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冰冻三尺
作者:梦江南      更新:2019-10-11 14:58      字数:6894

这是一个艰难的冬天,一个备受煎熬的冬天。若干天后,人们才渐渐知道和熟悉了一个不常见的气象名词“冻雨”,来准确地界定南方这场罕见的雪灾天气。

下雪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悠悠飘下,落下来就化了,了无痕迹。

以雪为令,铁路各级都启动应急预案,组织及展开恶劣天气条件下的运输工作。

晚上,刘子翔带着雷宇贵四下查看。雪铺满大地,夜色下白莹莹一片。踩在薄薄的积雪上,没有踩厚雪那种松软的感觉。列车经过时,机车上翘着的羊角辫一样的电力弓与高压电线接触点发出一缕蓝色的弧光,令人触目惊心。

刘子翔不时地咳嗽,这几天风风火火忙着打冰扫雪的准备工作,一会儿汗,一会儿凉,感冒上火了。

“感冒了吧?”雷宇贵问。

“嗯,嗓子有点痒。”雷宇贵没注意,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跤。身上的手机掉在地上,滑了老远。

刘子翔帮他捡起手机,试了试,没坏。把手机给了雷宇贵,他又蹲下,打着手电,反复在雪地上摸索。今年的雪下得奇怪,雪粒下到地上,不像以往那样松散,而是马上凝结成冰,坚硬且厚实。经验丰富的刘子翔清楚,这是车站打冰扫雪工作最棘手的内容。雪粒落在道岔上,马上结冰,如果达到一定的厚度,电动道岔就无法cao纵到位,车站也就瘫痪了。

雷宇贵见他神态严肃,也蹲下去摸索,惊讶道:“怎么就结冰了?”“是啊,以前不是这样的。”刘子翔也搞不清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如果这场雪下得时间长的话,情况肯定不妙。今年这场雪下得蹊跷。他思忖一会儿,“走,我们去道岔区看看。”两人顺着轨道边的路来到了北头道岔区,在道岔上仔细查看。看了一会儿,两人去了旁边的清扫房。

小小的清扫房里烧了一炉火,暖烘烘的。这是临时的打冰扫雪工作点。打冰扫雪的人需留守在此,不间断地察看和打扫道岔区的积雪,保证线路畅通。按照以往的经验,初雪时,不值得大张旗鼓地动用太多的人打冰扫雪。所以,每天只是安排了两个人看着,这时屋子里只有谢顺宝和另外一个职工。

“站长,你来了?”谢顺宝招手道。车站没有专门的人手,都是组织休班职工来打冰扫雪,班组长和党员总是走在前面。

“辛苦了!”刘子翔向谢顺宝要了一支烟点上。

“没什么的。”谢顺宝提出疑惑,“今年这场雪好奇怪。”屋里的电灯突然熄灭了。停电了!刘子翔警觉起来,思忖半晌,毅然决定:“雷站长,马上启动车站打冰扫雪一级预案!”“一级预案?”雷宇贵愕然。一级预案就意味着车站全民皆兵,动静大了。

天亮时,刘子翔靠在信号楼一张椅子上,耷拉着头迷糊。昨晚折腾到半夜,带着人用道岔铲、扫帚、汽油喷灯等工具铲雪融冰。后来,上信号楼坐镇,吃了几片感冒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非常时期,站长得坚守在重要岗位上,随时应战。

刘子翔冷醒了,他睁开眼睛,抬头问:“有什么事吗?”喉咙嘶哑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没事。就是二贯线停电,电力部门已经抢修了。”彭小春见状,连忙冲了一杯“胖大海”递上。值班员上班要说很多话,所以都会准备些润喉的东西。

