没办法,不过有了你捕获的那只血蛟就另当别论了。”

墨溪侧躺在身边,单手支颌,另一只手轻柔的抚摸她滑腻的背脊,垂下的长发与她的发纠缠在一起,他柔情地想到一个词——结发。

“就知道你有办法。”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他那禁咒就像定时炸弹,不及时排除,不知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你放心,配药用不完的部分,压制禁咒绰绰有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笑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和父皇让你操心不少,现在又把玥琅塞给你。墨溪,谢谢你。”

“傻丫头,跟我还这么客气?”

男人俯身亲亲她水润的眼睛,她没有躲开,只是又换了一个话题,“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我想先去趟神祈寺,你带我去好不好?”

“去那里做什么?”男人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声音仍是那般柔和,“神祈寺是凡人承载信仰的地方,你是神凤,它帮不了你。”

她有些茫然地怔愣了一会儿,又巴巴地看着他,“我想去,可我没力气了……”

男人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好半天才说:“朵朵,你有信仰吗?”

她半坐起身,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信仰是一种精神力量,肉体上陷于苦难的人,就会希翼精神上的某种解脱,是善良而又坚忍的人,从注定无望的幻想里寻求的生命养分。像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谈什么信仰,我只是想去看看……”

凝视她良久,墨溪叹息一声,“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

两个小时后,墨溪破了阵法,抱着她御风去了与帝都相隔数百里的神祈寺。

千绝峰,神祈寺,是凡人眼里最神圣安静之处,梵唱隐隐,曲径通幽。

这座寺庙从上到下,共有三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民间相传,只要来参拜的善男信女,能一步一叩走完这些台阶,便可心想事成。

朵朵站在青苔满布的台阶前,仰望着高处的幽幽古刹。

她从不对任何人下跪,此刻却愿跪尽天地间所有生灵,她从不祈求愿望,此刻却愿为她所爱的人们一步一长头……

她太没用了,半年后与天魔决战,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跟去恐怕也只是拖后腿。

可是,她真的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不管这样磕头有没有用,试试总是好的。

只要能保他们平安,就是磕死在神祈寺那也是万分值得的。

她知道这种方法很傻,也很愚蠢,可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真的聪明吗?不,其实她很笨,什么天才,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终日浑浑噩噩,害人害己,槽糕透顶。

都是那么骄傲的男人,为了她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女人,一次次妥协,受尽委屈。

这次,她再厚颜无耻,也说不出任何借口了。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连对爱人起码的忠诚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女人?

两日后。

帝都,皇宫。

墨神医的药庐向来罕有人至,因此,娆天显出了真身。

他熬了药,端了一碗给墨溪,然后摸了摸朵朵的额头,她烧得很厉害,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朵朵胡闹,你就由着她?三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她身体那么差,又是内伤又是外伤,你就不怕她磕死在那些台阶上?你想什么呢?”

娆天责难地看着身边的墨神医,碧如幽池的眸子满是阴霾。

墨神医看着自己手中的汤药,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不愿意,却不得不与我做那种事……她是难受得没有办法了,让她发泄出来,也就消停了。否则,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动静来。”

“她说不愿意了?”

墨溪摇了摇头,“这种话还需要说?她连卿凰宫都不敢回,你想想她有多怕?”

他抬眸看了一眼娆天,又淡淡说道:“还好陛下服下解药后,还需与璇霄大人一同闭关几日,她才能安安静静地在我这儿养伤,过几日花错他们回来,怕又是一番折腾。我让他们怎么折腾都受得起,但朵朵……我怕她会崩溃。”

娆天看着话语平和,却目露悲楚的男人,沉默了半响,头疼地揉揉眉心,“墨溪,朵朵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璇霄他们……也不会舍得太为难她。你既然有了决定,就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后悔。朵朵是需要你的,她的身子越来越差,沐春风的解药也只能炼制一份,给夭魅服用了,而她身上那五成沐春风,就只能靠你的精元压制。我不愿再看到她用针扎自己的手指……你明白么?”

“我明白。”墨溪喂完药,用湿毛巾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药汁,凝眸看着她眉间那抹艳红朱砂,眸光辽远而温柔。

“我不后悔,就算万人唾骂,就算被死在她手里,我也不后悔。娆天,你说我是不是跟你一样堕仙入魔了?”

一听这话,娆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看出来了,墨溪这人本质上与夭魅属于同一类,不动情则已,动情便是不死不休。

朵朵注定要与这类男人纠缠不休,也不知是福是祸……

可他随后又想,眼下养好她的身子才是当务之急,其他事暂且放一放。

有他娆天在,朵朵还能让那几个男人欺负了去?笑话!

夭魅、璇霄,你们最好收着点,不然让你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朵朵要是受不了,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有本座全力助她,任你们有翻天的本事也找不到,到时候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朵朵心软,可本座的心狠着呢,哼,一群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等着呕血吧!

娆天又探了探朵朵的真气,还是不放心,“我去极乐楼取几味药,你好好看着她。”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留下墨溪一个人,跟昏睡的朵朵两两相望。

她睡得很平稳,也很安静,大约真的很累,屋子里很静,能听到她细微的鼻息,好像某种酣睡的小动物。

墨溪无奈地看着她,实在搞不清楚,娆天怎么每次都这么放心大胆地将朵朵交给他。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这么值得信任?

可是娆天,你知不知道,我是带着怎样卑鄙的想法为她解毒的?

明明一次就可以将媚毒清除,可我舍不得离开她的身体,看到她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把她压榨得精疲力竭。

男人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她熟睡的脸,脑子里回忆着两天前的情景,回忆着她是怎样一步一跪,一跪一叩登上了三千九百多级台阶。

当时千绝峰正在下雪,山风又阴又冷,他看到她连牙齿都在打战。

她的额头磕破了,满脸污泥,满身的雪水,整个人狼狈得可怕,可是她还在走,那么执著而坚定的眼神,一点退缩都没有。

“其实你最担心的还是他。”

墨溪轻轻地叹气,“有了血蛟做药引你仍是不放心。”

背着她御风回宫的途中,朵朵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墨溪,过些天我要出去游历一阵子,请你多照看一下我父皇,他那人有时候比孩子还任性。”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墨溪的身子僵了僵,他凝目望着床上熟睡的人,俯身贴在她耳边,将那时候对她说的话重复一遍,仿佛要将它刻在她的心底。

“你不要把他交给我,他不是我的责任。如果你离开了,无论谁在他身边,他都不会活得很好。朵朵,你不可以逃避,你要记住,无论是你父皇还是璇霄大人他们……没有什么比你离开更残忍。”

不知昏睡了多久,朵朵终于醒了,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她是被一道冰冷的眼神惊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精致的脸,然后,她发现自己正身处花错海底的狐狸窝!

之前还在墨溪的药庐,醒来就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朵朵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毫无疑问,墨溪和珍珠是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把她交给花错,如果把她弄回卿凰宫还好,但偏偏把她带来这里,难不成是想往死里收拾她?

“花……花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突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将眉间那抹朱砂藏到床底下去。

听到她有些嘶哑的声音,花错冷冷一笑,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另一只手抚摸她的额头,食指在眉间轻轻摩挲。

“神医大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看把你累得,我都不忍心叫醒你。”

她对上那双晦明难辨的眼睛,那故意拉长的话语,唇角略动的冷笑,不知怎么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好像从云端踩空了一般。

“别这样看着我。”花错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墨神医技术怎样,能满足你吗?”

朵朵的心猛地一颤,房间里就一盏河蚌灯,昏黄的光圈之外,晦涩得好似另一个世界。

他突然扯开她的睡衣,与他冷酷的目光汇聚的一瞬,她整个人如遭痛击,眼前一黑,被三两下剥了个精光,衣物纷纷落地,如同她此刻的世界,轰然倾溃。

花错站在床边,足足打量了她不着寸缕的身体半分钟,才慢慢牵起嘴角笑了——狼一样的笑容。

朵朵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那些密密麻麻的青紫是如此的刺眼,百口莫辨……她只觉得被人用利刃割刮了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细细密密的火辣灼痛。

就在她发愣的当口,花错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身子,炙热的呼吸夹杂着浓浓的酒气,喷在她赤裸的颈上,她不由得一阵寒噤。

“亲爱的,你在发抖……”花错吻着她的脖子,酒酣的轻佻腻得人心里发寒。

他的手臂横在她胸前,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腰肢,轻轻一笑,“你眉间的朱砂真漂亮,只是我不太喜欢,我帮你抹去可好?”

闻言,朵朵脑子里空蒙一片,鬼使神差就问了一句:“小夜他们回来了么?”

“他们没这么快,要明天才回得来。见你几天没与我通话,怕你出什么事,就先回来看看,可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亲爱的,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他狠狠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忽然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脖子上尖锐的刺痛,朵朵的心紧得几乎失血,“能不能听我解释?”

“解释?那你可要一字一句想好了,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他的手很冷,拇指卡在她喉咙上,用最平淡的语气,掀起她心里的惊涛骇浪,“我的耐心有限,被你消磨殆尽之后,会做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朵朵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害怕?”他扳过她的下巴,语气还是那样的轻,“乖,不要怕,我还舍不得弄死你。”

“花错,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她转过脸瞧着他,一颗心犹如古墓,遍地荒野,可是一向心思细腻的花错,似乎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不想看你的心,反正也看不懂……”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漂亮的眼睛蒙上淡淡的雾气,突然一把将她从床上扯到地上,然后整个人就扑了上来。

朵朵被摔得骨头都快碎了,被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或许真是喝多了,重得要命。

“花错……”她拍了拍他的脸,怀里的男人却好像睡着了一样。

半晌后,他才从她颈间迷迷糊糊地抬起脸,痴痴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亲,“朵朵,我回来了……”

朵朵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的是醉糊涂了,花错的酒量很好,可绝对不能喝醉,一喝醉就变得颠三倒四。

记得在人界留学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付珩几人出去喝酒,回来不知怎么就有些高了,非要拉着她去山顶看日出。

当时还是半夜,哪里来的日出?被他缠得不行,朵朵只得答应。

可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人家早就倒在床上酣然大睡了,第二天问他这件事,他自己也扶床而笑,原来他当时竟是不知的。

酒是穿肠毒药,自从去了晴海之后,他已经很少沾酒了,这次若不是被她气得动了真怒,他也不会醉成这样。

想到这一层,朵朵着实有些内疚,想跟他解释,可是怀里的男人醉猫一样,扭糖似的在她脸上蹭来蹭去,想说什么,也要等他酒醒了,才能成事。

可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地上耗着,于是朵朵试着哄他,“花爷,你先放开我。”

花错却皱了皱眉头,贴近了看她,天威难逆的样子,“你想去哪儿?”

朵朵伏低做小地赔着小心,“我哪儿也不去,你看,地上这么凉,我们待久了也不舒服,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男人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些,用力地点点头,“就是,我们躺在地上做什么?这里又硬又不舒服,我们到床上去。”

身子一轻,就被他摇摇晃晃地抱了起来,朵朵心惊胆战,生怕他手一抖,将她摔得个鼻青脸肿。

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朵朵松了口气,花错也躺在床上,难受地拉开衣襟,嘴里不断念着,“好渴……”

朵朵想去拿倒杯水给他喝,还没站起来,花错反手一推,就将她压在身下。

“又去哪儿?”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给你倒水,你不是喊口渴吗?”

朵朵抬起手,想帮他擦擦鼻尖上的汗珠,却被他一把抓住,灼热的嘴唇蛮横地吻下来,连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知道他是喝高了,朵朵自然柔柔地顺着他,只盼着快点将他哄睡了完事。

可是,当男人又是三两下将自己的衣服扯了个干净的时候,朵朵才看到,他那双半眯着,却红得滴血似的眼睛。

她本能地往床角退,恐惧这时才铺天盖地,可是在这方寸之地,举手之遥,她能逃到哪去?

