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古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982

接上章)

宣传队那帮人越走越近,军子背着个蓝布口袋一蹿一蹦走在前边,还替范师傅拎着二胡。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的和前后左右的同学说着什么。

“瞧他那份儿德行,狗颠**蒜儿的!狗腿子!”陈兵撇着嘴说。

凡子两眼盯着宣传队那帮人,他不仅看到了军子,还看到了走在后面的李萌。此时李萌和初三那个吹小号的男生走在一起,那个小号挥舞着长长的手臂正和李萌高谈阔论,李萌安静地听着,一会儿,小号开怀大笑起来,李萌也捂着嘴笑弯了腰,笑的脑瓜顶上的小辫儿一颤一颤的。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凡子心里一阵阵酸。

吃错药了,有什么好笑的!凡子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也不知道骂李萌还是骂小号。

这时那个小号又凑到李萌耳边说了句什么,李萌抬手打了小号一巴掌,小号夸张地捂着胳膊跟李萌解释,李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妈的!一对狗男女!凡子想着心里更加酸溜溜的。

“来,消消气儿,抽棵佳宾。”陈兵见凡子脸色难看,赶紧给凡子点烟,以为凡子还在生军子的气呢,其实凡子是在生小号的气。凡子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和李萌说笑打闹,其他人都得靠边儿站。

凡子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萌和小号。

“甭着急,等明天中午放学时我就找人截他。在万宝堂那个小胡同里,先吓唬吓唬他再说!再不行就开了他。”陈兵也以为凡子在生军子的气。

凡子此时根本没听见陈兵说什么。他在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牛烘烘的,不就是会拉个破二胡吗?我还跟拐哥学过呢。

“放心吧。让他等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他!”陈兵说。

“走!回家!”凡子说。

这时,山下边传来了《没有**就没有新中国》的乐曲。那是宣传队在排练,其中一段表现劳苦大众在万恶的旧社会受苦受难的悲伤曲调是范师傅后加上的。范师傅此举不仅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更赢得了宣传队那帮同学的无比崇敬,在他们眼里范老师简直成作曲家了。

。凡子狠狠报复了李萌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语文课,李老师正给大家讲解《董存瑞》的段落大意。李萌悄悄从书包里摸出一块儿大白兔奶糖递给凡子,然后自己在书桌里剥了一块,趁李老师板书的时候塞到嘴里。凡子捏着手里的大白兔连想也没想就举手说:“报告,李老师,李萌上课吃糖,还给了我一块儿。”凡子这几天正生李萌的气,特别是昨天在莲花池看到李萌和那个小号说说笑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老师听了凡子的报告,先是一愣,然后把手里的语文书卷成一卷,缓步走下讲台。她不明白凡子今天为什么主动揭李萌吃糖。平时他们都是互相包庇,完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李老师想着来到李萌旁边,全班同学的目光随着李老师集中在李萌身上。

李老师用手里的书轻轻敲敲李萌的桌子。李萌嘴里噙着奶糖,低着头,脑瓜顶上的辫子像昨天在莲花池那样,一颤一颤的。李老师停止了敲桌子,慢慢地说:“抬起头来,李萌。”李萌抬起头,眼眶里满是委屈的泪水。

“你嘴馋,自己吃还不行,还影响别人。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呀?这是在课堂上!你的大小姐作风太严重了。回家把今天的事儿跟家长说说,让家长也评评理。”

李老师回到讲台,再开始讲课时,声音就显得有气无力了。

李萌低下头,趴在桌子上。一直到下课也没抬起头来。凡子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抽搐和眼里的泪水。该!让你狂,让你跟那个小号……凡子恶狠狠地想。

7。陈兵叫人捅了军子一刀

下午,军子没来上学,凡子问陈兵,陈兵支支吾吾说没事儿。凡子不放心又问,陈兵还是满不在乎地说:“真没事儿,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出了事儿有我呢!你怕什么。”

第二天军子还没来上学,凡子感到不妙。再问陈兵,陈兵这回是一问三不知。凡子害怕了,怕陈兵捅出什么娄子来。

第三天上课间操时,凡子听中七班的同学说前天一群小秧子截了一个人,还动了刀子,现在那个人正在医院抢救呢。

军子,肯定是军子。凡子当时就吓坏了,立刻找到陈兵:“快说,军子呢?军子怎么啦?”。陈兵一翻白眼反问凡子:“我知道军子怎么啦,你又没让我看着他!”

