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年之变(第二更)
作者:银民金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73

公元187年秋

阔别两年,如今的济南远非当年那座被干旱、饥荒以及愁容所填满的伤城。亭台楼阁间花草芬芳之气若游丝般四散飘逸。大街小巷内,愉悦欢快之声若天籁袅袅不绝。倚凭栏、望宫阙,但凡过客匆匆之处、车水马龙之地,处处彰显济南之繁茂。

昔日曹操、陈清怒斩五十余污吏之西城门,如今已然成为民生鼎沸之所。如雀鸣不止般的欢笑言谈间,处处流淌对于曹操、陈清等一干文武重臣的仰慕、崇拜。一年前,济南方建成之时,四方来贺者骆驿不绝,其中有一河北世家子弟引言语不慎,谈至曹操荒诞不羁、为官不识大体之时,竟是被一众过往百姓好一顿收拾,那家伙,直到被人抬回河北都不明白,堂堂世家大族子弟为何会被一群百姓当街群殴而无一个敢阻拦,为何那个祖父为宦官的曹阿瞒能够如此深得民心。

非但是他,许多南来北往的商旅、世家、权贵、豪强都不解。曹操之能,于达官贵族一层众所周知。少时颇智,性顽劣,曾任数地父母,皆因惹怒世家或权贵而被调职。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正因济南一地因战火蔓延而人心惶惶、世家大族各自迁徙开来,曹操才能在无压力之下,彻底根治了济南,一展他胸中抱负。

“济南能得如此,实乃万民之幸呐!”

“嘿嘿,这家酒楼的梁柱都是我老潘做的!”

“贪功之人!唔,不过这水泥是我糊的。”

见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萧宇都难得开了次玩笑,曹操等人尽皆放声笑了起来。

他们所在的酒楼名曰‘福至’,名字虽俗但也应景,乃是当日酒楼初建之时,城内无数百姓共同提名的,意指曹操等人到来,就如上天赐福于济南一般。

酒楼共五层,纵然是在东都洛阳,五层酒楼亦是罕见,若非陈清凭借记忆中关于后世六层楼平房的点点滴滴,仅靠如今的匠师鲁中,恐怕至死都很难参透什么叫混凝土。

立于顶层,凭栏远望,但见城内熙熙攘攘、拥簇不已,陈清不由得哑然失笑,朝曹操摊开双手道:“看来,济南还得进行第三次扩建呐。反正我这儿是没钱了,都送去徐州让小登子加速竹椅、摇椅的建造了。”

又要扩建?!唐周心里咯噔一跳,暗暗叫苦。身为唯一的文臣,他所辖之事是所有人中最多的。你说陈清?这厮就是个混日子的主!从没见他准时上过几天班,每到午膳之时不用喊,比谁跑的都快,立马出现。正因如此,关于城内账目一事,没人比唐周更清楚。这三年来济南看似风光无限,甚至连灵帝都曾数次褒奖,然而这账目嘛,救济百姓、修建道路、扩建城墙、经营商铺、重造楼房、孝敬张让、募兵换甲……一打一打乱七八糟的账务加一块儿,基本赚十文花九文,恐怕再扩建一次之后,这库府内的银两就得打回原型,再度空荡荡了。

“先生,钟大人派人来报,言洛阳百官对摇椅、竹椅很是青睐,望先生加大生产量。”

三年时间,邓澈脸上的稚嫩已消磨不见,然而却因当年炎炎酷暑的灼烫下变成了小麦色,身子骨也渐渐结识了起来。只是相对而言,他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儒将的味道,翩翩有礼,文质彬彬。

陈清点点头,见身旁的曹操仍在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亦是微微担心了起来,转身朝邓澈点点头,道:“此事吾已知晓,且书信与陈登,令廖化尽快将成品运至洛阳。”

邓澈点点头,朝陈清等人抱拳行了一礼后,缓缓退出了雅间。

“孟德,可有心事?”见曹操默然不语,作为挚友,陈清颇感疑惑的朝他看了眼,忽而想起昨夜京中来信,惊道:“可是京中有变?”