时间仿佛可以漫长得没有尽头……她感觉自己像沉在水里,身上很重,想挣扎却用不上力气,头抵着柔软的枕被,朦朦胧胧地看着扭曲的屋顶,如同看着另一个世界。

她此刻又体会到被凤帝禁锢时的感觉——煎熬。

煎熬什么意思?她的理解是相对论,人家的一分钟,是你的一天;人家的一天,是你的一年;人家的一年,是你的一个世纪。

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蛮横地刺穿,她紧绷得像一张弓,整个过程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疼……疼得那么鲜明,那么刻骨,那么撕心裂肺。

她有没有哭着求他放过她?不记得了。

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有段时间出现了意识空白,整个人像是沉在一片绵软的云中,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像个生病的孩子,在他臂弯里无助地抽噎着。

床对面的镜子里,倒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他的头埋在她重峦叠嶂的胸脯上,双手压着她的膝盖,无休无止,凶狠无比。

她无法再看下去,侧过脸,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唇却落在她白嫩的颈上,在脆弱的皮肤上留下一串串青紫的印记。

实在疼极了,她用上全身的力气,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肩上的疼痛让男人一阵轻颤,他低头看着她,笑得醉意朦胧,缱绻情深,扣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上去,口中说着糯糯情话,把她拼尽力气的抵死挣扎,全当成了情趣。

她痛苦地摇头,细白的手无力地抵着他的胸口,手心全是汗水,期望着可以拉开彼此地距离。

这近乎撕裂了她的掠夺,已经让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感觉到她的抗拒,花错有些烦躁地扣住她莲藕一样脆白的手腕,似乎嫌太麻烦,从虚鼎取出捆仙绳,迷迷糊糊地将那芊细的手腕绑在床头,双手一拉,打了死结,又疼又紧。

不!朵朵像个孩子一样,难过得抽噎不止,知道他醉了,也知道自己活该,可是,就算是惩罚,也希望他换个方式。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从来没有这样怯弱过,小声嗫喏着,哽咽的啜泣说明她此刻有多难过。

可身上的男人吻着她的眼泪,咀嚼着她的痛苦,依旧性动如狂,不管不顾。

她听到自己在他身下尖叫,叫得支离破碎,声嘶力竭,可是任凭她银牙咬碎,他为什么就是听不到?

他在耳边说了什么?除了自己急促而痛苦地喘息,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几句,他重复了好多遍,她才听到。

他说:“给我,给我,全都给我……”

她迷迷糊糊地听着,不经意间,冰冷的泪水滑落眼角,心底却是比泪水更冰冷的绝望。

不久前被禁锢的凄凉心境重现,勾出无数心碎的秘密。

她突然想起一部很久之前看过的老电影,依稀记得是部悲剧,女主角最后对爱人说:“亲爱的,我很想全部给你,可我的爱已经枯竭。对不起,你要的我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花错终于筋疲力尽地倒在她身上,痴痴地望着她凝玉般的脸,轻叹一声,细致缠绵的啄吻,似乎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朵朵的手还被绑着,雪团一样在他身下瑟瑟发抖,极致崩溃地默念着:我的爱没有枯竭,只是快被掏空了……

无力地闭上眼睛,有水滴在脸上,好像春天的细雨,暖暖的,轻轻的。

她知道,那是花错的眼泪。

身体疼得麻痹,失去了知觉,一切的有形归于沉寂。

她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杂七杂八混在一起,一会儿是璇霄伤心又无奈的脸,一会儿又是夜幽篁魔氛重重的紫瞳,然后是楚涟温柔的笑……最后定格在凤帝薄唇微微扬起的那抹讥诮上。

中间她惊醒过几次,之后又沉入了梦境,到了后半夜,花错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凄凄惨惨,昏昏沉沉,身子一轻,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瞬间悬空的感觉让人无端地害怕,她感到自己像浮在云上,又像沉在水里,整个人直直坠下去,坠下去……坠进了无底深渊里。

恍惚中,有人将她放在另一张床上,身子像被很重的东西压着,想挣扎却用不上力气。

她忽然好像没了手,也没了脚,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躯干。

她已经累得抬不起手来,那人却抬起她的腰,将枕头垫在她的身下,架起她的膝盖,用一种直接而残忍的方式占有她。

就在那一刻,她恍恍惚惚好似看见了一双充满魔氛的紫瞳,眼神是那么无情,表情是那么冷漠。

身下的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却可怕得让人恨不立刻死去。

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动不了。

想哭,又发不出声音。

男人身上有浓浓的酒气,与花错如出一辙,朵朵心里凄苦,先是花错,接着是小夜,下一个借酒发疯的又是谁?

是她自作自受,惹得他们动了真怒,但……他们也不该这样待她。

男人的牙齿磨着她脖子的嫩肉,朵朵一颗心突突地跳着,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没有挣扎,挣扎也不过让自己更疼,更难堪。

却没想到……

“你赢了……”夜幽篁忽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恨恨地说。

朵朵蓦地一怔,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说,她赢了?她赢什么了?

他却没再说下去,只是一味地暴虐急躁,“算了,我认输!我认输!你想怎样便怎样,就是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召进卿凰宫,我也只当没看见。给我!现在就给我!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命也给你!”

朵朵被男人的疯言、疯语、疯举动、疯眼睛,从头到尾震慑住了。

只听一声暗哑的低吼,仿佛出自某种扑食的猛兽,还未待回神,他已经将她扯了起来……疼!

身下猝然惊痛,朵朵猛地扬起脖子,竟似被地狱厉鬼鞭碎了心魂,疼得魂飞魄散,神哭鬼泣。

额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双鬓濡湿,两眼空空……这是不是阎罗殿的九重地狱?

双手紧抓着他的肩膀,她急促地呼吸,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这时她才醒悟,这个爱她的男人,是魔。

饶是他修为高深,一旦爆发,与生俱来的魔性便会尽显无遗。

前后不过几分钟,她手指麻痹,冷汗涔涔,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又许给了她什么东西?大约是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比性命还要紧。

可他的动作却是如此狠戾,好像要将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一样。

满怀的温香软玉,男人着迷地吻着她微翕的嘴唇,大手扣在她腰上,随着自己的节奏,上下抛弄着她的身子。

怀里的人可怜兮兮地弓着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蓦然想起了什么,急急煞住,迷迷糊糊地说:“对了,你是朵朵,我不能欺负你的,不能欺负你……”

她嘴角微扬,笑得有些苦,亏他失控成这样还记得她是朵朵,可真是难为他了。

他没欺负她,只是将她撕裂了。

男人钢铁般的身子忽然软下来,将她放倒在床上,一边用力动作,一边柔柔地亲她,口中喃喃,“朵朵,你乖,这样是不是不疼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疼?这些聊胜于无的小温存,比起此刻近似蛮暴的掠夺,根本是杯水车薪。

不过片刻,她已经疼得五内俱裂,冷汗淋漓,战战兢兢地瑟缩着,不但无法舒展,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异常敏感,动一动便是撕心裂肺。

她透过汗湿的睫毛,凄凄楚楚地看着这个按着自己开怀畅意的男人,他依旧动情地吻着她,嘴里说着绵绵情话,每一句都贴在她的心眼上,柔肠百转。

可他每动一下,她就疼得受刑一样,两个人的琴瑟和鸣,却是她的水深火热,他的快活无比。

整个过程都疼得撕心裂肺,她几乎想把五脏六腑倾倒而出,想把自己变成空荡荡的躯壳。

没有灵魂,没有肉体,没有血液,没有记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疼了?

是不是?

疼极了,她好像叫过师傅,可是他听不到她无助的求救。模糊中她好像还叫过父皇,可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被她弄丢了……

实在受不住了,朵朵像只被激怒的小猫,握起粉拳胡乱砸着男人的肩背,可这根本没用,不过是给他挠皮搔痒,顿时委屈得泪眼婆娑。

胸前一片濡湿,男人身子一僵,抬起她的下巴,暗紫魔魅的醉眼愣愣地瞧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颇为奇怪地问:“我都亲你了,还是很疼吗?”

朵朵有些哭笑不得,人缩在他怀里,小嘴微张,气若游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人伸手,在她额上摸到一层水汗,纵然醉得颠三倒四,也心疼得无以复加,于是并未尽兴,就草草地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朵朵显然受了些惊吓,缩着身子往床角躲,只想躲得远远的,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臂搂住。

她缩在他怀里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他,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来。

她疼得发抖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了更多。

“是不是我还不够好,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地伤我?”他醉醺醺地吻上那双红透的眼睛,手指摩挲着她眉间那抹刺得他双眼剧痛的朱砂,忽然悲哀地笑着,“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朵朵空茫地看了他一会儿,侧过头,把脸埋在他肩上,想着跟他说“对不起”。

可是,她又想到伤害已经铸成,就算说一万句“对不起”,也于事无补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朵朵望着的床顶,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是金喜阁,小夜的房间。

那昨天晚上……

她四下看了看,身边没人,枕套被压得很皱,床单也是。

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大床上,身下一片冰冷滑腻,她像个懵懂的孩子,傻傻地打量着四周,可身体的变化,她是知道的。

原来,昨晚那些都不是梦。

朵朵揪着被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缩在床角,一颗心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此时此刻,她身子疼,头也疼,太阳穴跳得厉害,双腿软软的没有力气,连胳膊都是。

昨夜那个暴虐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战绩,简直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

朵朵抱着自己的胳膊,缩着身子,发起抖来。

可是,她怎么到这儿来的?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很努力地回想,却好像做梦一样,很多都记不清楚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自己去找血蛟,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记忆似乎出现了片段的空白。

接着,她受伤被人抓住,中了媚毒,然后墨溪出现了,可是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记不起来,仿佛有人拿一块白色的橡皮擦,将那些让她奔溃的记忆拦腰擦去了一样。

朵朵泄愤似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她是不是开始老了?不然怎么才十四就这么健忘?

她感觉心在一寸寸死去,于是她想,在完全死去之前,她应该离开了。

只是,父皇,我还没有见到你,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就这样离开,我真怕自己会疯掉……

想到与他的前世今生,两世孽缘,就忍不住要流泪。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生生世世注定逃不掉的。

无法抗拒,无从躲避,世人美其名曰——宿命。

离开金喜阁,她直接回了皇宫,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他一面。

凤帝已出关,而洞悉一切的如来又在此时将璇霄、夜幽篁、花错、楚涟、墨溪几人,请到了西天大雷音寺。

朵朵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去了天凤宫,不知道看望他应该带些什么,索性什么都没带,只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站在了暖阁门口。

她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而门是虚掩的,她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袭广袖白袍的男人睡在软榻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栏的缝隙,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房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朵朵感到鼻尖有些发酸,她正想走过去……“请问,你是哪一位?”

朵朵没想到房里还有人,怔了怔,回头一看,多亏了紫嫣的八卦资料,她很快认出对方正是四位入住天凤宫偏殿的美人之一。

付霓,地狼族最美丽的女子,付珩的大姐,不得不说,她本人比画像还要漂亮,明眸皓齿,典型的气质美女。

“我是付霓,你是谁?”美人见她不答话,很有风度地自我介绍,微微一笑,真是漂亮。

“我……”她没想到付霓居然不认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没等她答话,榻上的男人就有了动静,付霓对她抱歉地笑笑,放下手上的花瓶,打开窗户,阳光普照。

“付霓?”凤帝低声问,慵懒的声调还带着惺忪的鼻音。

美人走到塌前,柔声道:“陛下刚出关,大病未愈,墨神医说您真元受损,需好生将息。月歌公主用园子里的蓝玫瑰和百花精魄调制了些补品,陛下现在要用吗?”

“一会儿吧。”凤帝摇摇头,然后转过脸,这时才发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朵朵。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凤眸微微眯起,好像这才能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是你?”

他拒人千里的冷漠,令朵朵不由得缩了缩,而付霓质疑的眼神,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她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裙子,逼自己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是她残忍而决绝地割裂了一切,难道还能期待他一直等在那里?

她刚想说什么,付霓却先她一步开口,“陛下,这位是……”

凤帝没再看她,却打断付霓的话,笑了笑,“朕也不知该如何给她定位,朕是她第一个男人,可我们又不是情侣;朕是她最亲的人,可她折磨朕从不手软。”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朵朵一眼,漠然嘲弄道:“你自己说,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父女还是仇人?”

