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诸葛瑾训子 (2)
作者:非?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60

诸葛瑾本身就是这样珍惜羽毛的人,他的学识才能虽然比不上其弟诸葛亮,但在吴国也是凤毛麟角,既为孙权所信任器重,也为同僚所赞叹佩服,然而身为大将军的他就是如此得到尊崇,也还是一贯谦虚谨慎,行为举止不越雷池一步。

孙权对他的信任应该说是很少有人可以超过了吧?当初有人散布流言,说诸葛瑾因为弟弟诸葛亮在蜀国为相,心怀异志,私下与刘备联系,陆逊担心孙权受他人所惑,因此特意写信给孙权,要他亲自向诸葛瑾表*意,以消除诸葛瑾的疑虑,孙权是这样回复陆逊的,他说道:“诸葛瑾跟随我多年,与我有骨肉之情,怎会有所怀疑呢?他为人不合道义的话不说,不合道义的事不做,这一点我是非常了解的。刘备当年派诸葛亮出使我国,我曾对诸葛瑾说:‘你与诸葛亮是一母所生,况且弟弟跟随哥哥,这才符合情理,为什么不留下他呢?诸葛亮如能留下,可由我来向刘备解释。’诸葛瑾当时回答我:‘弟弟诸葛亮已是刘备大臣,身心都托付给了刘备,他与刘备君臣名分已定,在道义上也决没有二心。诸葛亮是不会留下的,这就如同我不会去刘备那里一样。’这番话足见他的为人。如今他难道会有背叛我的事吗?我以前收到关于诸葛瑾坏话的文书,当即就送给他看了,并亲自写信给他,他也总很快就答复于我,向我论述天下君臣道义气节的规范,表*迹。我和诸葛瑾情投意合,可以称得上是神交,不是外人的言语所能离间的。我知道你心意恳切,现在将你的表章送与诸葛瑾,使他知道你的心意。”孙权对诸葛瑾信任如此,而诸葛瑾还是从来恭谨从事,他就是在与孙权讨论政事或劝谏之时,也从不直言争辩,无不节制感情,言辞委婉,娓娓而道。如果孙权不能同意,他则转变话题,等稍后再设法打动,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诸葛瑾是一个敦厚持重的长者,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做人做事追求尽善尽美,这种人的优点显而易见,弱点却也十分突出,比如他说话做事迟缓,筹划计策慢条斯理,必先推论道理,缺乏干脆果敢的能力,他的优点缺点,他周身呈现出来的一切几乎无不与儿子风格迥异,格格不入,这使他怎么能看得惯儿子的所作所为呢?从来几乎所有的老子都是极愿意把自己的观念强推到儿子身上的,诸葛瑾就是这样的人,他爱之太深,寄予厚望,自然不惜危言耸听――人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诸葛恪进门向父亲行了礼,又问候了一下姐夫,然后就低下头等着父亲训斥――他已经习惯了。他在外面气势非凡,倒是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有丝毫怠慢。

张承神情淡然,而诸葛瑾满面怒容,他说道:“陛下先前曾想任你做节度官掌管军队粮饷,你知道你叔父是怎么看的吗?你叔父听说此事,专门给陆逊将军去了一封信,说:‘家兄诸葛瑾年事已高,而恪儿生性疏忽,粮草是军队最重要的东西,现在让他主管粮草,恐怕不妥。我虽然身处远方,却不能不为此感到不安,请先生一定替我禀告一下吴帝,请他为诸葛恪调换一下职务。’后来陆逊将军把你叔父的信传达了,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

诸葛瑾当然不是随意而问,诸葛恪心知肚明,他忙回答道:“叔父见识高绝,世人早有定论,他的话儿子回去后一定认真思索,用心改正。”

诸葛瑾声音忽高,他训斥道:“你未必就服!我每次跟你说话,你都是这样唯唯诺诺,但是其后呢?你既没有认真想过,也没有任何改变!你根本就是阳奉阴违,不把你父亲叔父放在眼里!万事以孝为先,你这是孝敬父辈之道吗?你妄称才子,妄读了那么多经书!”

张承急忙用眼光示意岳父不要言语太过,但是诸葛瑾没有看到。诸葛恪跪下来委屈道:“儿子不敢!儿子每次确曾回去用心思考过,并一直希望自己能够符合父亲期望,只是儿子愚钝,总是难免出错,还请父亲大人恕罪!”

诸葛瑾冷笑道:“你会自认愚钝?你从来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我时时告诫你要谦虚谨慎,把才学用在大事、正道上,可是你都干了什么?镇日里就知道耍弄你那些小聪明,以取笑伤人为乐,而不惧遭人忌恨!这难道就是你胸中的经世之学,立身道德吗?张公是什么人?他是三世重臣,当代大儒,劳苦功高,盛名累累,道德文章都堪领天下之先,自陛下以下,包括为父,世人无不对他恭谨敬仰,你末学小辈又怎敢拿你一末流小技去冒犯他,使他下不来台?这种事试问天下士子有几人能够做得出?不忠不孝不敬老不爱贤,你糟蹋了圣人之学,玷污了诸葛门风!你这样怎么配做我诸葛瑾的儿子,你怎么配做诸葛家的长子?我怎么还能指望你光耀门楣,陛下还怎么能指望你辅佐太子成就大事,天下士子还怎么能指望与你倾心相交,一起思慕前贤,以求贻芳后世?你长此下去,还能得立世为人吗?”诸葛瑾到了儿子身上已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诸葛瑾一连串的话直扣诸葛恪内心,不管这些话他是不是能全部接受都足以使他惶恐不已,一面惶恐,一面怨屈,他瞬间汗都下来了,伏在地上却一句话都再没敢说。

最后还是张承出来解了围,他扶起诸葛恪连打带劝,半教训半安慰,好一阵忙活,这才请示岳父把诸葛恪放走了。诸葛恪离开后,张承笑道:“他怎么在你这里就没有了半点机锋?”诸葛瑾叹息道:“不下重药难疗积疴,我现在还能压得住他,等我百年之后,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呢?世人都道诸葛恪才学能力足以治世,却不知道他的弱点足以毁家毁己毁国!本性难移,他又尤其狂傲,将来的事是说不得了,惟愿陛下能够听从我言,看清这点,不致付他大任,如此他或还能保身保家。”张承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