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还真难伺候！好，听你的！”肖会水站起来，看了看表，已经下午6点40分了，大楼里上班的人都下班了，“走，去吃地摊！”

肖会水又转身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刘云帆，说：“小刘，哪儿的地摊好？”

刘云帆挠了挠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市长，刚开了一家，那儿环境不错，吃的东西也很精致。你们可以去尝尝。”

“那一起走吧！”肖会水刚转过身准备出门，又转过头对刘云帆说。

“谢谢市长，我晚上还有点事，你们去吃吧！”刘云帆感谢地笑笑。他心里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最多提前去订间包间而已，决不能当电灯泡，“我先过去订个座！”

“不了，你去忙吧！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肖会水说着带孙晓茜下楼。

刘云帆还是提前给老板打了电话订了包间，但没有说谁去。他和小李硬是把肖会水送过去，说：“市长，208包间，我先走了。待会儿小李来接你们！”

“不用，今天正好没事，顺便到外面走走！”肖会水拒绝道，“赶快回去吧！”

肖会水准备进去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郁小惠约他下班去喝茶。自己苦笑一下，这下可糟了！孙晓茜一来，搞得他措手不及，把这事都给忘了。

肖会水戴着墨镜和孙晓茜走进去，就在他抬眼的一瞬间，发现如玉和魏哲明正坐在不远处的墙角有说有笑地吃着。说到高兴处，魏哲明还用手指刮着如玉的鼻子。

肖会水的心里一阵发紧，疾步和孙晓茜上了楼。

到包间坐定后，肖会水借去卫生间的机会给郁小惠打了电话，说自己突然有接待，不能过去了。

“说话不算话！饭菜都放凉了，也不见你的影子！”郁小惠娇嗔道。其实郁小惠已经做好了饭在家里等着，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刚准备打电话问问，肖会水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尽管饭菜都已放凉，但她并不生他的气。她只是在肖会水面前撒撒娇而已，她知道肖会水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最后轻轻地说了声：“忙完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你先一个人吃吧！完了再联系。”肖会水觉得有点对不起郁小惠，明明答应人家一起吃饭，可又被孙晓茜搅了，还说自己有重要接待。如果郁小惠知道自己是和一个女人在这儿约会，一定会很痛苦的。其实肖会水跟孙晓茜在一起的时候，同样感觉很充实。虽然他与孙晓茜之间是纯粹的精神恋，从没有过肉体上的交合。他们无论是在网上，还是见面，都会开很暧昧的玩笑，但从来都没有将自己说的话付诸实践过，这让肖会水也觉得很奇怪。虽然冲动是难免的，但这种冲动很快就会转化成一种关爱，似乎那种想法再前进一步的话，就不是爱了，而是伤害。

“你这次来新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肖会水从卫生间出来说。

“学校安排了几个调研课题，全省几个地市寻思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新乐。可能得一个星期，明天开始我就正式工作，不能再打扰你了！”孙晓茜轻咳一声，喝了一口茶说。

“别太客气，你来了，陪你也是工作啊！要是到了其他市去，估计待遇比我这儿高多了。省委领导家属下基层，那也不亚于五级地震啊！”肖会水笑着说。

“全省所有市级领导，也就你敢这样挖苦我！”孙晓茜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说。

“最近有新动向吗？”肖会水边给孙晓茜夹菜边说。

“年底新乐的班子可能就会定下来！”孙晓茜边吃边抬眼看着肖会水说，“听老头子说，省委对新乐班子的配备很慎重，正在考虑中。因为一把手到了中央党校学习，暂时还顾不上。”

“哦，俞书记身体还好吧？”肖会水对于谁将成为新乐一把手的事情特别敏感，心里紧紧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来接孙晓茜的话，所以就转了一个话题。

“别提他了。都60岁的人了，自从当了副书记，精神头更足了。你说这‘官帽’的力量怎么就这么大呢？”孙晓茜沉着脸。

“呵呵，这就是权力的好处！”肖会水笑笑。

“你呢？有什么想法？”孙晓茜目光里带着关切。

“我啊！听天由命吧！”肖会水苦笑道。

“这一段，张灵光的作秀让老头子很看好。在这方面，你是不是也得想想办法？不能这样一直埋头苦干！结果是所有的成绩都是他张灵光的成绩，你干得越好，最后对自己越不利。当然，我了解你，你是那种一心为民的官，眼光一直盯在下面。可现在哪一个当官的不是把眼光盯在上头。政绩是什么？领导高兴了，那是政绩；领导不高兴了，那就是一堆狗屎！”孙晓茜话里带着怨气，越说越快，“从来当官与干事是两码事，有人干事不升官，有人不干却升得更快。说到底了就是你是不是把上头的功课做足做好了。”