这如同当头一记闷棍,朵朵几乎站不稳,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凤帝看她脸都白了,却更加咄咄逼人,“不是吗?夭朵朵,难道你又有了新的解释?”

朵朵睁了睁眼睛,努力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再怎么难堪都好,她也不能就这样夺路而逃。

凤帝却有些不耐烦,“你不会是来里罚站的吧?如果没什么想说的,请你离开,回你的卿凰宫。”

朵朵站直了身子,隔着阳光里细小的微尘,凝目望着她深爱的男人,终于鼓足勇气,“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其实……”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知道自己是谁。可我只想做夭朵朵,因为……她比前世的攸姬更爱你。”

凤帝一下愣住了,付霓也是满脸的惊诧。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凤帝却冷笑着,“夭朵朵啊夭朵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跑来说这些,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看着男人嘲讽的眼神,朵朵凄凉地笑了笑,“不,这一点都不可笑。如果你知道我怀着一颗怎样的心来爱你,你就不会觉得可笑……我害怕那个诅咒,害怕跟你相爱相杀,我想要活生生的你,做父女也没有关系,我只要你活着。”

她的眼神渐渐飘远,越过苦涩绵长的时光,回到那泛黄的,遥不可及的六年前,她多么想旁若无人地对他诉说自己全部的爱意。

她的声音一定要放得很低很低,好像要低进尘埃里一样,一定要用最轻柔的语调,配上最诚恳的表情,眸子中要闪烁着盈盈泪光,那一定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旋律。

可是,她做不到,用尽了力气也做不到,对于他无情的质疑和嘲笑,她只能紧紧握着发白的手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被她逼成了一个如此冷酷的男人,对她只剩了翻脸无情。

那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一想到这个,朵朵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可是终究没有哭,只是难堪地笑了笑,却比哭更难看。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非我所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是请你相信……”

朵朵抬起眼睛,仿佛要直直地看进他的心底,“我爱你,哪怕你身边围绕再多的女人,可是绝对没有一个女人会像我这样爱着你。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的每一天……也会是这样。”

她终于说完了,还未等他反应,她就微微躬身离开了。

不过是三言两语,她却已经浑身发抖,耗尽了一生的力气,再没有能量支持下去。

她走得又急又快,她承认自己害怕,害怕拼尽了一切,得到的只是他的嘲笑。

暖阁外的回廊又远又长,朵朵走得落落生风,快到出口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

她慌乱地回头,却意外地,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要喷火一样。

“夭朵朵,你真是好样的!你最擅长的就是将别人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是?”

朵朵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凤帝也不需要她明白,将她连拖带拽弄回暖阁。

付霓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了,朵朵被他丢在榻上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她想去思考一些事情,可身上的男人却没更多的时间给她。

他扯开她的衣服,他的吻和手指都带着一股霸道的气息,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席卷干净。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每一次的沉入都亢奋有力,她不顾本就剧烈疼痛的身体,将自己的腿缠绕在他腰上,迎合着他的节奏,如同献上一件活色生香的祭品。

“宝贝,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他喘息着在她耳边呢喃,“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再也不离开你。”

她颤抖着声音,艰难地说,“我……我不能跟你走。”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默了良久,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不能跟你走。”

凤帝笑了,“你还在跟我别扭是不是?”

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在害怕,很害怕。

朵朵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然道,“我没有闹别扭,我爱你,却给不了你要的唯一,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他凄然地看着她,飘忽地问:“是因为璇霄他们吗?是因为他们吗?”

朵朵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

凤帝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害怕,目光慢慢离开她的脸,撤离她的身体,躺在一边。

“怎么这样?这么又是这样?明明爱我,却又不肯要我。前世丢下我,今生又是如此……”

他不断地呢喃着,梦呓一般,像个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她不忍再看,侧过脸,“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我要走了……你保重。”

凤帝只是沉默,等她起身的时候,却猛然擒住了她的双手,“我们一起走!朵朵,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一起走!”

“不!”她不住地摇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拒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你放开我,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不管不顾,掰开她的双腿,眼里全是狂乱,近乎凶残地刺穿了她。

那一刻,她疼,心绝望般地疼。

疼得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有身体在不住地颤抖,那是她的灵魂在哭泣。

“宝贝,跟我走,跟我走,别逼我……”

凤帝狠狠地咬住她的肩膀不停的说着,“不要再逼我了,不要,不要逼我……”

汗水迷蒙了她的眼睛,透过他的肩膀,看着模糊屋顶,她发现世界真的很渺小,渺小得不想面对,渺小得妄图逃避。

恨可以摧毁一个人,而过多的爱同样会让人走向毁灭。

帅帅,我没力气了,我拥有的爱太沉重,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

现在,我只想离开,一个人离开……

想到要离开这里的一切,她心如刀割,终于掉下泪来。

凤帝也发现她哭了,却将她抱得更紧,她眼泪滚烫,身子柔得好似一池春水,引得他无法停止,愈加沉溺。

他将她的泪水吻干,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大约又在哄她,耳鬓厮磨间,却弥漫着一种类似绝望的气息……

朵朵听不清他的言语,一颗心陷在无尽的悲伤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顺着眼角淌在白色的枕套上,如同落在他幽深的心里。

紧紧抱着他,这一刻她才发现,他瘦了好多,她的眼泪成串地流下来,却不知道该流去哪里。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不要连爱的时候,也变得这么绝望?

她不愿再想,渐渐地模糊了视线,被黑暗拥抱着,陷入了无声,无息。

如果,可以让她看不见,听不到,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再次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已回到了卿凰宫,她自己的房间。

天边挂着一轮夕阳,焕发着绝望的暖光。

珍珠和靓靓守在床边,看她醒来了,靓靓一下就哭了出来,“朵朵……”

朵朵动作缓慢而僵硬地撑起身子,拥着被子,神思恍惚地坐在床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青紫交错,惨不忍睹,肩膀上还有几个溢着血丝的牙印。

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呆滞而涣散的眼神,没有生气,没有焦点,里面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了。

靓靓拿着睡衣想给她穿上,她却吓得缩在一边,眼睛怯怯地看着某一处,嘴里无声地念着,“别碰我,别碰我……”

靓靓哭得泣不成声,娆天显出真身,一挥袖,靓靓便软软倒下,晕了过去。

他浑身颤抖地看着床上的朵朵,眼前一片漆黑,他扶住床架,强撑着自己走过去,把她从角落里拉出来,裹着被子抱起来。

他要带她走!带她远离那帮疯子!

找去天凤宫的时候,他其实有机会杀了夭魅,可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下不了手。

杀了他,朵朵也会活不下去,于是他只能将那像失了魂魄的男人打晕,把朵朵带回来。

可这一刻,抱着轻得像片羽毛的女孩,他想杀了自己,他想杀了全世界!

“朵朵,相信我吗?”

对上那双美丽又熟悉的碧眸,她呆呆地看了好半天,才呐呐地点点头。

“相信……”

“我是谁?”

“珍珠……”

“对,我是珍珠,你的守护兽。我带你离开,你愿意吗?”

“愿意……我要躲去什么地方才不会被找到?”

“我们去你喜欢的人界好不好?有我在,他们谁也找不到。”

“好。”

深夜,夜幽篁几人从雷音寺回来,一名卿凰宫的侍卫将一封信交给璇霄。

璇霄打开一看,是朵朵的笔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傅,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不要来找我,我不是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无论我身在何方,心在何处,我永远都会记得,记得我曾经有多么依恋你,记得你曾经这样毫无保留地爱过我。楚涟、小夜、花爷、阳阳、玥狐狸,你们不要生我的气,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我真的很累了……半年后与天魔交战,你们若是不在了,我也不活独活;若大家都全须全尾地活着,等我恢复过来,可以面对你们的时候,我会回来。你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暂时离开,悲与不舍,我与你们感同身受。如果太伤心,就抬起头,看看头顶那片澄净的蓝天,想想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与你们看到同样的风景,你们就不需要太难过。师傅,最后求你一件事,父皇身子不好又任性……多照看一下他,因为你的话,他才能听进去,拜托。”

署名是:爱你们的朵朵。

璇霄拿着信纸的手在发抖,面色由惨白变为铁青,气血翻涌,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趔趄地向她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便昏死过去……

六年后,二十一世纪——人界。

“朵儿,你有完没完,吃饭都不让人清净?”

说话的是一名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粉嫩嫩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一套米白的家居童装,声音奶声奶气,却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墨玉般的凤眸微微眯起,宣示着此刻他的心情欠佳。

“嘿嘿,我说小灿啊,现在的你总算恢复正常了,你看看,现在你那双眼睛多么的富有生气,再不是以前的死鱼眼了,这样多好。你就不要一天到晚的装老成了好不?这样很累的好不好?呃,你舅舅说了,要对我礼貌,要尊重我,你不会是忘了吧?”

被瞪的少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脸狡黠地冲着他笑。

她身穿同样的米白家居服,及腰黑发高高束成马尾,十六七岁青春美少女的摸样。

“舅舅说你不可以欺负我,你不是也不记得吗?”

小灿看了一眼身边带着金丝眼镜,默不出声地用早餐的优雅男子,然后有些不耐烦地冲朵儿皱了皱眉,“你休学半年,今天不是说要去上课吗?再啰嗦要迟到了哟。”

“跟小灿的幸福比起来,迟到算什么?小灿,坦白点,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小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五岁的他实在不明白“女孩子”跟他的早餐有什么关系,他伸着筷子指向朵儿面前的食物,“我要鸡腿。”

“你喜欢腿长的女孩子吗?”朵儿夹起一个鸡腿放他碗里,望着那食物,突然就这么联想了起来。

“我要猪蹄!”小灿吃着鸡想着猪,还是没搭理她。

“或是喜欢丰满的?”朵儿又夹起块猪肉,继续展开联想。

小灿扒拉了几口饭,又伸着筷子指了指,“我要翡翠丸子。”

“女孩子啊,品性才是最重要的,身材容貌那都是其次……当然,太呆板木纳也不好,中规中矩不免乏味……”

尽管小灿对食物的兴趣,远远超过对“女孩子”的兴趣,可是朵儿却没有停止她的自言自语……或者说潜移默化的洗脑。

她看着小灿那张极具杀伤力的小脸,想象着他将来风靡万千少女的空前盛况,心里别提有多得瑟了。

“朵儿,请容我问一下,你是白居易吗?”一直安静用餐的男子,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咦?当然不是。”朵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哥,你这什么意思啊?”

“你又不写《长恨歌》,没事儿整天把男欢女爱挂在嘴边干什么?小灿才五岁,他理解得了吗?”

大概男子这样打击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朵儿只是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嘟囔着“这可是咱家小灿的大事”,便又将精力集中到小美男身上。

“小灿,我问你话呢!别总是想着吃的了,告诉你啊,交女朋友就像……吃翡翠丸子一样,感觉可好了!”

见小灿还在满意地咬着翡翠丸子,所以朵儿才有此一比。

一听她这比喻,朵儿的哥哥,小灿的舅舅,也就是那优雅男子差点被噎着,这下真没办法吃下去了,筷子一放,走人。

“我去书房,朵儿如果不想被学校除名,吃完赶紧和无忧上课去。”

“看吧朵儿,你又把乐娆气得吃不下饭了。”

坐在朵儿身边的少女,白皙的瓜子脸极为清秀,她一边给朵儿夹菜,一边冷冷清清地说:“朵儿、小灿,你们大清早就这么能吃,乐娆养我们这么一家子,很不容易的。你们都听话点,别总气他行不?”

朵儿扁扁嘴,瞪着小灿,“无忧,以后别把我跟这臭小子相提并论。”

“小姨,你把我跟朵儿比,舅舅会伤心的。”小灿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

“哥!你快去看看吧,朵儿又哭开了!”

乐娆正在书房忙碌兼消化早餐,突然就听到无忧在外面把门敲得山响。

他头痛地揉揉眉心,朵朵把小姬教育得很成功啊,把她那活脱的性子学了十成十,敲个门像要拆门一样!