“不是你要找人截他吗?我不问你,问谁呀?”凡子也急了。

“我说了吗?谁证明啊?好事不赖秃丫头!”陈兵翻脸不认帐。

“你……”凡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我找了人,也是你让我找的。”陈兵说。

“真是你找的人?”凡子担心地问。

“放心吧!哥们儿绝不会出卖你,胆小鬼。”陈兵说完又说:“行,哥们儿,你可真够狠的,那天把小地主婆儿治的够戗!都蔫了好几天了。你也是,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大白兔,不吃拉倒呗,还倒打一耙告老师了,不怎么样,太不怎么样了。”陈兵晃着脑袋唉声叹气地说。凡子也觉着自己那天有些过分了,可想起李萌和那个小号,又觉着李萌是罪有应得。

。原来军子回老家了

放学后,凡子急急忙忙向军子家走去。走到军子家门口,凡子又犹豫了,如果军子他爸爸问起这事儿来,自个儿怎么说呢,想了半天没敢进门。

一连好几天,凡子都是提心吊胆的。礼拜天下午,凡子正在大槐树下弹球,军子突然闯了进来。

“军子?怎么是你?没事儿了?”凡子见了军子大吃一惊。

“是我怎么了?什么好了?”军子奇怪地看着凡子问。

“你你,你这几天干吗去了?”凡子问。

“嗨!老家来电报,我爷爷病危。跟我爸爸回了趟老家,今天我先回来了。”军子掏出一把软糖递给凡子。

“陈兵这小子……”凡子说着剥了块糖扔嘴里。

“有陈兵的,放心吧!”军子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说。

1 各味儿:特殊。含贬义。

2 老了:死了。

第九章

。大喜的日子

“十一”这天,天还没亮,槐树院早就热闹开了,大伙出来进去,吵吵嚷嚷。在新房里压炕1的麻杆儿和小凡子也被李婶轰起来了。“赶紧着,该干吗干吗去!昨儿晚上让你们早睡,全不听,这会儿知道困了吧?”李婶喊完把被子掀了。

二子两口子早就在过厅忙活上了。经过简单的收拾,过厅做了厨房,前后院摆桌,两头儿上菜,既豁亮又方便。二子盘的三眼儿土灶占了一半儿地方,二子媳妇老嫌人们过来过去的麻烦。李婶说:“你就将就着点儿吧,没让你们在露天地儿里折腾就不错了,赶紧收拾收拾,当下用不着的往边上归置归置,瞧你们摆的,都下不去脚了。”

“还真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又不是什么正经大厨,还想拿一把儿。哼!”麻杆儿在一边念闲杂儿。

“大喜的日子,少他妈将就材料凑合事儿的!滚!”李婶把麻杆儿骂跑了。

“这小兔崽子,嘴里没一句好话!”二子瞪着红红的眼珠子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二子媳妇紧跟着帮腔。自从二子当上大厨,这两口子是夫唱妇随配合默契。

“哎哟!你们两口子倒真欢实,一宿没睡吧?”麻杆儿刚走,拐哥又一扭一扭过来了,“嗳,二哥,别不是心里没底吧?二嫂,还有你,先把眼上的眵目糊抹活干净喽,脏了吧唧的让人一看就腻味。”