刘子翔推开身上盖的军大衣,抱怨道:“这是谁的军大衣,好臭。”信号员唐丽瞟一眼彭小春,捂着嘴偷笑。

“唉,好心没好报!这什么年头?”彭小春仰天长叹。

“雪停了吗?”刘子翔浅喝口水,问道。

“停?你去外面看看,连树叶都结冰了。”彭小春道。

刘子翔推开门,在阳台上望去。果然是白茫茫一片,好一派雪国风光。信号楼旁边的一株水杉被压弯了腰,枝条全耷拉着,枝叶上挂着厚厚的冰,晶莹剔透。雪还在下,时有时无的,表现出前赴后继的劲头儿。

“这场雪有点邪乎!”刘子翔咳嗽不止。

“是有点。昨晚,扫道岔的人累得够戗。以前下雪天,只要隔两个小时左右,用扫帚扫扫就行。这一次,隔个把小时就要用喷灯烧。”彭小春道。

“嗯。大家都很辛苦。这样吧,你下班后,告诉食堂多买些菜。从今天起,所有职工一律在车站免费吃工作餐。”“下雪天,菜很贵的。”彭小春道。

“贵,也得买。还有,你去超市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多进些面包、快餐面、矿泉水、八宝粥什么的。用完再结账,用不完的再退。对了,还有蜡烛。”刘子翔费劲地吩咐完,下楼去了。

刷了牙,用冷水洗了脸,刘子翔觉得精神好多了。在楼梯口,遇上张春华,叫住他,简短地吩咐:“你管后勤。保证岗位有火烤,职工有饭吃,有水喝。”张春华应声去了。

开接班会的时候,任杰候像作战前动员一样,说了好长一通“以雪为令”“雪情就是战情”“战严寒、斗风雪”等励志格言。会议室里出奇地冷。刘子翔没等他说完,不耐烦地挥手,用劲说了声“散会”,声音微弱如蚊蚋。

任杰候面沉如铁,刘子翔没去理睬他,咳着走了。俩人的矛盾已经让他们没有耐xing去遮掩了。

车站打冰扫雪的现场工作由雷宇贵具体安排,王大革成了他的助手。雷宇贵将人员调派和工具配备等事项安排得井井有条。冰雪天气,货运工作基本停止。赵小玫带着货运的娘子军,跟随张春华忙后勤。全站上下,一派忙碌景象,倒是在站台上不断咳嗽的刘子翔显得游手好闲。

南岭地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打乱了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雪已下了5天,似乎并没有停下的迹象。这场雪并不比往年下得更大更猛,但情况渐渐严峻起来。雨加雪,气温低,雪落在地上、树上、电线上及建筑物上立马结冰,冰越积越厚,承受力弱的建筑、电线设施及树木纷纷坍塌和折断。

县城里开始断电、停水,移动电讯也中断了,居民们的生活受到严重影响。有钱的人家直接住进设施条件较好的宾馆,吃住在宾馆。

这天中午,曹建国酒气醺醺地从一家酒店出来,正要上他那辆“悍马”时,却被县公安局专案组带走。江月平保存起来的遭受凌虐时的内裤,在省法医鉴定中心进行的dna鉴定结果,确定上面有曹建国的**。有了这个突破口,专案组果断地采取行动。

各地的交通状况也日益恶化,因为路滑,公路上随处可见无法继续行驶的汽车。南方铁路的许多小站滞停了旅客列车,一停就是数小时,甚至一天。据史上最神秘的部门——有关部门透露:广州火车站已滞留十多万返乡的旅客,整个车站广场人群如蚁。

车站一片狼藉。这些天在车站临时停下的客车上扔下大量垃圾,吃剩的瓜果皮、包装袋、易拉罐,还有粪便排泄物等。

车站停着两列旅客列车,停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列南下广东的,一列从广东北上的。南下的还好,从北边来,一路顺风,只是进入南岭山脉路段后,才一路走走停停。从广东北上的那列客车,从广州始发,平常只需5个小时行程,这次断断续续跑了两天两夜,车上的食物和水早已告罄。列车长找车站领导联系,希望车站能够给予最大的帮助。