刚刚不是才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未来儿媳么,这会子怎么又哭了?

乐娆知道朵儿是个闲不住又得哄的主,只得再返回刚离开十分钟的餐厅。

“朵儿,你赔我的翡翠丸子!”小灿凤眸冒火地看着地上摔碎了的碗,和滚了一地的翡翠丸子。

朵儿趴在餐桌上哭得稀里哗啦,她刚刚只是想打断小灿跟丸子的感情交流,岂料失手打碎了他的饭碗,就这样被这臭小子怒目相向了。

“呜呜呜……这还是我亲生的吗?我这个亲妈还比不过翡翠丸子!”

“……”乐娆看看朵儿,又看看那小不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退出了餐厅,这一大一下,怎么总是让他这么开心呢?

听到他在门外的闷笑声,无忧追出去奇怪地问:“哥,你笑什么呢?”

“别管他们,收拾一下你也去上学吧。”乐娆温和地摸摸她的头。

“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副卷轴画叫做‘唐卡’,是在松赞干布时期兴起的一种绘画艺术。画中描绘的是欢喜佛,佛像男女合抱,男佛被称为明王,女佛是明妃。关于欢喜佛在印度还有一段传说。”

老教授喝了口茶水,“相传,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残忍成性,大举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就派观世音化为美女下凡,醉于女色的国王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最后成为佛坛上的主尊。”

有人在座位上小声说了一句,“这不就是堂而皇之的春宫图嘛……”

课室响起一片嬉笑声,那幅唐卡上,一男一女拥抱合坐在一起,男佛面容凶恶,身体大约有女佛的两倍,紧紧抱着女佛的腰身,而女佛的双足环在男佛的腰上。

教授不紧不慢地说,“欢喜佛在密宗是一种‘调心工具’,对着它观形鉴视,渐渐习以为常,欲念之心自然消除。也便是我们常说的‘以欲制欲’。与这些残暴的明王合为一体的妩媚多姿的明妃,是明王修行时必不可少的伙伴。她在修行中的作用以佛经上的话来说,叫做‘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她以爱欲供奉那些残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再把他们引到佛的境界中来……”

有人掩嘴而笑,有人窃窃私语,大家似乎对这种神秘的欢喜佛像感到无限新奇。

朵儿看着那幅相拥的双身佛像,只是恍恍惚惚地想:爱欲超度不了神魔,她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中午,她去饭堂吃了一碗牛肉面,休息了一会儿,又回到课室。

半年没来上课,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熬了一上午,眼皮子直打架,教授还没到,她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几分钟后,教授走进来,原本喧哗的课室顿时安静了。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半年前才来t大的年轻教授,刚来没多久,就有了一个极具震慑力的江湖名号——千人斩。

只要是他的课,没有学生敢走神,更别说打瞌睡了。

当然,朵儿除外,因为她根本没见过这位教授。

讲台前,身着亚麻休闲装的冷峻男子,冷冷瞥了一眼坐在最角落,睡得正香甜的朵儿,然后推了推无框眼镜,指着屏幕上一副色彩艳丽的壁画:“这是米开朗基罗,花了六年的时间,为西斯廷礼拜堂创作的传世巨作《最后的审判》。因为是从赞美诗《最后的审判日》和但丁的《地狱篇中汲取的灵感,故此而得名……”

有学生举手提问,“萧教授,我听说米开朗基罗当年创作这副壁画的时候,画上的四百多人都是光溜溜的。怎么这副壁画上,每个人腰上都围着一条像‘尿不湿’的兜裆布?难道这位大师是怕他们在上帝面前吓得小便失禁,所以才加上去的?”

集体愣了一秒,接着哄堂大笑。

萧教授薄唇一抿,摇头叹气,“同学,那叫腰布。你没有知识,也该有点常识;没有常识也该有点见识;没有见识,起码也该懂得掩饰。当年这副巨作揭幕的时候,引来不少争议,一些人认为亵渎了神灵。所以米开朗基罗刚去世不久,教皇就下令给所有裸体人物画上腰布或衣饰。而那些受命的画家们,也因此被后人称为‘内裤制造商’。”

大家恍然大悟,萧教授接着说:“这幅壁画的中心主题是人生的戏剧……”

下课铃响了,箫教授布置好作业,又瞥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大睡的朵儿,清冷的黑眸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然后就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走了。

朵儿前排的雅婷将笔记收好,正要放进背包里,冷不防被一双巧手抽走,抬头一看,只见朵儿满脸堆笑:“美女,笔记借我,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雅婷见她眼眶红红的,就知道这翘课之王刚才又会周公去了,于是叹口气,把笔记给她,“你半年没来上课,就快考试了,你就一点不紧张?这个萧教授可是有名的千人斩,你就不怕被他当掉?”

朵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将笔记放进自己的包里,笑道。“怕也没用,该来的躲不掉。”

这位千人斩有多可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听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声音的瞬间,她就被吓醒了,飙了一身的冷汗,只是一直不敢动,继续装睡。

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但那个声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于是她秉着鸵鸟心态,自欺欺人地想,师傅大人在这所学校潜伏了半年,却没什么动静,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没有暴露呢?

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就跑!

有小姬的无边法力和娆天的隐灵璧,想逮到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人人走出课室,雅婷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是一个热心肠的女孩,跟朵儿很合得来。

“朵儿,你那姐姐无忧,看起来挺古典的一个美人,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去学动画、广告、平面设计。”

“人不可貌相听过吗?别看我家无忧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可是真正的女强人。就去年暑假她帮几间公司做的动漫广告,挣的钱够我一家四口去旅游半年了。”

“切!我就说你怎么突然休学了呢,原来旅游去了。朵儿,我真觉得你那一家子很奇怪,你大哥一间夜总会的大老板,挣的钱还不够你们败,还需要无忧挣钱才能旅游?还有你收养的那小不点叫什么来着?呃……对,小灿!几岁的孩子不去幼儿园,整天窝在家里,你也不管管。”

“那臭小子,比我还横,除了他舅舅谁的话也不听,我哪儿管得了他。”

说话间,两人出了校门,乐娆倚着车门远远望着朵儿,卡其色的休闲衬衣,米色长裤,包裹住十分完美的身材,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是衬托出几分儒雅的气质。

不是十分出众的容貌,却有让人怦然心动的气息,看到朵儿脸上的笑容,他也不由轻轻浅浅地笑了笑。

朵儿就读的是间百年艺术名校,这里的学生也与别处不同,聚集了很多卓尔不群,钟灵毓秀的人物。

不知道是这里博大醇厚的艺术氛围熏染了他们,还是他们给这传统的艺术殿堂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尤其是那些背着画板的女孩子,只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便有一种赏心悦目,如沐春风的感觉。

即使在美人堆里,乐娆也能一眼看到朵儿,就算她隐去了本来的容貌,也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存在感,即使站在万人之中,也无法忽视。

她今天穿了一条粉蓝色的小裙子,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叠书。

乐娆迎上去,把刚才买的冰镇柠檬茶塞进她手里,然后一只手接过她的书,另一只手卸下她的背包挂在自己的胳膊上。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没等朵儿反应过来,自己的东西已经被他放进车里了。

站在一边的雅婷笑得直不起腰来,见乐娆走回来,赶紧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二十四孝大哥,我的呢?我可是朵儿最好的朋友,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谁知道他竟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又拿出来一罐放在雅婷手上,然后风度翩翩地说:“我怎么会怠慢了雅婷这么可爱的姑娘?我家朵儿是个小迷糊,多亏你的照顾了。”

雅婷笑得更开心了,乐娆又笑着说:“要我先送你回去吗?”

雅婷摆了摆手,“知道你是爱屋及乌,但我可不能这么没眼色,你还要去接无忧,就不要管我了。我坐公共汽车回去,很方便的。”

雅婷走了之后,朵儿上车关上车门,“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怎么突然来了?”

乐娆给她系上安全带,“小灿这段时间有些反常,总是往外面跑,我没心思应酬就推了。”

朵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哥,我觉得你越来越神经质了。小灿虽说不是一般的孩子,但他也需要朋友。让他去玩吧,不会有事的。”

乐娆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低头发动引擎,车子像一阵风,在城市的黄昏中,绝尘而去……

第二天是周末,无忧开着车为一家四口大采购去了,朵儿在家里睡大觉。

而小灿则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到下午才一身脏兮兮地回家。

不等乐娆问他这大半天去了哪里,他就先嚷嚷起来,“饿死了,饿死了!舅舅快点做饭给我吃,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玩。”

乐娆从冰箱里拿出煮好的炖肉,放微波炉里叮热,小灿一口气吃光,转眼又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灿有时候也会自己出去乱跑,但是像这样连续数天,午饭都不回来吃的情况却从来没发生过。

整天呆在外面,回来一趟也只是找东西吃,吃完马上就跑了,乐娆真的很担心。

那孩子是他接生的,生下小灿,朵朵身体一直不好,小姬又不懂照顾孩子,他便做起了全职奶爸。

可以说小灿是他一手带大的,才几岁的孩子就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又不能用法术观微,他这奶爸兼舅舅不担心才怪。

“朵儿,你说小灿到底在玩什么呢?整天往外跑。”

“小孩子长大了都会有这种现象,说不定恋爱了,或者参加帮派了什么的,一下子就不回家了,你担心也没用。”

朵儿斜躺在沙发上吃薯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让乐娆觉得自己果然找错了商量的对象。

“哥,不如我们跟着他看看。”眼珠一转,朵儿突然兴致勃勃地建议,“看那臭小子到底在玩什么?”

“不行,小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乐娆马上就拒绝了她的歪主意。

“那你就问他啊,又不让跟踪,在这里瞎猜也没用。”

“好吧,我下次问问他。”乐娆有点儿迟疑地回道。

又是一天,一大早看着小灿兴冲冲地出门了,乐娆忙跟了上去。

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好,也一口拒绝了朵儿的提议,但是当他问起小灿这些天去哪儿了,小灿只丢下“去玩儿”几个字后,乐娆还是决定出此下策了。

小灿似乎根本没怀疑舅舅会跟踪自己,匆匆忙忙跑到附近一个无人的公园里,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啊。”

对不起?乐娆睁大了眼睛,小灿也会向对自己以外的说这三个字?

他仔细看去,见一个与小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站在一个秋千架上迎接他,“我们今天玩什么?”

“去划船吧。”小灿提议。

“我想再去打一次保龄球。”

“先划船。”小灿坚持。

“先打球。”

“猜拳决定。”小灿让步。

“石头、剪子、布!”

“我赢了!”小灿欢呼。

“你出慢了,耍赖!”

“你才耍赖!”小灿瞪眼。

“明明是你!”

“乒乒乓乓……”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弄得尘土飞扬。

但是,等乐娆紧张地想走过去的时候,他们的争斗已经结束了,一起坐在地上笑起来。

小男孩建议,“上次那家甜品店的芙蓉糕不错,这次我们去吃冰激凌怎么样?”

“老是那些甜甜的东西,我都吃腻了,不如去吃烧烤。”小灿提议。

“我……还是想冰激凌。”

“好吧,反正我也不饿。”小灿宽容大度地做出了让步,“但是吃完了要去划船。”

“然后去打球。”

“然后荡秋千吧?”

“然后……”

两个孩子一边计划一边跑远了,乐娆远远看着,脸上有了笑容,原来小灿只是交到了一个朋友。

来到这个城市两年,小灿不愿意去幼儿园,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朋友都没有,总是独自玩耍,独自找乐子。

虽然平时他看起来很骄傲,看不起别的小孩,其实心里是很想要一个朋友,一个玩伴的吧?