“人家这不还没顾上洗脸嘛!”二子媳妇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角说。

“什么?没洗脸你们俩就鼓捣吃的呀?”拐哥张大嘴吃惊地问。二子媳妇赶紧说:“没洗脸,洗手了,你看。”说着伸出两只油乎乎的手让拐哥看。

“就是,活儿做的怎么样咱先放一边儿。最起码,人得说的过去呀!”麻杆儿抹了一脸肥皂沫子又回来了。

二子媳妇正端着一大盆炸丸子,说:“麻杆儿,今儿老莫的好日子,我不愿骂你。还有你,小拐子儿,都给我老实点儿。要不我先把你们俩过过油。”

“行了吧二嫂,别叫唤了,唾沫星子都掉盆里了。”拐哥上前拧了二嫂**蛋子一把。

“你他妈等我腾出手来再跟你们算帐!”二子媳妇跺着脚狠狠地骂着。

“同志们,同志们!先停停,往一块堆儿凑凑,听我磨叨两句。”常伯伯站在北屋台阶上招呼大家,常伯伯拱拱手说:“今儿到了最要劲儿的时候了,大家要铆足了劲儿,站好自己的岗,放好自己的哨,有事多照应,有事多担待,一切为了老莫和黄花。行了,废话少说,我先代表主家谢谢大家!”说着向大伙鞠了一躬。转身来又上上下下打量着二子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记住,二子,你这会儿就是大厨,全保定城有名的大厨!比白运章望湖春掌勺的还厉害,你就尥开蹶子干吧!”

“常头儿,起猛了?说胡话呢?”麻杆儿大喊。

“吹呗,反正吹牛不上税。”拐哥也跟着嚷嚷。

“别理他们,二子,咱就得这么想,就得这么干!对不对?同志们?”

“对!对!”拐哥带头喊,喊完了才现常伯伯今儿格外精神利索,新剃的小寸头黑白相间,齐唰唰见棱见角,既老老成又年轻。一身宽松的藏蓝色中式裤褂,肥大的裤腿脚夹着两只小夹子,齐齐整整大大方方。脚下是一双崭新的士宝斋圆口礼服呢布鞋,雪白的千层底儿衬着雪白的线袜子,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透着精明干练。

2。老莫叔的鸭舌帽真好看

小凡子没事儿可干,心里却慌慌的不行,里出外转跟着大人们瞎转悠。一会看看新娘子,一会又看看新郎官儿。心里琢磨,这不还是原先那俩人吗?怎么这会儿就成新人了?

老莫脸上透着平时少有的紧张严肃,但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幸福,上身是一件八成新的四兜军装,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卡裤子,笔直的裤线衬的老莫比平时高了许多。脚下一双绛红底儿黑条绒懒汉鞋。新买的一顶驼色鸭舌帽还没戴呢,再戴上,新郎官的行头就算全了。

凡子最喜欢老莫那顶鸭舌帽,昨天晚上还试着戴了戴,可惜太大了。他仔细研究过老莫的鸭舌帽,前边尖尖的像个鸭舌头,还有一个按扣儿,解开按扣儿,又有点儿像红军的八角帽。回来让妈妈也给我买一顶,就怕没小号儿的。

凡子想着鸭舌帽又跑到李婶屋里,黄花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昨天下午才剪的头,叫什么娃娃头,脑袋显着大了许多,快赶上二子的大秃瓢了,还不如梳两根辫子好看呢!凡子想。黄花穿了一件桃红色暗格大翻领上衣,领口处翻出白色假领儿,脖子上还松松地围了一条杏黄色纱巾,下身也是蓝色的卡裤子,和老莫扯的一块料子套裁的。最吸引小凡子的是黄花穿的丁字儿皮鞋,圆头虎脑的,和李萌那双一模一样。

凡子再跑到厨房。麻杆儿拐哥正在捯饬二子,“嗳!这才像个大厨呢,转过来看看。”麻杆儿说着把二子拽出来。一件油脂麻花的白大褂儿,裹在二子身上紧绷绷的,厨师帽有点小,顶在脑瓜顶上,腰里的围裙倒是肥肥大大,快耷拉到脚面了。拐哥看了看又给搭了条白手巾。