车站也挺为难,四等以下的中间站早就停止办理客运服务,根本就没有为客车准备补充食物的条件。而且,车站自己都很勉强。已经停水三天了,吃用都是早两天买的桶装纯净水。现在道路受阻,外面的车进不来,县城几乎成了一个孤岛,物资短缺,物价飞涨。幸亏有上次水灾的经验,下雪的第二天,张春华在刘子翔的指令下,交了部分定金,几乎搬回了半个小超市,还买了大量的蔬菜、肉食,跟个囤荒的土财主一样,这才勉强保证了车站的后勤供应。

雷宇贵做不了主,只得把窝在调车组火炉旁边打迷糊的刘子翔叫醒,让他定夺。这几日,几个站领导轮番盯在关键岗位上。刘子翔白天的事务多,只能把自己安排在夜间盯岗,累得要命。所以,一有机会,他就迷糊下。迷糊里,刘子翔问清了事由,沙哑着嗓门,道:“可以派人帮他们去街上买。”“是不是把车站准备的物资匀一点给他们?”王大革思想觉悟更是高。

“现在街上的物价可是天价,能行吗?”雷宇贵为难,匀出去了,车站就要买高价的了。

刘子翔白了王大革一眼,没好气地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如果按现在的价匀给车上,车站就有投机倒把之嫌。如果按原来的进价,车站自己就得花钱再买高价的。喉咙不舒服,刘子翔懒得多说,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月台边肮脏不堪。驻站民警和几个戴着**筒的职工绕着客车巡视,劝阻和制止那些企图从车窗口跳下的旅客。望着神情疲惫的职工,刘子翔感伤不已。多么诚实和厚道的职工啊!他们有再多的抱怨,有再多的不满,但在关键时候,他们都站了出来,***。

抬头望去,电力网的拉线和正线以外的没有使用的电线上结的冰足足有擀面杖那么粗,平素绷得直直的电线压成了弧线。据说有些地方的电力线路就是这样被压断了,支撑线路的铁塔被拉垮了,电力职工正在日夜抢修。比起他们,车站面临的压力要小得多。但有一点儿可以清楚,对于这场雪灾,从上至下,都严重估计不足。刘子翔也不清楚车站准备的食物可以坚持多久。

一辆小货车开进了月台,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蔬菜、肉食等食品。贵也得买,列车上还有上千号人等着吃喝。列车长道谢不迭,一个劲儿地发烟。

张春华把刘子翔拖在一边向他汇报:“街上的东西贵得吓人,如果不是列车上自己派人跟着去,说不定会怀疑我们从中牟利。还有,我们从超市进的食品,我让彭小春把货款全部付清了。开始说好是用多少算多少,没用完的去退。现在人家不干了,到处缺货,人家急着卖个好价钱,不肯让货在这儿压着。所以……”刘子翔赞赏地点头。

“不过,如果雪停得早,这些东西就用不完了,你不会怪我吧?”张春华有些担心。

“用不完,发给大家,当春节慰问品。”刘子翔言简意赅。他的咽喉炎估计还要一阵子才能好。

“还有,段里配发给我们的汽油恐怕不够了!”张春华提醒,“我打听了,现在县城的加油站已没有油了。存货卖完了,新货进不来,公路几乎瘫痪了,整个地区就像一个孤岛。”刘子翔惊讶地瞪着张春华。情况如此严重,让他感到茫然。在南岭生活了30多年,从晓事起,就不曾遇上过这样严酷的雪事。现在,住在县城外的职工有家也不能回,全部窝在车站,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不是易事。还有,没有了汽油,喷灯不能用,拿什么融冰?他招手叫来雷宇贵,道:“汽油怎么办?”“我向段里汇报了。现在公路瘫痪了,段里的物资运不过来,他们也没办法。”雷宇贵叹息,“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节省。我让下面的找些木板把道岔盖上,有列车经过时,再拿下来。这样可以降低道岔结冰的速度。”刘子翔竖起大拇指。

“站长,你放心吧!职工们都很自觉,都很认真。”雷宇贵笑吟吟的,“你抓紧把你的喉咙弄好,每天听不到你骂骂咧咧,大家都不习惯。”刘子翔想起,自己应该吃药了,做个吃药的手势,回宿舍去了。在宿舍里拿了药,想起信号楼有开水,就拿了杯子上信号楼去了。