想到这些,乐娆悄悄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小灿和那小男孩并肩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各自消灭着一个超大的七彩冰激凌。

小灿嘴里说不饿,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冰激凌解决掉了,又斜着眼去打量小男孩手里的冰激凌,发现他根本没吃,而是愣愣地发呆。

“你不吃了?来,给我,别浪费。”小灿马上把他的冰激凌夺过去。

小男孩竟然没有和他争,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

“你在看什么啊?”小灿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问。

不远处,一个孩子正在滑梯上玩耍,他往下溜时,旁边的男人张开手护着他。

当他溜到下面,那男人又把他抱起来放到上面,让他再溜一次。

“爸爸,哈哈哈,爸爸……”孩子开心地笑着,在滑梯上向男人挥着手。

“一个小屁孩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小灿嘟囔,倒没想自己也是个小屁孩。

“小灿,你爸爸是什么样的?”小男孩忽然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灿还在继续吃,对这个话题没有丝毫兴趣,“我从来没见过他,听舅舅和朵儿说他在很远的地方。”

“可那是你爸爸啊,你不想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吗?”

“不想。是舅舅把我养大的,我知道舅舅就行了。”

“可是舅舅怎么能替代爸爸啊!爸爸是,爸爸是……”

男孩激动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比谁都爱你,照顾你,教导你,为你做一切事的只有爸爸,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呢?”

“可他没那样对我啊,朵儿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死了,他都没在我们身边。”

小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又说道:“而且你说的那些我舅舅都做了,我还要爸爸干什么?”

“是吗……”小男孩有些丧气地低下头:“舅舅再好,也比上爸爸。小灿,你一点也不想见你爸爸吗?”

“灵刹,不准你说我舅舅的坏话,我舅舅是最好的。”小灿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大口大口地把冰激凌吃完。

爸爸?我才不想要那种东西呢,舅舅比“爸爸”好。

对了,舅舅刚才不是跟在我后面吗?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四处张望,真奇怪,也没说找我做什么就不见了。

身边的小男孩子低着小脑袋,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灿灿,对不起,小灿灿不喜欢你,我说服不了他。

中午。

“舅舅,爸爸是很重要的人吗?”难得中午回家的小灿,吃着乐娆给他做的午饭,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乐娆一愣,有些忧虑地问道:“小灿,你是不是想要自己的爸爸?”

他果然无法取代小灿的亲生父亲……

“我才不想要呢。”小灿咽下一块肉,抿了抿油腻腻的小嘴,“是我朋友说到爸爸的事,然后就哭了,我才想知道爸爸是不是真有那么重要。”

乐娆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朋友是谁?”

“你上午不是一直跟着我吗?你没看见他吗?”小灿自豪地宣布,“他就是我的朋友。”

“……”乐娆难得尴尬地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本躺在沙发上装睡的朵儿,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对不起,小灿,舅舅不是……”

“嗯,饱了。”小灿一抹嘴,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丢下一句,“我出去玩儿了”临走之前还没忘在狂笑的朵儿脸上揪了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朵儿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哥,你太不诚实了……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怕他在外面闯祸!”乐娆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恼羞成怒了,“别笑了!”

朵儿艰难地止住了笑,问道:“怎么样,他交了个什么朋友?”

“看起来像人类的小男孩。”

“什么叫看起来?”朵儿对他的说法很不解。

乐娆叹了一口气,“那孩子的本体并非人类,明白了吧?”

一听这话,朵儿一个翻身坐起来,“哥,带我去见见小灿这个朋友行不行?”

“先问问小灿吧。”乐娆不想再做出不尊重小灿的事,而且那孩子也没有恶意,不会伤害小灿。

“好啊,我们现在就去问。”

“你明知道他现在就和那小家伙在一起。”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走吧走吧。我们去问问小灿,可不可以见见他朋友。”

乐娆摇摇头,拿朵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被她拽着走了。

前脚刚迈出门,猝不及防却看到面前凭空出现一溜美男,朵儿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吓得赶紧把一只脚收回来!

“砰”一声关上门。

“哥……今天我们还是别出门了。”她搓着手,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这里暴露了,我们是不是得立马搬家啊?”

“怕什么?有哥哥和无忧在,这又是人界,他们不敢乱来。”乐娆打开门边的监视器,一个个看过去,数了一下,人来齐了。

加夭魅和墨溪,刚好八个!

“开门!你个死女人什么意思?!”花爷一手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另一只手把门砸得山响,“花爷给你道歉来了,你还不快开门!”

某朵被那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吓得小心肝直打颤,底气不足地在门内回道:“我……我不认识你,别堵在我家门口。”

“朵朵,开门。”魔尊大人拉开花爷,轻轻敲了几下,威胁道:“别逼我踹门。”

“你……你敢!”某朵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们要是敢使用暴力擅闯民居,我……我就叫警察!”

“唉,朵朵,我们儿子都有了,你还别扭什么呢?”楚涟一脚把夜幽篁踹开,温柔地在外面哄骗道:“乖,别闹了啊,跟我们回去成亲,再生几个宝宝给儿子作伴。”

“生……生你个头!要生你自己生!”

“楚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大神忍不住出声了,“小灿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那是我的种,我的儿子,明白吗?”

“陛下,您这结论下得太早了。”玥狐狸慢吞吞,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名字说明不了什么,小灿现在是人类的身体,在没显出本体前,您敢肯定他就一定是只凤凰吗?”

“为什么不能肯定,你们没看到那小子长得多我像我吗?特别是眼睛。”

“心理作用吧?”璇霄大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眉毛和鼻子还像我呢。”

“璇霄你要不要这么过分?朵朵跟我抢,儿子也跟我抢!”

一直显得很冷静的花御史,嘀嘀咕咕地嘟囔,“那小嘴倒跟我挺像的……”

大神气结,指指墨溪,眯眼道:“墨溪,我知道你见过小灿的本体,你告诉他们,儿子是谁的?”

“别问我。”墨神医清雅一笑,“朵朵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孩子是她生的,她有这个权利。”

大神眼眯得更厉害了,看了墨神医好一会儿,又拿他没办法,深吸一口气,自我冷静一番,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很温柔很温柔地说:“宝贝,只要你告诉他们儿子是我的,我就大度一回……”

说着,咳了一声,好似有些难以启齿地犹豫了半响,才艰难地说道:“你轮回那几世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你舍不得他们,我就不计较了……”

“你好意思计较吗?!”没等他话说完,乐娆突然打开门,一张脸阴云密布,“小灿是我的,跟他们谁都没关系,跟你夭魅就更没关系!”

“娆、天!”大神咬牙切齿,“你再说一次试试,别以为朵朵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来啊来啊!”乐娆挽起衬衣袖子,把眼镜取下来,往躲在门后的某朵怀里一抛,“朵朵,打电话给无忧,让她赶紧回来。看看我们今天谁怕谁!”

从门缝里看到大神双拳紧握,凤眸喷火,眼看真快打起来了,某朵咽了咽口水,蹭着墙根一步步挪向另一个出口,翻窗——还是先逃吧!

“夭朵朵你还敢跑!”魔尊大人眼尖啊,一眼就看出她企图,“夭魅,先别管他!把朵朵抓回去再说!”

见一溜男人推开娆天冲进来,某朵冷汗狂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翻窗,撒腿就跑!

“死女人你给我站住!”花爷动作灵敏地翻窗,奋起直追。

“夭朵朵,你还敢跑?!”魔尊大人不甘落后,随后跟上。

“璇霄,你倒是说句话啊!”楚涟有些急了,“朵朵不是最听你的吗?”

“说什么?”璇霄大人望着某朵的背影,浅浅笑道:“灵刹把小灿带回去了,不出两天,她就会乖乖地赶回去成亲。”

一听这话,剩下的几个男人都淡定了,无视娆天杀人的眼神,自来熟地进到客厅,只有花御史,想了想,换了拖鞋才进去。

“宝贝,跑远点啊,父皇会去找你的!”大神在窗边喊了一句,想象着未来的生活,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既然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互相迁就点也无妨,以后就一起这么过吧。

只要不失去她,哪怕做不了彼此的唯一,他也可以忍受。

宝贝,你与他们都有了一世情缘,唯独我没有。

如果,我和你都可以求得轮回的机会。

请你一定要,全心全意,爱我一次。

只做我一个人的妻子……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看到她就想亲吻她,看不到就牵肠挂肚,辗转难眠。

我关注她身边的一切,就为等待一个机会,等得好辛苦。

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增加,可她一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说什么都进不到她心里。

她要花错,要紫阳,唯独不要我。

看到她和紫阳缠绵的那一刻,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我给自己下了禁咒,赌上这条命,背水一战。

执着地选择纠缠,疯狂地想要得到她,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她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软,就算不喜欢我,我也相信她绝对做不到看着我死。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一晚之后,知晓一切的她,冷漠得出乎我的意料。

但我并不着急,故意被夜魔头打伤,之后我草草处理了一下内伤,又去了卿凰宫。

虽然跟她打了一架,但那傻丫头看起来恶狠狠的,却还是做饭给我吃。

于是我知道,她不像她所说的那么恨我。

她说了很多无情的话,我是真的伤心,离开的时候我对她说:“朵朵,就算是神凤也未必没有来世,攸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我们都有来世,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但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痛……

回到家,我细细分析她每一个神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对我并非像她所表现的那般无情。

于是我笃定了,只要她还有那么一丝不舍,我就有办法攻破她最后的防线。

自那天以后,我一日比一日虚弱,她也如我所料,对有关我的一切不闻不问。

有一天,紫嫣沉不住气了,问我:“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按兵不动?再拖下去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我有些惊讶,难道紫嫣看出了什么?

“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我淡淡地笑了笑,明知故问。

紫嫣戏谑地看着我,唇角浅浅勾起:“玥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认输的男人,所以我认为你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一愣,随后又开怀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与我相伴三千年的紫嫣,够了解我,观察力也够敏锐。

“我当然不会认输,我只是在等待,等一个最适合攻下那小丫头的时机。水要沸腾,必须积累一定的温度才行,同理可得出,若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实力不够的时候要慢慢的积累和等待,不可以操之过急。”

因为是紫嫣,是待我如紫阳一般疼爱的姐姐,我愿意说实话。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我的心在等待中备受煎熬,但却并不感到绝望,因为我隐隐感觉到我所等待的那个时机降临了……

师傅来看过我三次,第一次我在昏迷中,醒来只看到他留在枕头边的丹药。

那些药我没吃,墨溪来诊治也是避而不见,于是身体愈发虚弱。

没两天师傅又来了,因为我不肯配合治疗,师傅气极了,狠狠抽了我一顿,然后又用捆仙绳把我绑起来强行疗伤。

对师傅,我心里是愧疚的,我在他房前跪了三天祈求他的原谅。

师傅不肯见我,在我晕倒的那一刻,看到了朵朵,她抱着我哭得惨兮兮的。

她送我回府之后,刚离开没多久,师傅便出现了。

离禁咒发作的时间还剩三天,我已经虚弱得起不了床。

就在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师傅那么伤心的样子。

他坐在我床边,摸着我的头,声音有些沙哑:“琅儿,你怎么可以做得这么绝?你是在逼朵朵,还是逼师傅?”

看着满眼哀戚的师傅,我的心揪成了一团,不停地流泪,却说不出话来。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貌似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死心眼的毛病一犯,狠起来谁也比不上。对旁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师傅抹去我脸上纵横的泪,他的手很冷:“琅儿,师傅不想责怪你什么……朵朵要不要救你,她自己决定,师傅不会插手。她现在躲在我家,你想见她,就去看看吧。只是,今日之后,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无论你是否能活下去,以后,你还是叫我璇霄大人吧。”

胸口一窒,气血翻滚,我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了回去,费力地握住师傅的手,哀求他:“师傅……不要……您不要生琅儿的气……”

“师傅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作为一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进退两难,却无能为力……琅儿,我除了是你师傅,还是一个男人,明白么?”

是的,我明白,作为师傅他可以原谅我,但作为一个男人却无法原谅。

师傅走了……我的心阵阵抽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您原不原谅,您都是琅儿最尊敬仰慕的师傅。

我可以什么都不争,只有朵朵,只有她……师傅,对不起,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师傅离开后的第二天,我吐血的次数增加了,看着锦帕上那刺目的猩红,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水在火的不断烧烤下终是要沸腾……

望向窗外的天空,烟霞如织,像一片失火的天堂,我认为一天当中,没有哪一个时刻比黄昏夕阳西下那一刻,天地仿佛被吞噬了的悲伤景象,更能勾起人的不舍与眷恋——这个时候去见她刚刚好。

于是,在这个晚霞染血的黄昏,我命人用肩舆抬着我去了师傅家。

我在朵朵回来的前一刻到达了院子里,在血红的夕阳中静静等待着她的归来……

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的抬眼间,视线正好与我的视线对上了。

她愣了愣,那种神情是明显不想见到我,心下一沉,悲伤染上心头。

“你路都走不了,还来找我做什么?”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抓住她这一句话,兜绕到了我所想要说的话题上:“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看你。最后三天,你都不肯陪我么?”