“嗳!这还有那么点意思。就是这大褂儿小了点儿。”麻杆儿拽拽儿子的大褂说。

“嗨!本来就是将就材料儿,还叫什么真儿呀。”拐哥说。

“拐哥,你这么说就不合适了,今儿还就得叫真章儿!”麻杆儿说着又把二子拔拉过来,脸冲着拐哥说:“你看清楚喽,今儿别说是赶鸭子上架,就是赶头骡子他也得老老实实上架,缺了二哥这个臭鸡子儿咱还真做不了槽子糕。”说完又把二子拔拉回去。

二子终于被拔他俩拉急了,“你们俩小蛋崽子,吃饱了撑的?再给我吊歪歪,我先把你们卤煮喽!拿我打岔,嫩多着呢。我斗嘴磨牙那会儿你们俩还穿开裆裤和尿泥儿呢。”二子顿了顿还觉着不解气:“你们也甭废话,看我不顺眼,你们来呀。你们来,我立码就走!真是的!”二子气乎乎骂着,把手里的菜刀“咣”的一声剁到案板上,一抬手扯下厨师帽,迈开一条腿摆开了甩耙子走人的架势。

没想到麻杆儿和拐哥听了二子的话,不但不着急反而从鼻子眼里冷笑了两声说:“走哇,早该走!”拐哥也嘿嘿着说:“就是,当初就不该上赶着往前凑合!”

嘿!这俩小兔崽子。二子一时楞在那里。

拐哥又指指门口说:“要走就趁早儿,俩门儿呢,没人拦你。还真以为缺了你这根儿羊角葱就炝不了锅啦?告你说,没你,客照请,桌照摆,媳妇照娶。”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还以为套上身白皮就真成大厨啦?嘻!屎壳郎掉到面缸里——冒充小白人儿!”麻杆儿接茬儿又是一大套。

这俩小子一唱一和,把二子气的干瞪眼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一甩耙子就能把这俩小子吓唬住,没想到他俩根本不吃这一套,弄得二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们俩小王八羔子成心欺负人怎么着?没看你二哥忙成什么样了,还气他。都给我滚一边子去。”二子媳妇看不过了。

“呦喝!倒是一窝儿的。”麻杆儿说。

“那是,谁让人家俩人在一个炕上打滚儿呢!”拐哥说。

“谁让人家俩……”

“你们还他妈有完没完?等我腾出手来,我我我掰直了你那条拐腿儿!”二子咬牙切齿地说,二子一着急就结巴。

“走哇!怎么不走了?”麻杆儿说。

“他敢走吗?”拐哥说。

“行了!都给我闭上你们那臭嘴,不练贫还憋死你们喽哇?二子,今天你可真得上点儿心啊,少跟他俩一样儿着。出了漏子我跟你没完!”李婶跑过来说了一句又匆匆忙忙奔前院去了。

“嘿!这老娘们儿,他们俩小崽子挑的事儿,怎么屎盔子全扣我脑袋上了?”二子冲李婶的背影小声嘟囔着。

“这就叫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单打你这不长眼的。”拐哥幸灾乐祸地说。

“李婶!二子管你叫老娘们儿!”麻杆儿大呼小叫地喊。

“我叫你祖宗!”李婶头也没回骂了一句。

“该!不挨骂长不大的东西!”这下二子媳妇解气了。

吃上马面喽!前院传来常伯伯的喊声。

吃上马面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讲究儿。接媳妇,主家要请攒忙的人吃面条,叫上马面,吃了上马面才能套上马车去接媳妇。虽然现在用不着套马车了,常伯伯说咱们还是按老例儿来,没错儿。