曹操颇感沉重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密信递与陈清。

京中来信言灵帝病入膏肓,恐不久矣。张让欲调曹操回洛阳稳固京畿、唯恐谋逆作乱。停留济南的三年时光,可谓是他目前为止人生中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光,在此时放弃这片亲手开辟的乐土,曹操又如何舍得?俯瞰济南,遥望城外田地,蓦然回首却要重返那勾心斗角之处,纵然再是枭雄也难免心存不舍。

三年磨练陈清比之往昔慵懒未减,然涉世一深,思考、揣摩之能却是越发成熟。看罢密信,稍一思索,陈清明白曹操所滤者济南也,不禁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问道:“孟德可曾记得三年前初到此地时,吾之所言?”

曹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陈清见他仍在思索,继续笑道:“昔年吾等仅凭三千甲士,七员文武便可创这济南康平,纵然失却此地,吾等再造便是,又有何难?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道明之言,操亦知晓。”曹操忽而低叹一声,眺望西方片刻,又不禁黯然一笑,自嘲道:“遇道明之前,操之愿乃为汉之大将军,而遇之后,操之愿乃是造福万民。如今久居济南一地,操竟是安于此地,隐隐有不舍之意,心中惭愧呐!”

听着曹操发自肺腑的感慨,众将心头亦是一阵不舍,但同样颇感自嘲的笑了起来。

“此乃真孟德也!”陈清闻言抚掌而笑,一袭白衣好似数年来都未变过,只是眉角上扬的幅度,及目光中蕴含的睿智更胜往昔,英气渐锐,全无半点稚嫩。白净的脸庞亦是渐渐消瘦,棱角分明,不可谓不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吹了吹浮在上层的茶叶末,轻笑道:“谁言离开济南,便是失了济南?此地耗费吾等三年精力,岂可轻易交与他人?若是那人无才无德,是一贪得无厌、丧尽天良之辈,吾等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水?”

“道明可有妙策?快快说来!”这次非但是曹操,连同潘凤、萧宇、唐周在内,尽是将目光投向了他,急切的询问妙策。谁都不想将自己的心血,转手给他人做嫁衣。

陈清好笑的扫了圈众人,摇头问道:“如今一地郡守价值几许?一地相国又值几许?”

唐周皱了皱眉,撵着渐渐泛白的胡须道:“唔,郡守三千万,相国之价亦是约莫这点。”

“既如此,派人携钱两送往洛阳买之即可,又何须拱手送人?”陈清见众人有所明悟,隐有欢呼之声,复而笑道:“张让令孟德携吾回洛阳,便是要借孟德与其交好之事,震慑众官,谁都知道,如今济南之大可比徐州、邺城。而城中甲士虽唯有五千,却又各个龙精虎猛,声势逼人。只要不违背张让的意思,回京任职,再命人送礼买官,张让自会应允。现如今,是他需要我们,而非吾等,仰仗于他。”

陈清之言令众人一阵反思,正如其所说的,三年前曹操斩杀诸多狗官确实是需要依赖张让来烫平,而如今,张让恐灵帝驾崩后会遭政敌剿杀,所以需要借助曹操的实力来威慑。在这一点上,陈清看的很清晰很透彻,并非曹操不能想到,乃是乱心而致其茫。相较之下,陈清为人处事的态度较为慵懒、无谓,固此看的也就透彻一些。

“道明之言甚是在理,操诚服。”曹操释怀一笑,往日枭雄气度再次归体,沉声思量道:“唔,唐周为人干练、精于内政,此去洛阳必然较之心计,不妨奏请唐周兄为相国。萧宇为人干练、沉稳,这些年来武艺亦是颇有长进,于军营中威信不下潘凤,便保为太守。不知二位愿否?”

“故所愿不敢请耳!”

曹操满意一笑,扶起抱拳行礼的二人,拍拍他们的肩膀,嘱托道:“济南乃吾等之根,亦为曹某之家,还望二位尽心尽力,保曹某他日有家可归!”

唐周、萧宇对视一眼,彼此从眼中看见了对方的郑重和压力,复而看向曹操重重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阳……”曹操喃喃自语的反复念叨了几遍,忽而放声大笑,一腔豪情似重归往昔,眯起的双眼中精光大显,朗声笑道:“我曹孟德,归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