为了这一刻,我没少分析她与花错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发现那混小子之所以能得到朵朵的喜欢,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向她示弱装可怜。

而这种可耻的示弱行为却又恰到好处,让朵朵眼底时常流露出柔软的光茫。

一个人若要取得成功,除了自身的条件外,不断向已经成功的人学习也是至关重要的。

我并不在乎自己是向谁学习,只要能成功,就算是向自己最不耻的人学习,我也心甘情愿。

所以就算学习的对象是那没大没小,狂得没边的混小子,我也虔诚接受。

我自信,我不但会把花错的伎俩运用更精湛,更得心应手,还会在将来的某一日会超越他。

有了这些时日的不断推敲和心理练习,我很自然,很轻易地在她面前装可怜,甚至顺便落下几滴眼泪来增加效果。

她就吃这一套?行,只要她受,我很乐意配合她的喜好来做我的事。

只是实际操作终究不能如计划那样毫无阻碍,在我完美的施行着计划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差错。

纵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可当看到她那么冷漠地赶我走,还是承受不了锥心之痛,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一冲她吼完,我就对自己的冲动后悔万分。

接下来根本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别无他法,我只好用了最下作的方法:装晕。

反正我想要表达的都已经表达了,也许装晕制造出来的效果更惊人。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的差错,但是并不影响我整个计划的完美性。

接下我继续等待,等待着她来找我,自爱上她的这七年里,我学得最好,用得最多的便是等待。

等待她对现在的我来说,好比是吃饭喝水那般的简单自在。

在我去看她的第二天,她终于来看我了……

听侍婢回报说她来了,我浑身一震,激动得差点就从床榻上跳下来。

她找来的时间,比我预期的早了一天。

好兆头!我浅浅勾唇,心情愉悦极了。

当外屋的脚步声响起,我立马收拾起过度激动愉悦的表情,把病弱时的憔悴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是她进来后,便站在屋中央,眼睛一直往窗外瞅,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失落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别扭的丫头……她这是在让我给她一个台阶下。

于是我如她所愿,先开口了:“你准备在那里站上多久?”

她并没有说些关心的话,直截了当地问我禁咒有没有解除的方法。

我清冷垂眸,已经懒得去悲伤了,在兜了很大的圈子后,又轻易把话题转到了我想要的话题上。

朵朵很聪明,只要我把圈子兜得太急了一些,便会被她嗅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来。

我轻而易举就打破了她故作冷漠的面具,随后我又是兜着绕着的讲了一番话,便直接切入正题。

“既然不想救我,又何必假惺惺的来看我?或死或生皆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接着我佯装愤怒地转过身去,背向着她:“你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朵朵在我身后沉默了很久,我闭上眼,轻嗅着属于她的淡淡幽香,在脑海中描绘她此刻的表情。

好一阵子,身后传来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并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那个方法实在不可行。你坚持两天,我回去再想想办法……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我依然没有出声,为了要在她心上狠狠留下刻骨铭心的一幕,我故意要她走。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我转过头来看她,在她撩帘时,我便撕心裂肺的叫喊出声:“朵朵——”

察觉到她的身子重重地颤抖了一下,我暗自偷笑,这一声叫喊,已经震撼她的心,很好,很好!

豁出命跟她赌,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凄凄惨惨还是值得的,至少我得到了想要的回报。

为了增加震撼效果,我又故意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见她身子又是一震,我的心情更为愉悦。

“朵朵,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走。不要走……”

前面的一段话我尽量用吼的,后面那句“不要走”压低了声音营造出类似哭泣的效果。

花错能软磨硬泡拐得她私奔,我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我不信我做出来的效果会比那混小子来得差……

朵朵哭着跑出去后,我唤人进来扶我躺上床榻,心里兴奋极了。

她现在说不想救我,并不表示她真的不会救我。

虽然朵朵有了那么多男人,但她其实是个好女人,她的为难,她的顾虑,我都明白。

所以我不怨她没有及时救我,我相信她救我是迟早的事。

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给她一点时间去想想我的好。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每一步我都走得战战兢兢,唯恐出了一点差错后就会永远失去她……

有时候我也很不耻自己这种卑鄙的行为,可是纵然再不耻,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最后我赢了,此时此刻,她乖乖地睡在我怀里。

她说,让我搬去卿凰宫,不会让花错欺负我,进了卿凰宫,我和花错他们在她心里就是一样的……

呵呵,真是个让人疼到骨子里的傻丫头,若是我不愿意,又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呢?

不过,只要能让你多心疼我一点,被他们欺负我也甘之如饴……

朵朵从玥琅的别院回来之后,依旧独自一人住在璇霄家。

不久前才跟花爷保证过花御史是最后一个,谁知他刚离开,又多出了一个玥狐狸……

花爷回来不得发飙啊!

还有师傅,嘴上虽没说什么,可那脸色明显的不友善,她偶尔良心发现去帮忙批阅奏折,人家都是爱理不理的,大半天下来能听到他一个鼻音就是谢天谢地了。

小夜……被他冷嘲热讽几句是少不了的,跟花爷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楚涟呢?嗯,楚涟最疼她,应该舍不得对她太狠,哄哄应该没事。

某朵用幻术隐去本来的容貌,十分低调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想着该怎样才能将花爷安抚好。

想得脑门生疼,头发都快抓光了,还是没想到应付花爷的良策。

逛到一家药铺前,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她愣了一愣,墨溪?

墨神医前脚刚迈出药铺,突然心电感应一般,心跳加速,抬眼就看到那可恶的小女人像见了鬼似的,撒丫子就跑!

看她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墨神医心里那叫一个火大,以前被她追着跑,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她身子不好,想给她瞧瞧,还得到处追她。

如果只是这样忍忍也就罢了,可那丫头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不知她脑子里哪根神经又搭错线了,被他逮到,想给她把脉,可她就是不让碰,非得他悬丝诊脉!

以前怎么不见她这么矜持,这会子才把她一向视为狗屁的“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上。

最气人的是,连称呼都变了!

原本叫他“墨墨”,但如今呢,人家十分有礼地叫他“墨神医”。

主动约她逛街,人家没时间,像以前那样牵牵小手更是不可能!

要她陪着下两盘棋,就以各种借口开溜,兔子都没她跑得快,好像他突然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危险人物。

加上今天这次……墨神医原本圣洁温雅的俊脸黑了下来,抿着唇走出药铺,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这是半个月来的第二十三次了……

夭朵朵!有本事你就给我跑远点,被本神医逮着,有你好受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真当我没脾气吗?不知所谓!

某朵撒腿跑了几条街,见墨神医没有追来,便停在一间酒楼前喘大气。

玥狐狸事件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从半月前就进入了男人敏感期。

像墨神医这种男人更是靠近不得,她可没忘自己曾经对人家有过觊觎之心。

那男人之前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可眼下她发现墨神医看她的眼神变了。

经历了这么多,还看不懂他眼里表达的是什么,那她就是一白痴。

我的妈呀!以前是姐姐我年轻不懂事,喜欢逗你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神医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老娘现在的生活状态乱得很,比“七国之乱”还要乱,您要再来掺合一脚,我就只剩下自裁这么一条路了。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酒楼前人来人往,闻到阵阵菜香,肚子极为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于是她左右一观望,确认墨神医没有追来,耸耸肩,几个快步就冲进了酒楼。

这是一间比较平民化的酒楼,中午吃饭的人多,某朵在大堂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埋头吃着还算对她胃口的大碗牛肉面。

她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周围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同时瞄向她这边。

她抬起头,才找到问题的根源。

墨神医的气质,容貌,风姿,还有眉间那点圣洁的朱砂,跟这间酒楼太不搭配了!

像他这样男人,进到这种地方,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能带起一阵旋风,是大是小,就要看这里八卦人民的数量了。

他站在她对面,很温和地微笑:“不介意我坐下吧?”

她能说不吗?

某朵向四周看了看,有不少人一边打量他们,一边窃窃私语。

本想硬着头皮让墨神医去别处坐,但一看他笑里藏刀,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墨神医见她不答,便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直盯着她瞧。

某朵被他瞧得更是如坐针毡,抓着筷子的手直冒汗,身子又僵又直,再次有了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墨神医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笑着对她说话,语气很是温柔:“你最好乖乖坐着,否则,我保证你比现在难受十倍。”

某朵一愣,小心肝颤了颤,然后无力地看着他:“墨神医找我何事?”

一听这称呼,墨神医神色未变,仍是笑意融融地瞧着她,只是搁在桌上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

某朵瞄了瞄他紧握的拳头,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到神医大人了?

她这不是什么都没敢说吗?

从未见过他发火,也坚决不想见他发火,墨神医的手段她可是听说过的。

医术冠绝三界,下毒的本事也无人能及,惹到他那就一场噩梦。

最关键的是,父皇和她的身子一向都是墨神医在调理,把他惹毛了,人家一走了之,回地府当冥医去,以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私人医生?

如此这般想着,某朵勉强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墨神医,我不知道哪里惹得你不高兴,但我今天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你想给我检查身体,可不可以换个时间?我现在身体状况良好。”

男人温雅轻笑,拿起未她给自己倒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大约是不对口味,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又放了回去。

“知道你身体状况良好,没想操那份闲心。我今天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夭朵朵,你果真不愧是璇霄大人的弟子,把他的冷心冷情学了十成十。”

听出他言语间的讥讽,朵朵有些难过,皱着眉头回望他:“我师傅并非你所说的那个样子,你应该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绕圈子好不好?”

墨溪笑了起来:“璇霄大人的真性情如何,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奇怪你折磨人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如此的炉火纯青?有道是血浓于水,父女连心,把你父皇折磨得生不如死,你是不是很开心?”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他从未对谁言语刻薄过,这大半年来,看到她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总是有一股无名火时不时地蹿出来。

朵朵被他奚落得怔了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不会吧,你与陛下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吧?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原来是为父皇讨说法的。

“墨溪,不管我跟他发生过什么,说到底,这也是我们之间的事。”

言下之意,他墨神医是不是太爱管闲事了?

墨神医轻轻一叹,肃然道:“要不是陛下因为你始终不肯用雪魄,被沐春风折磨得半死不活,还要去晴海坐镇,又带着让我都束手无策的内伤回来,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

朵朵的脑子嗡的一声就乱了,墨溪向来冷静客观,稳重自制,就算对她不满,也不会拿这种话来刺激她,莫非……父皇真是伤得很重?