。吹,接茬儿吹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灶间里除了二子媳妇全是老爷们儿,没个可搭可配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在一块儿忙活,又是大喜的日子,不让他们练练贫,过过嘴瘾,也说过不去呀。二子媳妇走了没一会儿,仨人又接茬儿练上了,这回是二子挑的头儿,他是想把刚才丢的面子找回来。

“小子们,告诉你们吧。这男人呀,什么都不怕,就怕没本事。你要有本事,再难鼓捣的娘们儿也能给她调教的服服帖帖,像一摊稀泥。”二子一边拌着素什锦,一边尝薄咸,还不耽误练贫。

“就你?有名的气管炎(妻管严)、床头柜(床头跪),还有本事?屎壳郎打哈欠——怎么张你那臭嘴来着?”拐哥正呲啦呲啦炸虾片。

“你先说说,什么叫本事?”麻杆儿一本正经地问。

“嗨!你们还小呢,说了也听不懂。等毛儿长全了,娶了媳妇就知道什么叫本事了。男人嘛!”二子扭身捞了块红烧肉搁嘴里,吧哒吧哒,又说:“把盐罐子递给我。”

“自个儿没长手哇?”麻杆儿不耐烦地说,还是把盐罐子递给二子。

“对喽!我说的就是这意思,那玩意儿男人都长着呢,可你得看它好使不好使。骡子也长着呢,还又粗又长,摆设儿,没用。就说我们家那块儿料,难鼓捣吧?那得看你怎么鼓捣,屋里屋外大事小情,都得拿的住她,得让她服了你。她要是服了你,你让她给你舔**溜沟子她都心甘情愿。可……”二子说着又捞起块红烧肉搁嘴里,见拐哥冲他叽咕眼,没好气地说:“我这是尝尝薄咸,你……”说完回头放盐罐子时,才看见媳妇正站在后头,手里还提留着一根擀面杖。坏喽!这下可吹漏底儿喽!二子一急,后边的话就着嘴里的红烧肉“呱嗒”咽了回去,噎的他直打嗝儿。

“吹,接茬儿吹,怎么不吹了?我倒要看看你那本事!”二子媳妇用擀面杖指着二子脑门儿说。

“我我我……”二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什么你,你是蹬着鼻子上脸。刚给你点儿好气儿就不知姓什么了?”二子媳妇步步紧逼,二子慢慢后退。

“我我我,这这不是调教他俩呢吗?我又没说你。”二子更结巴了。

“调教他俩把我也捎上?我这块儿料难鼓捣!我怕你!行喽不?”二子媳妇依旧不依不饶。

“行了,二嫂,你就不依不饶咧,他不是不知道你在后边呢嘛,要知道吓死他也不敢吹嘢?”拐哥一边打圆场一边拽过二嫂,喂了一大块红烧肉,二子媳妇才吸吸溜溜嘟嘟囔囔走了。

“***,长行市了,老娘们儿家家的,回家再算账!”媳妇走远了,二子又硬起来。二子嘟嘟囔囔往回找面子。

“行咧吧,二哥,消停会儿吧!刚才吓得跟小鸡子似的,这会儿又还阳咧!”麻杆儿说。

“麻杆儿,你就别再拱火儿了,现在,你现在就是一把火把二哥点喽,他也硬不起来了。二哥,别理他,先把你那肥肠儿拾掇拾掇吧。”拐哥的话更损。

“丢人呐!我都替你害臊!不行,就别吹。想吹,先看清楚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到喽再吹,要不然……唉!”麻杆儿照说不误。

不管麻杆儿和拐哥说什么,二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唉!谁让自个儿吹漏了兜呢?这就叫河边上娶媳妇——把王八逗乐了。二子想到这儿又咧开嘴乐了。

“麻杆儿,来客喽,接客!”前院传来常伯伯嘹亮的喊声。

麻杆儿顾不上二子乐什么,赶紧解下围裙说:“好好干,二哥,别闹情绪。”说完撸了把二子肉呼呼的后脑勺儿,小跑着接客去了。

“这他妈小兔崽子,尖嘴猴腮儿的。赶明儿娶了媳妇还不如我呢!”说完,二子咧嘴蹬腿,皱眉瞪眼放出了一串儿响屁,心里终于痛快了。

“注意卫生啊,不就放个屁嘛?至于使那么大劲儿吗?不怕撕了裤裆!”拐哥拉拉着脸子说。

“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二子解释完又觉着不对劲儿:“嗳?我说,管天管地,你还管我拉屎放屁呀?”

