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郭波向莫非中校陈述了他那份庞大、混乱、充满幻想的《1936全面发展计划》的其余部分：农业、水利、基础建设、教育、社会保障……等等。当他结束自己的陈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中午时分——为了陈述自己的计划，他花去了差不多8个小时的时间。

长时间的讲话让郭波感到非常的口干舌燥，虽然在陈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几大杯可乐，但是，几乎是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立刻抓起水杯猛灌起来。

等他喝完可乐，莫非中校才开始对他的全部计划进行评价。“我的朋友，我记得在我提出要沿着四川与陕西、湖北和湖南的交界构筑隔离带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是否计算过这个计划所需要的时间和金钱……”莫非再次表现出了他睚眦必报的一面，“现在，我的朋友，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计划的可行性——它所需要的时间、金钱，以及其他的东西。你想过没有？”

“没有。”郭波回答得很干脆。他确实没有想过，因为他根本不愿意想。莫非中校和他的克隆人军队，和他的星际战舰是他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的依靠，郭波希望在中校离开地球以前最大限度的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他从不考虑自己的计划的可行性，他只是制定出一些看起来很高的目标——很高，但并不离谱——这样莫非中校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实施它们。

“计划有什么问题吗？中校。”

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微笑，莫非拿过他的计划，很随意的翻到其中一页，然后将上面的文字指给郭波看。“你说你要招商引资，要将农民变为农业工人，但是，请看看你的福利计划，我的朋友。8小时工作制、最低工资、最高工作时间、三倍于正常工资的加班津贴……那些跑不掉的地主就算了，但是，我的朋友，你认为有多少资本家愿意到四川来开办工厂？”

面对中校的问题，郭波小心的筹措着自己的措辞，并回答到：“即使按照我的计划执行，资本家们也不会在支付给工人的工资这一项上花掉太多的钱。我定的最低工资并不高，而且加班津贴的事情也很好解决——他们只需要雇佣足够多的工人三班倒就可以了。这还有助于提高四川的就业率……”

“没有资本家投资，就没有工厂，也就没有就业率。”莫非打断了郭波的话，“资本家们考虑的是如何获得最多的利润，对于他们来说，工人最好每天工作24小时，每个月工作30天，而且不用领工资。我的朋友，虽然你定的最低工资并不高，但也比中国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高，而且这些工人一个月还只上26天班，每天只工作8个小时。仅仅是在劳动力的竞争力上，你就差了一大截，再加上四川在交通上的劣势……相信我，那些资本家，尤其是还处于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国内资本家，是不会愿意到四川来投资的，即使你有再好的政策也没有用。”

“但是……”郭波张了张嘴，但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于是干脆闭上了嘴。

不过莫非还有话说。“我的朋友，想想你自己做军火商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要的是最廉价的军火，最廉价的飞行员，给检查人员的贿赂要少，最好不要遇到意外——比如说国际刑警，然后，再卖个足够高的价钱。这就是你追求的，这和那些资本家们没有任何区别——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想不到这个问题？”

“因为江西方面。”郭波迅速给自己找了两个很合理的借口。“并且，工人的收入提高，可以增加他们的购买力，这样生产出来的东西才能卖得出去。”至于当初他这么制定计划的真正原因——他确实很想改善工人的生活水平——他现在反而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合理的借口。”莫非的话表示他知道自己的军火商朋友是在找借口，但他还是表示了同意。工人的工作稳定，收入提高，那么他们被煽动起来反对自己的机会就越小，这确实可以对江西方面的活动起到一定的防止作用。不过，虽然是这样，但是莫非还是认为郭波的计划要修改。

“即使你要防止江西方面的活动，我的朋友，你也没有必要把工人的福利搞这么好。最低工资可以保留，但要降低，最长工作时间要延长，至于加班津贴，不要三倍，保持和正常工作时一致就行了。虽然我依然不能保证你能吸引到多少投资者，但是，也比你的计划要好得多。”

“好吧。”郭波叹了一口气，拿过笔在文件上将中校说的记了下来，然后问到：“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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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中校的下一个目标，是郭波的教育计划。

比起他的福利计划来，郭波的教育计划就更是在异想天开——搞9年制义务教育也就算了，他竟然计划在6年的时间里，在四川兴建2800所小学，640所普通中学，各种职业技术学校60所，师范大学8所，大专院校8所。

“你这完全就是在做梦，我的朋友。”中校毫不客气的对郭波说到。

“这个又有什么问题？中校。如果是钱的话，我前面已经说明了，办教育的钱可以由民间出资……”郭波似乎有些茫然。

“与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莫非对自己的合伙人的反应有些头痛。他第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给他加的担子太重，以至于使他的脑子出现了什么毛病。“我的朋友，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为这些学校，尤其是中小学，找到足够的老师？以上帝的名义，即使每所学校只有10名教师，我们也需要3万5千名中小学和职业技术学校教师！”

现在郭波终于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这个，中校……”他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自己的头，“我是照着2005年四川和重庆的中小学数量，再除以10来制定的计划……”越说，他的头埋得越低，声音也越发的小了下去。