信号楼里,cha满了活动cha座,上面cha着无线对讲机的电池、手信号电筒、只能当时钟用的手机电池。铁路多段电力线路中断,目前只能确保主要运输设备的供电。有消息说:多处电力线路损伤严重,短时间根本无法修复使用。铁路局已经从其他局调用了几十辆电力发电车,安置沿线,全程恢复电力供应,尽快疏通线路,确保滞留旅客能及时返乡。

满屋子的人,嗡嗡响,搅得值班员温向军心烦意乱。整个车站,只有这里有电,空调可以使用,各单位的值班和抢修人员一有空子就往信号楼钻。都是熟悉的人,大冷的天,人家忙里偷闲,进来暖和一下,温向军不好说什么。而盯岗的任杰候更是大做好人,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工务的伍工长,自己笑眯眯地站在旁边。刘子翔进来,扫视一眼,用嘶哑的声音严厉道:“除了各单位的联络员,其他人请出去!”其他单位的人大是不快,工务的伍工长也讪然起身。信号楼是车站运输指挥中枢,容不得半点差池,不能轻易打扰。但天寒地冻的,板着脸赶人,也太不给面子了。人家任书记就不一样,和颜悦色,可亲可敬。一干人等恨恨地出去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刘子翔看着温向军,话里有话道:“非常时期,做好人是会付出代价的。”任杰候脸色铁青,默不作声。

温向军与信号员悄悄对视一眼。两个站领导的矛盾一路升级,已势成水火。通过两种管理手法的切身比较,大家很乐意接受刘子翔的粗犷和真实,愈发讨厌任杰候的虚伪和阴险。

这是一个冰花世界,满山遍野一片银装素裹。那造型奇特的松树,遍地的灌木,此时也成为银花盛开的玉树,仿佛银枝玉叶,分外诱人;满枝满树的冰挂,犹如珠帘长垂,山风拂荡,分外晶莹耀眼,如同进入了琉璃世界;冰挂撞击,叮当作响,宛如曲曲动听的仙乐,和谐有节,清脆悦耳;山峦、怪石之上,茫茫一片,似雪非雪,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玉衣,光彩照人,晶莹剔透,蔚为奇观。

冷却的降水碰到温度等于或低于零摄氏度的物体表面时所形成玻璃状的透明或无光泽的表面粗糙的冰覆盖层,叫做雨凇,俗称“树挂”,也叫冰凌、树凝,形成雨凇的雨称为冻雨。雨凇,裹嵌草木,结出美丽的冰凌花;挂于乔木,织成长垂的珠帘;洒落水泥路面,铺就琉璃美景。但实际上,美丽的雨凇却是一种严重的灾害xing天气,就像颜色绚烂的花蘑菇。

南方降雪十来天后,气象台终于发布暴雪红色警报。南方这场冻雨天气50年不遇,形势异常严峻。停水,停电,道路不通,所有生活物资经过十几天的坐吃山空,湘南之城几乎成为孤岛。人心惶惶,物价飞涨。

中午,食堂里冷飕飕的,幸亏有热饭热菜,大伙儿挤在一块儿,倒也其乐融融。刘子翔打了饭菜,找个地方挤下。中午的集体餐依然是猪肉炒青椒,再加一份土豆,这是目前能够保证的较好伙食了。

张春华坐过来,汇报说:“我估计了一下,车站的干粮没问题,但食堂的蔬菜和肉类等存菜最多还能支撑三天。如果到时候雪再不停,我们也得买高价菜了。几十号人天天这样吃,跟以前吃人民公社大食堂一样,这个后勤,真难做。”“辛苦了!”刘子翔深知后勤事务的繁琐。

刘子翔感到一种很深很深的疲惫,埋头吃完饭,慢腾腾走了。也许是因为喉咙不舒服的缘故,他这些日子话很少,显得低调。这种低调不仅源自生理因素,还有心理因素。他得知车段里本来要把他调到“老年办”,因为下雪就耽搁下来了。年纪轻轻去“老年办”,哼哼,刘子翔想着就心寒。