“你不相信?”墨溪目光冷凝地紧盯着她。

“我真是替陛下不值,他为你做尽一切又怎么样?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得不到。朵朵,我想请问你一句,陛下对你来说,是不是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

心猛地一抽搐,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朵朵紧了紧喉咙,说:“墨溪,如果你今天想跟我讨论他的品性,那我们能不能换个时间?我今天真的有事,抱歉。”

正要站起来……

“坐下!”对面的男人冷斥一声:“我的话还没说完。”

见他真要发火了,朵朵只有悻悻地坐回去,修养极好的人真正动怒的时候,那是非常可怕的,就像父皇那样。

以眼下的情况判断,神医大人极有可能跟父皇属于同一类“斯文人”。

墨神医抿着嘴角,眼神极冷:“堂堂三界战神,一界帝王,为了你变成那个样子,你竟然无动于衷?陛下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他,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怎么弥补,你就只记得他的不好,只记得他强迫过你,禁锢过你。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他对你用情至深,你又把他逼到绝路,他又怎舍得那样对你?就算你心里有怨气,可他始终也是养育了你三十几年的父皇,他整日呕血,卧床不起,作为女儿都不去看看他,你这么无情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番话好像榴弹炮一样,朵朵被他一阵狂轰滥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看来父皇和这私人医生还真是无话不谈,连这种私密也可以拿来谈论。

既然如此,她也干脆豁了出去。

“墨溪,看来你很清楚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我也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多大的杀伤力,我只想做个简单的小女人,他的爱太偏执我要不起。我有爱我的男人,他有不能舍弃的女人,我们都不能成为彼此的唯一。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你想我们还有可能和睦共处吗?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咬了咬嘴唇:“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的确是爱莫能助。他想要我放弃所有,只属于他一个人这么蛮横的要求,我满足不了。何况,他如今广招后宫,下个月就与小姬大婚,你又何必多事?这没有意义。”

墨溪端详着她,用一种探寻的目光,好像在研究什么,接着双眸含霜地笑了笑:“的确没有意义。因为我今天才发现,你是一个多么冷血的女人。”

他忽然站起来,贴在她耳边,这个姿势非常亲密,外人看来还以为是情人间的亲昵耳语。

“朵朵,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这么聪明,攸姬与你如此亲近,你果真什么都没联想到吗?在你还是一个凤凰蛋的时候,为什么捡到你的偏偏是他?任何女人都进不了陛下的身,他的身体只对你和攸姬不排斥,这说明了什么?攸姬复活了,可他对那具躯壳却没有了爱恋的感觉,仍是执着地不肯放开你,这又说明了什么?我不相信,你会认为陛下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忘旧之人。若他真是这种人,一界之主又怎会孤身万余年,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对不对?”

朵朵神色一凛,男人凝眸看着她,清俊的面容有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悲悯。

“你和陛下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清楚陛下一直在努力。他也害怕那阴差阳错的真相,可他并不想逃避,月歌暂住天凤宫,是陛下与王母定下三月之期,三月之后王母会给他一个真相。不管真相如何,他都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可是你呢?你又算什么?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不要以为自己掩饰得有多高明,你那点小伎俩,我一眼就能看穿。”

朵朵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墨溪却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体状况,女娲石渡入你体内那一刻,你就在慢慢觉醒。只是你的怨念太深,硬是把关于他的记忆完全封印,还压制六年前那个爱他的朵朵,不让她出来,你在逃避什么,你就这么恨他?他曾为你做过些什么,除了我没人知道,可我不想告诉你,因为说出来也没用,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他。不过朵朵,你真的应该感到庆幸,庆幸有他这么个强大的傻瓜,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你。”

他直起腰,与她拉开距离,目光复杂地打量她一阵:“陛下伤得太重,我已经无能为力。因启动禁术复活攸姬折了修为,损了元神,沐春风之毒,蟠蜥之毒已难以压制,自他从晴海回来,一到夜里就疼得死去活来。半年后与天魔的决战,我看陛下定是有去无回,毕竟天魔等这个抱着他一起死的机会等了数万年,这次天赐良机,他又岂肯错过。陛下时日不多了,本来想让你去看看他,不过……算了,就像你说的,没有意义。”

朵朵木然地看着他,怔怔地看了很久,才忽然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乐观估计的话,陛下还有半年的命,但若是再这般整日呕血不止,我看……最多也就能熬上一个月。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现在你该高兴了,你不是恨他,讨厌他,不想见到他吗?放心,你很快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朵朵惊恐地看着他,墨溪的表情却冷漠得可怕:“等他死了,就再也不会缠着你,你什么气都出了。”

她呆呆地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句话话都说不出来。

墨溪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从开始到现在,陛下有没有真正对不起你?为了能让你活着,他承受了些什么?你忘记他的那一刻,他眼里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血。他什么都想着你,就连他疼得说话都没力气的时候,还一直惦记着你……不过现在说这些,真的没有意义了。”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将残忍进行到底:“朵朵,他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因为在你活着的每一天,你都会记得,你这一生到底错过了什么。”

墨溪走了,扔了一个晴天霹雳给她,将她炸成了飞扬的粉末,就一个人走了。

朵朵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对了,她应该先去看看玥狐狸,昨天送过去的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

她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还没有付账。

她又转身向柜台走去,结果不知怎么就撞到了端着托盘的店小二,汤菜米饭,酒水杯子,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同样愣住了的店小二,取出钱袋塞他手里,费力好大力气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帮我结账,剩下的就算我赔你们的……这里我帮你打扫干净……”

店小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脸色煞白的女孩。

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朵朵蹲下身子去收拾,两只手胡乱地划着,杯子的碎片扎破了手指,血流了出来。

她举起双手,怔怔地看着它们,看着血涌出伤口,沿着手指流过掌心。

满手都是鲜血,满眼都是红色,她这时才感到恐惧。

疼!锥心刺骨地疼!

疼得肝肠寸断,疼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了。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只是觉得疼,胸口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

突然,她像疯了一样冲出酒楼。

御风回到璇霄家,在房里翻箱倒柜。

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慌乱地翻找那张撕碎的契约,好像这样就能追回那不可挽回的一切。

她跪在地上,在箱子里四处摸索着,可是她的眼睛模糊了,看不见东西,眼前水茫茫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哭了起来,开始是小声地哭,接着是嚎啕大哭。

找不到了,被她撕碎了!

她想起来了,那张契约,被她当着他的面撕碎了。

她知道,她完了,这个世界已经死掉了,对她不再有任何意义。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他,她又算什么?

她哭得声嘶力竭,就这么一直哭。

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为止,才安静下来。

躺在地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只是感到疼。

她的手,她的心,她整个人,疼得撕心裂肺。

可是,她已经哭不出来。

整个人神智恍惚,只是躺在那里,看着扭曲的屋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沉入一片黑暗的海洋里。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她睡在床上,手上的伤口全都消失了,于是她知道墨溪来过。

默默地看着那只手发了一会儿呆,记忆回笼,她没再掉眼泪,穿好鞋子,洗了一把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就离开了房间。

墨溪在街上找到朵朵的时候,她正像幽灵一样在街上闲逛。

他并没有真的离开,一直跟着她到了璇霄家,见她情绪失控,便给她用了些安神的药让她睡了过去。

墨溪远远望着她,眉头蹙了起来,这时候她应该还没醒才是,怎么刚离开一会儿就跑出来了?

朵朵快撞上一辆马车的时候,墨溪身形一闪,一把拉住她,“又跑出来瞎晃,小命不想要了?!”

朵朵傻傻地看着他,过了一分钟才认出他是谁,她的眼泪哗哗掉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要我做什么,你说。我其实是不恨他的,只是没有办法,他死了我一点也不会高兴……墨溪,你是神医,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

看着这样的朵朵,墨溪心头一痛,突然有些后悔说出那些话。

因为自己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吓吓她,却没想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我尽量。”终究还是心软了,男人摸摸她苍白的小脸,眼中有着怜惜,“他既然这么重要,你为何还要故意气他?”

“……”朵朵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有些崩溃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想气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相信么,封印有关他的一切,还有压制六年前的朵朵,不是我自愿的……事实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墨溪,你告诉我,小姬和我到底有什么联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要骗我,你千万不要骗我……”

语无伦次地说到最后,她捂住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街上人来人往,墨溪几乎被人们或苟且,或谴责,或鄙夷的视线戳了个筛子。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欺负她!

轻轻叹了一口气,墨溪将地上哭成个泪人儿的小丫头拎起来,单手抱在怀里。

“你立马把眼泪止住,我就想办法救他。”

一听这话,某朵猝然抬头,像个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孩子一样抽噎着,泪珠仍是扑簌簌地往下掉,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他。

“说话算数……不可以食言而肥耍赖皮。”

食言而肥,喜欢耍赖皮的,那是你夭朵朵!

“先陪我去吃点东西。”墨溪抿了抿唇,抬手用袖子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俊脸有些泛红地冷声道:“不准再哭了。你一哭我就没胃口,胃口不好心情就跟着不好,心情不好脑子自然也就不好使,想不出办法救他了。”

“我……我不哭就是了。”

某朵扁扁嘴,有求于人,心里再难过也只得把眼泪逼回去,红着眼睛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垂眸看着她明明委屈至极,还识趣地讨好他,墨神医有些荡漾了,清透明澈的黑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伺候了你这么些年,你早该请我了。”

墨神医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牵着她的小手走到一条小巷深处,才找到一家门面很小的店。

黑色木门,青石台阶,原木招牌上写着三个黑漆漆的大字——莫相问。

墨神医这这般圣洁雅致的神仙人物,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她还真没想到。

走进去,只见一颗参天的梧桐树下,零散地摆着几张漆木圆桌。

这样的深巷小店,做的大多是熟客的生意,此时的客人不多,大家都很随意。

墨神医一看就是常客,对这里清楚得很,不用人招呼就把菜点了。

某朵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心下一咯噔,突然想起中午她把钱袋整个送出去了。

请客却付不起帐……会不会招墨神医鄙视?

瞥了瞥揣揣不安的小女人,中午看着她把钱袋送出去,她身上还有没有钱,墨神医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也不管她,只低头吹着茶水,自言自语道:“忙活了几天都没吃过东西,好不容易有人请客,一会儿可以敞开多吃点了。”

某朵一听,暗自叫苦,一抬头,又看到树上贴着店主用明黄宣纸写的店规:巧取不豪夺,谋财不害命。

瞅着坐立难安的某朵,墨神医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心里却乐开了花,心道:臭丫头,你也有今天。

他点了些很普通的吃食,味道却非常出众。

朵朵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却也十分乖巧的赞不绝口,墨神医看起来倒像真是饿了,动作优雅地吃得口齿留香。

主食上来了,居然是她喜欢的甜食之一,黑芝麻汤圆。

她将汤团咬开一个口,小心翼翼地吸着从皮里淌出来的黑芝麻,吃得又香又甜。

一转脸,看到神医大人手里端着瓷碗,苦恼地蹙着眉头,第一次吃汤圆,这东西热又又黏又烫的,该怎么入口呢?

某朵心下明了,摇摇头,不知怎么就母爱泛滥了起来,将他手里的碗接过来,用小勺子一个一个腾到另一个空碗里,这样反复了很多次,看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才给他。

又看到男人嘴边竟然沾着一粒葱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拿出自己的锦帕让他擦嘴。

墨神医接过来,擦了几下都没擦掉,她实在看不过去,顺手接过帕子,帮他擦了一下。

男人先是愣了愣,接着就红了脸。

注意到他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晕,某朵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一时忘情,似乎随意得有些过了头,狠狠地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你这不长记性的白痴!

她没再看他,低头吃自己的,墨神医也特别安静,却是边吃边笑,觉得这汤圆香甜极了。

两人吃了不少东西,结帐的时候,竟然还不到一枚银币。

可是,某朵连一枚银币也拿不出,而墨神医明显没有付账的打算。

把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她又有了抽自己的冲动,因为不喜欢带首饰,所以此时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抵账。

她身上有些什么呢?脖子上的玉佩是师傅送的,左手是花爷的传音戒指,右手是小夜元灵所化的灵珠。

这些东西能拿来抵账吗?!

平时头上多少还有根簪子,可今天就绑了两条麻花辫,簪子用不上。

求救地看了墨神医好半天,可人家还是不为所动,慢悠悠地喝自己的茶。

最后,某朵认命地从脚腕解下一串脚链,小巧精致的七色琉璃,缕空的花蕾用银丝连成一串,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乃无价之宝。

不舍地看着手里的链子,某朵默默地给大神道歉,父皇,对不起了,我也不想把你送给我的礼物拿去抵债,可这不是没办法么,你的命比链子重要对不对?咱不能得罪墨神医,忍忍吧,明天我就赎回来。

老板人很好,收了链子什么也没说,待两人走出几米,他才大声道:“姑娘,这顿算我请你的,链子你拿回去吧!”