“什么！2005年的10%……”现在莫非中校的脑子整个就是晕忽忽的。2005年的10%！以上帝的名义，这种事情也许真的只有上帝本人来才能完成。“我的朋友，你真是太疯狂了，我现在真想掐死你。”他不满的敲着桌子。

“好吧，好吧，中校，我知道我错了……我这就改，OK？”郭波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文件上写了起来，同时说到：“将小学和中学的数量减少一半，技术学校数量保持不变，这怎么样？”

“我的朋友，我认为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听出了莫非中校话里的不满，郭波只好让步。“那么，我回去重新考虑一下好了。”他收起了笔，同时放下了文件。

“我的朋友，你最好还对教育模式进行一下改革——我猜你制定的教育模式是照搬的你那个时代的，也许并不合适。我的建议是，初级教育，也就是义务教育阶段9年，然后分成三类，技术专门学校，中等专科学校，高级中学，再往上，才是大学。”也许是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大对，莫非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当然，你最好找一个教育专家来帮一下你的忙。”

“教育专家？”听到这个词，郭波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对，我想到了，教育专家，陶行知。见鬼，我怎么把他忘记了！”当然，30年代中国的教育专家并非陶行知一个，但以郭波接受的教育，他也就只能想到他了。

“谢谢你提醒我，中校，看来，我可以省掉很多力气了。”郭波兴奋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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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波的兴奋不是没理由的，他知道，陶行知目前正被南京政府通缉，现在正在日本避难（发生在1930年4月的事情），这样，只要他诚心的邀请，陶行知是没有理由不到重庆来的——不来重庆，就等于失去一个实践自己的教育模式的机会，陶行知几乎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自己得到一个教育专家的帮助，那是百分之百的事情。

那样，自己就可以扔掉一堆烂摊子了。所以，郭波非常的兴奋，所以，他的语气也就变得异常的轻松起来。“中校，你还有什么看法，都说出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的朋友，难道你没察觉一个问题吗？”莫非微笑着。

“什么问题，快说，我亲爱的中校。”郭波催促着。

“你没发现……”郭波的要求越是急切，莫非的语速就越缓慢，“……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郭波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胃正在不断的发出严重的抗议。“你说得没错，中校，我饿了。”

饿了自然就要吃饭，莫非中校抓起电话，让自己的副官给他们送吃的东西过来。也许是做这种事情做多了，副官很快就给他们带来了晚餐。很简单，一个牛肉罐头，一个红烧肉罐头，一个午餐肉罐头，面包，以及必不可少的东西——伏特加和威士忌。

然后两个人就一边喝酒一边继续他们的话题。

其实郭波的《1936全面发展计划》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了，其余的几个方面，要么是他并没有搞得太过于夸张，要么就是实在没有任何改进的余地——比如说农业。

郭波当然不会傻到在四川搞农业机械化——在成都平原上也许可以——而他需要的优良种子在短时间内也开发不出来。所以，对于农业方面，他能做的并不多，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打击高价值经济作物的种植，鼓励农民改种粮食，尤其是产量比较高的玉米和马铃薯之类，以及其他的经济作物。在这之外，就是免除四川农民的全部赋税，推行弄产品保护性收购价格，指导农民们使用一些更先进的种植方式，以及在各地推广使用农药和化肥。

至于土地政策，那更是早已经定好了的基调，即，由政府出面收购地主们手中富余的土地，再将其中大部分转卖给无土地或者少土地的人。这是一种很花钱的做法，但郭波也只能如此——他不想采用江西方面的那种方式，因为那样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水利和交通建设方面，更没有什么可以改动的——既然不修水力电站，所以郭波计划的水利工程就仅限于修灌溉渠，而交通建设，新增加的铁路（成渝铁路）和公路，都是由政府和民间各出资一部分修建。对于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政府处理就好了，农民和乡绅们一直很乐于从事这些事情。

然后就只剩下了基础设施建设。这也许是在剩余的部分中，稍微有点激进的部分。郭波计划在几个重点建设的城市——其实主要还是重庆——里设置自来水管道、排污管道、输电网络、通讯线路、污水和固体废弃物处理设施……等等市政设施，在重庆修两到三座长江大桥和同样数目的嘉陵江大桥，修一座类似帝国大厦那样的标志性建筑，完成重庆港的扩建，并且在每一个市级单位修建一座大型机场，在一些有条件的县修建中小型机场——这纯粹是为了今后的航空兵们准备的。

这个计划稍微有点激进，但莫非中校没有提什么意见，对于这种只需要花钱就可以处理的事情，他并不会发表多少看法。

“这真是太好了，中校。”郭波满意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到1936年，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四川。”

“你应该在前面加上‘也许’两个字。”莫非中校并没有他这么乐观，“在一切完成以前，总会存在无数的变数，也许变得更好，也许变得更糟糕。”

“你不要吓我，中校，我的胆子很小的。”

莫非中校没有理会军火商的玩笑话，他一边给自己倒着伏特加，一边说：“我的朋友，有没有兴趣办一家电台或者报纸。”

“为什么？”有的时候，郭波确实有些迟钝。

“没什么，我的朋友。只是，我觉得我们对舆论的控制能力还是太弱了。”莫非中校的眼睛里像是闪动着某种光芒，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希望大众听到的声音，都是我们希望他们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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