拐哥说:“我是管不着,可你放屁也得看看地方呀!”俩人接茬儿又拿二子的屁逗上了。

4。贺喜的老乡来了两拖拉机

麻杆儿连窜带蹦跑到大门口一看,脑袋“嗡”的一声大了。

大场里停了两辆“突突”冒烟的拖拉机,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远道而来的大老乡,正叽里咕噜往下跳。老乡们下了车纳闷地东张西望,还小声嘟囔,是这儿呀,这不贴着红喜字吗?没错儿呀,怎么连个招呼的人儿也没有哇?嗐!要不怎么说城里人不懂礼儿呢。

麻杆儿晃了晃脑袋想了想,一准儿是黄花那儿来的,上前一问,果然是李屹庄的乡亲们。麻杆儿心里又是一惊,不是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先请进去再说吧。想到这儿,回头冲院里大喊一声:“来客喽!接客呀!全是娘家人儿!”

这小子反应还算快,喊出来一套儿一套儿的,让老乡们听了还显着挺近乎。

老莫和黄花赶到门口时也愣住了,不是定好了不来人吗?黄花更是傻了,站在那儿连笑都不会笑了。

大前天老莫还亲自去请过乡亲们,这已经是老莫第三次上门去请了,接待他的还是那个苟会计。苟会计说,臧支书说咧,眼下正是三秋大忙时节,乡亲们就不去了。要去,顶多去几个主要领导,也就七八个人,不用专意儿等着。老莫回来和常伯伯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打出一桌富裕。来就来,不来就拉倒。

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老莫赶紧拉了黄花一把,迎上前去紧紧抓住苟会计的手说:“欢迎,欢迎,快请进,快请进,乡亲们里边请啊!”

在大门洞里,苟会计把来的人一一做了介绍,老莫挨个儿和他们握手,旁边的麻杆儿一听,好家伙!敢情全是队里的“高干”及“高干”的七大姑八大姨儿,唯独缺了李婶姐姐一家。苟会计解释说,臧书记到县里开抢种抢收工作动员大会去了。

老乡们一点儿也不见外,岁数大点儿的坐到板凳上,年轻的就一**坐到台阶上,有的干脆蹲在地下,他们高门大嗓说说笑笑,大声咳嗽吐痰擤鼻涕。不管男女,人人嘴上叼着根儿烟,还不耽误喝茶嗑瓜子剥花生吃糖。小孩子们更是不见外,还没坐下,眨眼间就满院子跑开了,先是围着自来水管打转转,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一个个见了水果糖更没命了,顾不上挑拣,你抢一把我抢一把,嘴里塞满了就往口袋里装。拐哥上一盘光一盘儿,还是供不上吃。烟卷也打开两条了,还剩最后三盒。赶紧报告了总管常伯伯,常伯伯说:“抓紧时间开桌,先堵上嘴就好办了。”麻杆儿问:“才几点呀就开饭?”