心一下就暖了,某朵回头对他笑眯眯地说:“谢谢你老板,链子就先放您这儿吧,明天我来取。”

两人走出巷子,夜空高远,银河泻影,玉宇无尘,在那碧云墨天之上,是一轮顶好的月亮。

“站这儿别动,等我一会儿。”墨神医突然出声,只一眨眼人就没影了。

“啊?”某朵愣愣地站在原地果真不敢动。

不过几分钟墨神医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食盒,他笑着解释道:“汤圆味道不错,带些回去给灵刹尝尝。这些时日珍珠没少使唤他帮我采药,小家伙喜欢吃甜食,犒劳他一下。”

“采什么药还需要动用灵刹?”某朵直接问到了重点。

一提这茬,墨神医就忍不住叹气,“还不就是沐春风的解药,什么都齐了,只差最后一味药引。解了陛下的沐春风,便不用以蟠蜥以毒攻毒,他那副千疮百孔的身子调理起来便容易些。”

“药引?”两人并排走着,某朵有些心急地问道:“什么药引,那现在找到了吗?”

“若是找到了我还会愁成这样?”

墨神医摇头叹道:“你是不知道那东西有多难抓,‘血蛟’听说过吗?上古毒物,由蟠蜥进化,不避神佛,性凶残。据我所知世上仅有两只,此物对所有法力极为敏感,我找了几个月在擎天岭发现一只,可还没等靠近它就消失了。我带灵刹、珍珠都去擎天岭试过,全都无功而返,真真是让人头痛得很。”

她静静地听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黯淡了一天的眼珠子终于亮了起来。

见她半天不出声,墨溪轻声问:“是不是累了?”

“不累。”她笑吟吟地摇头。

“不累就陪我多走一会儿,好不好?”

朵朵低头思忖了一下,“好啊。”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地,石板路,青灰墙,紫藤花架,夜风阵阵,带着树叶的湿气和花草的淡香,正是风清气爽的好时候,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人并肩走着,朵朵用眼角的余光,瞧着身边的男人,刚才还聊得好好的,这会儿又沉默不语了,仿佛满怀心事。

她正暗自嘀咕着,忽见小道两旁,伫立着两颗花红似火,交相辉映的凤凰树。

夜风徐徐,吹过耳畔,风过处落红成阵,锦重重的花瓣如同一场红色的飞雪,在横空的月色下,飘飘洒洒,花飞满天。

两人都看得有些痴了,忍不住停下来,看着红色的花雨,幕天席地落下来,落得他们满头满身都是。

他们沐浴在落英缤纷的红雨中,如同走在一个凄美的梦里。

平时只道花开时繁盛,却不知花落时竟是如此悲伤。

朵朵伸出手,接着那绯红的花瓣,忽然想起天凤宫那片桃花,盛开时也是这般“风飘万点红,花落却无声”的凄美。

她并非矫情之人,但此时此刻看到落红满地,零落成泥,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站在一旁的男人,看她美景在前,眉宇间却有轻愁,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有些伤感地说:“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么美丽的花就这样凋零,心里有些难过。”

见她这般摸样,墨溪心里也不好受,于是说:“今年凋零,明年还会开,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不一样。”

墨溪有些好奇,“有什么不一样?”

朵朵看了看他,徐徐说道:“于这些花而言,每年都是一个轮回。今年欣赏它们的是你和我,可明年……”

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墨溪看着一个人向前走去,愣了片刻。

轮回吗?朵朵,你是想说,你和攸姬是不一样的?

想了一会儿,他释然一笑,是不一样,攸姬没你这么磨人,也没有把陛下气得吐血的本事。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轮回万年的你,又怎会还是万年前的攸姬呢?

前面是一处荷塘,一塘的红莲开得正好,正是“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的光景。

一眼望去,清水泠泠,雾绕垂柳,挤挤挨挨的荷叶下面,一碧清波倒映着满天的星斗。

朵朵有些累了,顺势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月光下的荷塘。

墨溪坐在她旁边,浅浅笑道:“朵朵,可以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问。”朵朵点点头。

见她应得这般爽快,墨溪反倒是犹豫了,好半天才说:“璇霄大人他们和陛下,谁在你心里比较重要?”

朵朵怔了怔,转头看他了半响:“你这问题还真是刁钻。”

她抬起两只手,又说道:“就像这两只手一样,如果非要砍去一只,你说是砍左手还是右手,才不会那么痛?可事实是,他们都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不管砍去那一只我都会流血,都会痛得要死。”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我曾经对父皇说过,我无法只为他一个人而活,但可以为他而死……墨溪,你明白了么?”

墨溪笑了笑,凝眸看着她,“你真的这么爱他们,把他们放在与陛下同等的位置上?”

“是的。”朵朵回望着他,认真而慎重的回答。

“我爱他们,这毋庸置疑。若是能两全其美那自然是好,父皇若接受不了他们……那我就只能跟他们一起离开。父皇若是死了,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但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离开他们。”

她顿了一下,屈起双腿,有些幽怨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其实有时候我也鄙视自己的滥情,可是……我总觉得我本该就是他们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听她如此说,男人面容平静,心头却是又酸又涩,莫名其妙就问了一句:“你对我有那种感觉吗?”

话一出口,墨神医的脸就充血了,再看到她惊讶地张大小嘴,明显受惊过度的呆样,头顶便蹭的一下冒烟了。

“我……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墨神医涨红了一张俊脸,烦闷地抿了抿唇,别扭地转过头,好半天才低语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说过喜欢我,这么些年,我一直记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离开地府来宫里当御医。”

他看着月光下一池临风盛放的红莲,声音越来越低,“朵朵,不要再躲着我,你那个样子我真的很难受。我……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像以前那样就好,有空的时候陪我下下棋,逛逛街……我也学了一手好厨艺,你想试试吗?”

朵朵默默看着他,一时无语,虽然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可他这么突然的表白,她还真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怕男人的表白,尤其是他墨神医。

如果……他早几个月说出这番话,她可能还会小窃喜一把,头脑一发热,说不定就跟他成其好事了。

可眼下,他选的时机大大的不对,晚了,真的晚了。

“墨溪,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朵朵掰过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对你说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不会躲你了,你想下棋、逛街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有时间,我都陪你。只是……我再也不能给出任何承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

男人垂眸,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喉咙一紧,说不下去了。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墨溪起身,抹去眼角的泪,对她伸出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不要怕我,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伤害你。”

朵朵抬眼,看了看那只手,又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沁着花香的夜风拂过,他夜云般的长衫随风扬起,广袖灌满了清风,猎猎作响。

一头及臀的长发便被风打散,在空中蹁跹起舞,将那圣洁清雅的容颜衬得愈发纤尘难染。

她像中了某种魔咒一般,呆呆傻傻地把小手伸向那只微微颤抖,却坚定等待的大手。

回到璇霄家,墨溪离开后,朵朵忽然觉得有些心慌,一半是替他担忧,一半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情绪。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心乱如麻,辗转难眠。

眼光光地熬到天亮,去璇霄书房找了一张地图,确认擎天岭的具体位置,为捕猎那难缠的“药引”做准备。

本想立刻动身,又想到白天靓靓和小姬会找来,寻不着她就得惊动师傅,于是她决定晚上再去,运气好的话,早上赶回来,谁都不会发现。

计划好了,吃过早餐,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索性去街上溜溜达达地散起步来。

今日的天气很好,天空是淡淡的寡蓝,偶尔有几片轻薄如絮的白云。

她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听到一个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也闲不住,整天都在街上逛。”

一回头,就看到阳光下那张俊秀的脸。

没想这快又见到了墨神医,某朵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每次我在街上乱逛,都会被你逮到?墨溪,你不会一直在跟踪我吧?”

“朵朵不知道吗?我这人有个爱好,专门喜欢逮一些不听话的小猫小狗回家。”

墨神医笑了起来,淡粉的薄唇,雪白的牙齿,清雅的眉眼,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夺人眼球,真真是好看得没话说。

“捡回去做什么?你那么忙,又没时间养。”

“捡回去煮汤啊,打打牙祭。”

朵朵哑然失笑,难得见墨神医幽默一次,她原本阴霾的心情瞬间放晴。

“你逛什么呢?”墨神医问。

朵朵耸耸肩,“没地方好去,随便转转。”

墨神医牵着她的手,“那正好,我也没地方去,朵朵有兴趣去东海吹吹风吗?”

“好啊。”某朵笑眯眯地点头。

两人御风,半个小时就到了东海之上,墨溪问:“东海龙王跟你关系不错,想去拜访一下吗?”

“还是别去讨骂了,空着手去,那家伙一准啰嗦个没完。”

于是,他们就坐在金色的沙滩上,肩并着肩,细听远处的海浪。

细白如雪的沙滩,碧蓝的海面,铺满阳光的礁石……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景色,这样明亮的阳光里,似乎什么都不必说了,只是单单这样坐着,就充满了诗情画意般的美丽。

在滔滔的拍岸声中,墨溪忽然有些恍惚地问身边的人,“朵朵,你幸福吗?”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虽说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如意的事,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有时候我会害怕。”

墨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怕什么?”

“我的幸福是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础上,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成为虚华。”

墨溪轻笑,“你害怕,是因为你在乎。不要再跟自己别扭了,担心他就去天凤宫看看,陛下没那么可怕,他如今这副身子奈何不了你。”

她低低笑了一下,“去看看倒是不难,只是怕他见到我,又会被气得吐血。”

墨溪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听话点,不气他不就得了。你若是能像在璇霄大人面前那么乖,陛下又怎会生出这一身的毛病?”

朵朵揉揉额头,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间,黄昏已经悄然而至,两个人背靠着背,望着暮色下的沙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墨溪,珍珠的事……你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我师傅也知道。”

“唉……果然如此。你这人啊,我真是打心眼里膜拜,憋着一肚子的秘密,硬是可以做到不露一点口风。亏我们还是朋友,我不问,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说?”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我能让珍珠留在你身边,是因为确定他不会伤害你,还会拼了命的保护你。给你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守护兽,可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墨神医不甘地数落着。

朵朵打了个呵欠,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可我也不想要守护兽,我想他能有自己的生活。”

墨溪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话我也跟他说过,可是没用。他那拗劲儿,跟你父皇有得比。”

“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个都跟魔怔了似的?”

某朵用手挡着胭脂般的霞光,“不怕你笑话,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会对着镜子问自己,除了这副皮囊,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优点?想来想去,除了会做饭,脑子还算好使,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优点。唉,女人做到我这份上,也真够失败的……”

墨溪侧过脸,看了看靠在自己背上的小丫头,她的小身子靠着他,一张小嘴却说个不停。

有时候这样看着她,他会想爱情究竟是什么?

是四目相对的一见钟情?还是朝夕相处的日久生情?

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因为她不经意的回眸一笑?还是命运安排的一出恶作剧?

他心里一痛,看着她蝶翼般的长睫,忽然打断了她,“如果我能像花错那么勇敢,早一点说出昨晚那番话……我们会有结果吗?”

“我也不知道。”朵朵转过脸看着他,坦率地说:“但是墨溪,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做朋友的感觉。朋友也可以是一辈子的对不对?”

墨溪心中一动,眼前的盈盈翦水,仿佛草叶上的露珠,晶莹清透。

他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问:“朵朵,我能不能抱抱你?”

她一下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急促有些呼吸,她就在他怀里,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幽香。

她的嘴唇就像昨晚那些美丽的花瓣,有风一吹,锦重重的花瓣落满一地,又在清白如练的月光下漫天飞舞。

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血液汹涌澎湃,他想放纵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墨溪,你做什么?”察觉到他的意图,朵朵像飞蛾似地扑腾起来,“墨溪,放……”

此处惊涛拍岸,浪花击空,他的手指紧紧箍住她的下巴,吻得太急躁,甚至咬破了她的嘴唇。

她被他封住了唇舌,却还在呜呜挣扎着,手被他别在身后,一双眼睛惊讶又难过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朵朵退开一步,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她这样信任他,可他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墨溪什么都没说,这么些年来,他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不敢触碰,却在最该放手的时候,偏偏踏过了雷池,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

朵朵要自己回去,可是墨溪不让,天又快黑了,他怎会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两人御风回到璇霄家,墨溪静静地看着她进门。

他站在门外,怔怔地出了半天的神,一时间千思百想,心痛神碎,不知如何是好。

可终究落寞地笑了笑,落花流水,有缘无分,古往今来,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