“没想到睡到大领导身边就是不一样啊！感悟挺深。”肖会水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涉足政治的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大谈政治，而且道理是那样清晰而明了。

“入鲍鱼之市，久而不闻其臭！”孙晓茜苦笑着自嘲道，“我就是那入鲍鱼之市已久还能闻见臭味的人！”

“有道理，有道理！不愧为副教授啊！”肖会水为孙晓茜恰当的比喻呵呵地笑着。

“不谈这些了，比谈中国足球还让人气愤！”孙晓茜端起酒杯笑笑说，“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最近还好吧？”肖会水碰完杯，又给孙晓茜夹了块菜。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特别想我那孩子，我问过俞长水多次了，他说当时就被人抱走了。”孙晓茜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肖会水，“现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哪怕能见上一面也行啊！”

“是啊，人生最让人牵肠挂肚的就是亲情，何况是自己身上的肉？”肖会水很理解孙晓茜，送去了同情的目光，“你可以再找找当时在医院工作的护士和医生，说不定他们能给你提供些信息呢！”

“对啊！我应该找找他们，说不定他们知道抱孩子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孙晓茜眼睛里闪着无限惊喜，似乎她的孩子就站在面前，“对，这次回去，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的孩子！”

肖会水也跟着幸福地笑着。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肖会水和孙晓茜又聊了很多。

快11点了，肖会水把孙晓茜送到宾馆大门口。

“不上去再坐坐了？”孙晓茜目光迷离，话语里带着疑问、企盼、邀请。

“今天太晚了，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上去看你！”肖会水能感受到孙晓茜此时的想法，也许自己一犹豫，再一心软，什么事情都可能在今晚发生，但肖会水还是违心地拒绝了。他觉得这地方熟悉他的人太多了，虽然他戴着墨镜，但是一定有很多人认出了他。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更要命的还不是会成为新乐人热衷的绯闻，如果传到了俞长水的耳朵里，他肖会水的政治生命可能会立刻结束。

“那，我上去了！”孙晓茜失望地摆摆手，转身走了。

肖会水站在大门边上，看着孙晓茜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肖会水正转身准备回去，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着。下午出去的时候，肖会水把手机调成了振动。

一看是郁小惠打来的电话，他忙接起来。

“你忙完了？”郁小惠轻声说。

“刚完，这会儿在宾馆门口，正准备回家。”肖会水准备马上回家，他要问问如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魏哲明搅和在一起。

“先来这儿吧！”郁小惠又开始撒起了娇。

“好吧！”肖会水最怕女人撒娇，女人一撒娇，他所有的决定都会发生改变。

肖会水打的到郁小惠住的小区，尽管小区路上没几个人，肖会水还是戴着墨镜，并下意识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你看，饭还给你留着呢!”郁小惠一见肖会水进门，便指指餐桌，嗔怪道。

“计划不如变化啊！对不起！”肖会水坐到了沙发上。

“让你看样东西。”说着郁小惠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办了？”肖会水一看，惊奇地问。

“早上办的！我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好多！”郁小惠满脸的轻松和幸福。

“孩子呢？”肖会水指指郁小惠日见其状的肚子。

“生！我要把他生下来！”郁小惠坚决地说。

肖会水许久无语。他还是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出生，他开始为郁小惠将来的生活担心。一个人带个孩子还怎么生活呢！

“没事，我能行，我一定要把他养大！”郁小惠的话没有说完。她不能因为恨魏哲明而放弃自己做母亲的资格。如果放弃了这个孩子，就等于自己可能永远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今天，我看见魏哲明了。”肖会水刚点了支烟，又掐灭到了烟灰缸里。

“怎么了？”郁小惠好奇地问。

“他和如玉在一起！”肖会水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已经远不是同事关系了！”

“是吗？这个畜生是盯上如玉了。”郁小惠痛苦而又焦虑地说，“你一定要阻止如玉跟他交往，否则……魏哲明这个畜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我想过，可如玉这丫头我了解，她一旦认定的事情，那是九头牛也难以拉回来的！”肖会水无奈地看着郁小惠。