任杰候在办公室将上午车站帮客车买送食品的光辉事迹分别向段里和铁路局“春运办”作了汇报。

没有电,电脑、空调、电灯都失去了生命,办公室里有种料峭的气息。刘子翔把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觉得徒劳,下楼找有火的地方去了。

刘子翔去了调车组,这个时候,生着煤炉的调车组是车站的天堂。这里生了一炉大火。屋子里,全是等待吩咐的职工。大家见刘子翔进来,忙让出一个位置给他。伸手,在炉子上烤了烤,搓搓手,刘子翔问:“谁有吃的吗?”有人递过槟榔。槟榔,与椰子同属棕榈科常绿乔木。湖南人喜欢嚼干壳槟榔,这玩意儿像酒一样烈,刘子翔嚼了一个,不多会儿就出汗了。

“站长,你咽喉还没好,不能吃,快吐掉。”赵小玫阻止道,从手袋里掏出一瓶木糖醇给他,“吃这个。”“没事,快好了。”好些天没喝酒的刘子翔正津津有味地感受着槟榔带来的热辣劲儿,不肯吐。

赵小玫白了一眼给槟榔的那个人,那人很无辜地笑了。

“站长,这雪还得下多久?”一个中年职工好不忧虑道,“我出来都4天了,路不通,手机又打不通,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刘子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除了系统内部的程控电话和信号楼的行车调度电话能用之外,其他什么信息渠道都不通,外面具体什么情况没办法知道。但情况比较严峻,这一点可以肯定。”“这下的是什么鬼雪?”中年职工怨气冲冲,“我从没遇见过这样的雪。你看,地上也没积多厚的雪,但全是冰。路上打滑,汽车走不了,好多树压弯了,电线也打断了。”“听说,山上好多的电力线路架都拉垮了,一时又修不好,所以才一直没电。”有人cha嘴。

“这不是雪,是冰灾!”有人肯定道。

刘子翔觉得他说得有理。他想,不知困在市里的舅舅和女儿他们怎样了。

点着蜡烛,吃了晚饭,小云蕾站在窗口边一张凳子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朦胧胧的世界,既新奇又郁闷。外面的房屋都没有灯光,但夜晚并不是黑漆漆的,雪光反射出幽幽的亮光,有一点儿冷,有一点灰儿,又有一点儿古怪。跟童话里的世界很像很像。她很担心爸爸,她想,爸爸是个站长,要带着好多人在雪地里跑啊跑,没有星星点灯,他会在雪地里迷路吗?路上很滑,好多人都摔了跤,爸爸可别摔跤!

“蕾蕾,来,洗脸。”舅奶奶端了盆热水来。市里的情况比其他县乡好不了多少。大部分街道都停电断水,两毛钱一坨的蜂窝煤涨到一块钱。幸亏还有消防车给街道送水,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使用。

小云蕾洗了脸,就着这盆水,舅爷爷和舅奶奶也都洗了。年龄大了,没养成用空调的毛病,舅爷爷家一直是烧煤火过冬取暖,这种落后的生活习惯在这个雪天显现出意想不到的优势。蜂窝煤涨价了,为节约起见,舅奶奶烧水灌了热水袋,一家人早早上床了。

“想爸爸了吧?”黑暗中,舅爷爷感觉睡在中间的小云蕾没有入睡,小脚在不停地动。

“舅爷爷,爸爸那里有火烤吗?有热水袋吗?他冷吗?”小云蕾把担忧说了出来。

“有的,都有的。”舅奶奶伸手搂住小云蕾,安慰她说。

这个冬天,有许多家庭就是这样度过的。这是一个艰难的冬天,一个备受煎熬的冬天。若干天后,人们才渐渐知道和熟悉了一个不常见的气象名词“冻雨”,它准确地定义了南方这场罕见的雪灾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