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淹七军(四)
作者:无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69

野寨是进山的第一个大寨,踞山面河,地势险要。周边山虽不高,但林深树密。东山口内有一湾百亩大小的死水,形如水瓢,故称之为瓢塘。彭河从寨子西边弯弯流过,南下入皖河,寨前有大桥横贯东西,沿河北上,不足三里,便可绕过山口,奔上通往西关寨的土路。僧格林沁的前锋军追至此地,都统巴扬阿见天色渐晚,北边山地又多林,恐有长毛埋伏,于是传下将令,命大军就地驻扎,并派出大批探马四处打探长毛踪迹。

巴扬阿自领一军驻扎野寨之西,副都统舒伦保分率所部往野寨之东。两军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正匆忙地埋锅造饭。本来僧格林沁前锋共有三部,分别由巴扬阿、舒伦保、陈国瑞统带,但巴扬阿、舒伦保向来和陈国瑞这个汉人不对付,是以行军之时故意将之甩开,以致直到大军晚饭用毕,陈国瑞部方才匆忙赶到。

陈国瑞部一路急奔,早就又累又饿,入得寨中却见巴、舒两军已经就近驻扎,吃饱喝足了正四下里休息,心头一阵恼怒,暗道巴、舒二人急功近利,知道自己都是长矛步兵却故意率蒙古精骑在前狂奔,不仅抢先进入野寨将之在己军到达之前抢掠一空,而且还抢先占据有利地势,只扔下无险可守的北边给自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令部下径直去野寨之北驻营,自己则带了几个亲兵,气势汹汹地直奔寨东的舒伦保大帐而来。

舒伦保自从上次桐城之战表现“坚忍耐战、悍不畏死”被僧格林沁大加褒奖,此次追击中央太平军主力,又特意将其调来充当前锋。他是个蒙古八旗世家弟子,和所有的满蒙亲贵一样,他也有一种追逐奢华的嗜好,即便是在行军阵战之中,他的衣着、鞍鞯、帐内布置甚至一应器具都华丽的不同常人。

他算得上是蒙古人中的美男子了,再加上这么多年来跟随僧格林沁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更令他处处都显露出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桐城一战,他与恒龄所部虽死伤累累,但由于扼长毛北上、西进之路血战不失,在蒙古各军中的名头一下子响亮起来,几有于僧亲王座下五虎之首苏克金南天折柱之后凌驾于各将之上的势头,更令他滋生了一个极为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对谁都斜眼相向,在上峰面前还能说得过去,在几个平级的都统面前却始终是一副极尽冷峻盛气凌人的神色。此刻他正在华美的副都统大帐中,靠着软和舒适的虎皮椅,把玩着刚刚从野寨一家大户抢掠到手的和田玉制鼻烟壶。这鼻烟壶乃是采用了内壁雕镂的精工技艺,端的精美无匹,巧妙非凡。令舒伦保对着那镌刻于内的精美花纹赞叹不已。

正在舒伦保不停地赞叹着这鼻烟壶的华美之时,忽然从帐外走进来一人,原来是手下一个副参领叫额尔金的,额尔金禀报道:“启禀都统大人!陈国瑞副都统来了!”

舒伦保对手下的称呼甚为满意,自己虽和陈国瑞同为副都统,但他向来看不起汉人出身的陈国瑞,再加上上次土桥渡出的那档子笑话,更令一众蒙古将领瞧陈国瑞不爽。他实在耻于与这种毫无头脑,只知道好勇斗狠的莽夫同为一僚!无奈僧亲王对其亦颇为赞赏,他们也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出自己对陈国瑞的鄙夷,这个额尔金倒是满有眼色,无形之中捧了自己一把,令自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等这次剿发逆贼寇大捷班师,定要好好保举他个正参领的顶带!但他脸上仍旧不露声色,眼皮抬也不抬地道:“他在哪里?”

“回禀都统,他在大路上,已经快到大营了!”额尔金恭恭敬敬地道。

舒伦保斜着眼瞥了额尔金一眼,不耐烦地道:“老子才没工夫搭理这个无用的汉人呢!额尔金,陈国瑞就交给你了!他要来了,你去跟他应付应付就行了!就说我去巴扬阿都统的大营了!好了!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退下吧!”

说完,他又低下头专心地去把玩那只鼻烟壶,再也不看额尔金一眼。额尔金没有办法,只得喳了一声,恭顺地退下。

舒伦保的大帐本来驻的就靠近营门,再加上陈国瑞生就一副破锣嗓子声调颇高,所以没过多时,舒伦保就远远地听到了陈国瑞那略带沙哑却又十分响亮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舒伦保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狠狠地盯住帐外。

陈国瑞来访的所有声响,都清清楚楚地传进舒伦保的大帐,灌入舒伦保的耳朵中。

“你们真他娘的猴精!一路上你们跑的贼快!好事全叫你们摊去了!进了寨子又把靠水的好地方全占了!这是什么道理?!”陈国瑞的嗓门吵吵的帐中舒伦保满心的不爽,他的眼前立刻又浮现出陈国瑞那双突出的金鱼眼和满脸暴戾之气的模样。

“陈副都统,这是巴扬阿都统的命令,我们都统也不好违背啊!要是陈副都统不满意,可以直接去找巴扬阿都统……”额尔金不动声色地将了陈国瑞一军,听得舒伦保别提又多舒服了。

陈国瑞似乎被噎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接着道:“那舒伦保呢?咱家要见他!”

“都统大人不在营中,说是去巴扬阿都统帐中议事去了!”

陈国瑞似乎是一腔怒气无从宣泄,他知道巴扬阿平日里就和自己不对付,他才不愿意跑去触这个眉头呢!当下只得悻悻地道:“他娘的!你们两家一东一西,咱老子只能驻北了!要是老子在土桥守江防时各路兵马来得快,早把他们消灭了,何至于留到今天吃苦?!”

舒伦保在大帐中听着,气的脸都白了。等陈国瑞前脚刚走,额尔金进帐交差,他猛地一拍帅案,大发脾气:“简直是岂有此理!欺负人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也不看看眼下吹的是啥风!枯黄的牧草怎能经起北风的吹折!我叫你如此无礼……来人那!”

额尔金吓了一跳,以为都统大人要去找陈国瑞的晦气,赶紧惶恐地问道:“都统大人,你这是为何?”

舒伦保看着几个急急奔入的戈什,英俊的脸上浮起阴阴的冷笑:“给咱家备马!老子要去都统大人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