“早吃晚吃都是吃,早吃清了早安生,客走主安。”常伯伯说完急忙找二子去了。

5。攒忙的全抓瞎了

眼下最着急的就是二子大厨。老乡们进来时,他刚热上一大锅油,才说蹲在地上喝口茶,喘口气,茶还没喝到嘴里,就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紧接着就看见一双双大大小小的脚丫子从眼前踢里趿拉趟过去。“慢着慢着,小心蹭油!”二子大声嚷嚷着。

大大小小的脚丫子在二子眼里越来越模糊,好像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呀,这不全崴泥了,满打满算就打出一桌的富裕,这下可好,一下子多出三来桌还紧吧。老乡们个个都是饿死鬼儿逃生的,就是现抓也来不及呀。二子一下毛了爪儿2。二子想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站起来了,眼前一阵黑,忙一手拄着锅台才没倒下。

“二大厨别急,千万站住喽,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呀!”常伯伯及时赶到,一手扶住二子,一手扯过条毛巾替二子擦汗。

二子喝了一大口茶水,心才稍稍定下来。常伯伯看着过厅的盆盆罐罐半天没言语。

“常头儿,烟卷和瓜子糖都快见底儿了,你倒是赶紧想辄呀!”麻杆儿跑进来说。常伯伯冲麻杆儿摆摆手,凑到二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二子一个劲儿点头。

这时,苟会计拎着一条面口袋进来了,说是乡亲们昨天晚上连夜蒸的喜包子。“谢谢乡亲们。大老远的还带什么东西呀!放这儿,放这儿。”常伯伯客气着说。

二子把口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印着红双喜字的大馒头,一个足有两三斤重。这么大个儿,熟吗?二子掰了一块儿,嘿!敢情就表面上一层薄薄的白面皮儿,里头全是棒子面。这帮大老乡真使得出来呀。吃冤家来了。二子刚想说两句难听的,常伯伯瞪了他一眼,才没说出来。

麻杆儿把拐哥拽到凡子家,关上门说瓜子花生糖烟快没了。拐哥诡秘地笑笑:“慌什么,真正的军人地不是!”

“这眼瞅着就见底儿了我能不慌啊?”麻杆儿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说。拐哥不慌不忙地点上根儿烟抽起来,一根烟快抽完了才慢腾腾地说:“先给我从帐单儿上支五块钱,一会儿再给你补条儿。”说完把凡子叫过来小声嘱咐了几句,凡子接过钱跑了。

这时,二子又扯着嗓子喊拐哥,拐哥一窜一蹦地奔过来,听了二子的吩咐,又慌忙窜出了大门。

今儿这小拐子儿可成香饽饽了,甭看你这会儿蹦跶的欢,有你抓瞎的时候。麻杆儿想。一会儿工夫,拐哥抱着个纸箱子又回来了,后面跟着凡子。俩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凡子家,还悄悄关上了门。

这俩小子捣什么鬼呢?麻杆儿跟过去,趴在窗台上偷偷往屋里看。

只见拐哥打开箱子,从里面拎出一条口袋,往炕上兜底儿一倒,倒出一大堆花生瓜子糖,还有一根一根的散烟卷儿。麻杆儿纳闷,赶忙敲门进来问:“你这是变戏法呢?”

“小点儿声,关上门。”拐哥看了看窗外小声说:“这是我们从拖拉机上拿回来的。这帮大老乡,吃了抽了,还往外捣腾。”

“***,我说怎么下去的这么快呢。连偷带拿呀,我找他们去!”麻杆儿开门就要往外走。

“回来!”拐哥一把拽住麻杆儿:“这帮大老乡一看就没憋着好屁,正想找茬儿呢。你一出去不正对他们心思吗?咱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拐哥把麻杆儿按在炕上又说:“快,归置归置接着上,看谁手快。”

拐哥一边挑挑拣拣装盘儿一边叫凡子:“去,打壶凉水去。把壶锈涮干净喽!”