“不行，坚决不能让魏哲明得逞！”郁小惠的目光里充满着担忧。

“我先回去跟她好好谈谈，万一不行，只能从魏哲明身上做文章了！”肖会水目光坚定。

“这样也好！”郁小惠看肖会水沉着冷静的表情，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那我先回去了，如玉可能也回去了。”说着肖会水起身准备走，“明天周末，我想带如玉到新南转转，一方面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我这些日子老在梦里梦见过去工作的地方和同事。你多保重身体！”

说完，肖会水向门口走去。

“嗯，我会照顾自己的！”郁小惠恋恋不舍地说，“再见！”

肖会水回到家已经12点了。杨爱玲正在客厅里做瑜伽操，看肖会水回来，赶紧停下，起身走到跟前帮肖会水脱下外套。

“如玉呢？”肖会水忙问，“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她刚才打电话回来，说跟同事们在一起玩，待会儿就回来，这会儿该回来了！”杨爱玲把外套挂到衣架上，看了看手表说。

“最近如玉有什么反常表现吗？”肖会水坐到沙发上。

“看起来特别高兴，回家就钻进她的房间，吃过饭也一样，很少看电视。”杨爱玲奇怪地看着肖会水，“怎么了？”

“如玉跟魏哲明搅和到一起了！”肖会水生气地说。

“魏哲明是谁啊？”杨爱玲好奇地问道，“她不跟小刘在一起吗？”

“是她单位的同事，在同一个办公室。就是那个魏科长，上次她不告诉过你吗？”肖会水看了一眼杨爱玲，“我下午亲眼看见她跟魏哲明嘻嘻哈哈在一起吃饭！动作还很亲昵呢！”

“你没过去问问？”杨爱玲也有些生气。

“我怎么去问？在那种场合，我能问吗？”肖会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如玉那样是杨爱玲的错。

“他们可能就是一般同事关系，吃吃饭也正常。”杨爱玲看肖会水发火了，安慰道。

“同事？吃吃饭？你说得轻松！我看那架势，已经陷进去了！”肖会水瞪大眼睛，把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那怎么办？小刘那孩子也不错啊！”杨爱玲一脸愁容。

正说着，肖会水听见房门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爸、妈，我回来晚了！”如玉开门进来，像个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正换鞋子。

肖会水和杨爱玲谁也没有吭声。

“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玉走过来看着满脸严肃的肖会水，又看看杨爱玲。

肖会水和杨爱玲还是不说话。

“爸、妈，今天单位搞活动迟了，再说我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呀！我知道爸妈为我担心，以后再不这样了！别生气了！啊！”如玉走过来，摇着肖会水的手，然后再看看杨爱玲。

肖会水的火气顿时被如玉的撒娇平息了，想痛痛快快发一通火的想法现在也没有机会了。她毕竟还小，才刚刚步入社会，很多东西还得慢慢来学。人生有好多东西不亲身经历是感受不到的，靠外力是永远达不到治本的效果。肖会水就是这样想的。

“如玉，爸爸明天要到新南县去转转，谁都不想带，就想带你去！”肖会水的心情彻底平静了，他不想在今晚取得什么效果。

“那太好了！”如玉高兴地手舞足蹈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又撅起嘴说，“不过，如果是官方接待，我就不去了！”

“当然是微服私访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悄悄地去，悄悄地来，不带一片云彩！”只要如玉能跟他去，他就有办法让她远离魏哲明，所以一听如玉愿意，心情自然高兴了起来。

杨爱玲也被肖会水的情绪感染，坐在一旁笑着。

平日里市长下基层，下面肯定要做准备，而且规格较高的接待肯定是少不了的。所以，这次肖会水没叫司机小李，而是给方明打电话，让他派辆车过来。这样不太扎眼。如果坐自己的车子去，估计你还没到新南县，县委、县政府的人就知道了，那时候就基本没什么自由了。

肖会水虽然去过新南县若干次了，但这次以个人的身份去还是第一次。他想去看看曾经留给他痛苦和美好的地方，还有那些让他记忆犹新的人们。肖会水特意准备了很多礼品，还准备了一点阴府纸钱。

如玉和肖会水并排坐在后面座位上。副驾驶的位置今天空着，要是往日，这儿坐的一定是刘云帆。这个周末，他让刘云帆回老家看父母亲去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官多大，永远都不能忘记那给你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