“麻杆儿,你先到外边支应着,催二子赶紧上菜,越快越好,上一个接一个,千万别断趟儿。我待会儿就过去。”拐哥说完把麻杆儿推出去。

。二子临时调整了菜谱

厨房里,二子正忙的满头大汗,按常伯伯的嘱咐临时调整了菜谱,把原定的焦溜肥肠改成了肥肠杂烩菜,把红烧肉改成了红烧肉炖海带。

调整后的菜谱还是六凉八热,四个饭菜。六凉:花椒油拌素什锦、炸虾片、炸花生豆、香辣兔排、肉皮冻儿、拍黄瓜。八道热菜,滑溜里脊、苜蓿肉、芙蓉肉片、葱爆羊杂儿、肉片炒茄子干儿、酸辣洋白菜、羊杂儿汤豆腐干白菜、辣炒绿豆芽儿。四个饭菜,红烧肉炖海带、鸡块儿炖萝卜干儿、肥肠杂烩菜、红烧大鲤鱼。齐活!溜炒煮咕嘟炖全有了。改完菜谱,二子才长长出了口气。

“告你说,你小子可真得当心点儿!这帮大老乡一看就不是善茬子,待会儿要是翻了桌子,你这当大厨的可吃不了兜着走!”二子媳妇在一边不停地唠叨。

“瞧好儿吧,你就。就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还在乎这小河沟儿?”二子心里有了底,说话也硬气多了。

二子媳妇捏起个花生豆搁嘴里又说:“哼!我早说多打出两桌富裕来,李婶嫌我大手大脚,这下好了吧?”二子媳妇一边拉风箱一边挑毛病。

“行了,别磨叽了,谁也没长着前后眼。要知道尿炕,早睡筛子了。”二子一边搅和锅里的鸡蛋一边说。

“快,卖豆腐的吆喝呢,买八斤豆腐去,全要边儿啊!边上劲道!别忘了还还价儿!”二子这会儿说话不但不结巴了,反而底气十足。

“哼!你就是炕头儿上的汉子,光拣软柿子捏。那个小拐子儿浪哪儿去了?光知道干眼罩子活,苦活累活就找不着他了。”

“赶紧去你的吧,哪儿那么多废话!”二子说着往媳妇嘴里塞了块猪耳朵尖儿,二子媳妇嘟嘟囔囔买豆腐去了。

这会儿二子的信才彻底放到肚子里。刚才常伯伯给他讲了几条原则:一是炒菜时多搁俏头儿少搁肉,两盘变三盘,既出数儿又花哨。二是尽量多上炖菜,油大,挡嘴。三是就地取材,抓紧时间泡几盆干菜,泡不开就煮。再有一条就是肉不够鸡蛋凑,打上几个鸡蛋掺上半盆水团粉上锅一搅和,连油也甭搁,这叫水炒。保证吃不出来。

要不是常伯伯支招,今儿可真抓瞎了。二子夹了块水炒鸡蛋搁嘴里,嘿!还别说,这个水炒,吃起来还挺劲道,又学了一招儿。二子吧嗒吧嗒嘴,又尝了一块儿。

正在这时,拐哥拉着李婶往外跑,急三火四的差点把买豆腐回来的二子媳妇撞个跟头,后来常伯伯和老莫也紧跟着出去了。二子媳妇直纳闷儿:“这一个个走马灯似的,转悠什么呢?”

“八家子的心你都操着,抓紧装盘上菜!”二子一边炒菜一边嘟囔。

7。苟会计激动的热泪盈眶

“开席喽!请各位乡亲入席喽!”拐哥站在过厅台阶上亮开嗓子喊。话音刚落,麻杆儿、二子媳妇就把凉菜端上了桌。老乡们刚一动筷子,热菜也连上趟儿了。凡子老舅看了看表,正好九点半。

老乡们一共开了四桌,两桌男客,凡子老舅和老莫各陪一桌。女人和孩子两桌由李婶和麻杆儿妈陪着。二子的菜装盘上桌以后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油汪汪热乎乎,看着就馋人。老乡们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起来,满院子顿时响起了一阵吧唧声。

一顿饭吃下来,女桌共喝了六瓶色酒,两瓶白酒。男桌算上苟会计碰撒的多半瓶,共喝了八瓶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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