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们三人穿着夜行衣，静静地等在城门口，等待着两兵交战的时候。

莫问我们为何不着军服，两军交战，只要是军服，都会被杀，索性穿个夜行衣，行动起来也方面许多。

我的手心满是汗。

亥时三刻，突听得军鼓大噪，军号一长一短，东门、西门、北门三门一齐打开，我们战士一涌而出，气势震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我们一行由一小队开路，混在气焰高涨的士兵之中，一起冲了出去。身旁，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异常的穿着，每个人的眼睛燃着血腥的火焰，恶狼般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面有些措手不及的叛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那晚的风凄厉地呼号，我们四周是不断的哀号，有自己人的，也有敌人的，交织成一片，覆盖在整个战场上空。

我闪过迎面而来的一只断臂，看着左边被利器从头到脚，劈成两段的尸体，内脏横飞；还有地上滚落的好几颗人头，在我们止不住的脚步下被我们踢至一边，溅起一路的血花。

这条路不是普通的路，是一条通向地狱，遍布魑魅魍魉的殊途。

我们一路向前，这个小队护着我们深入敌后，硬是为我们杀出条血路。血，有敌人的，也有他们的，我们明白，孤军深入的这支小队，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战士一个个在我们身边倒下，眼看就要全队覆没的时候，我们终于是出了东北两军的范围，小队队长嘶哑地冲我们吼道：“快走，快走！”

我们迅速翻上早已准备好地马匹。闯进这茫茫夜色之中。身后火光冲天。已然与我们无关。我们地目标。在前方！

天朦朦亮地时候。我们三人在河边稍作休憩。这一夜地奔波。我们地脸色都不好看。

“吃些东西吧。”我从包袱中拿出些干粮递予两人。芯芮脸色难看之极。正扶着树干干呕。昨晚血肉横飞地场面。岂是她能受得住地。说到底。芯芮也只是个17岁地女子罢了。

我勉强塞了些馒头给她。顺便递过衣服。大白天。怎能穿着一身黑衣招摇过市。

小司这边地情况倒是好些。他虽然脸色不善。但还是毫无异议地接过衣服与干粮。就着河水吃了几口。

我躲在一旁换了男装。束了长发。这才坐在小司身边啃着干粮。

“卿晏姐，你还好吗？我刚才看你好像不舒服似的。”

“没事。”我挥挥手，尴尬地说。这是我讨厌这次任务的缘故，我虽会骑马，却受不住马上的颠簸，一晚的光景，我大腿两侧已有磨痕，而我又不能解开衣襟上药，只能把痛往肚子里吞。

我们草草吃了这一顿，又翻上了马背，策马狂奔，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城市，那里的驿站，已经在太后的密旨下为我们备好了欲换的马匹，希望这一路，不要出什么差池就好。

进程的路很是顺利，旁人绝对想象不到，明明在这城一天一夜路程的皇都正战火连天，这里却看起来分外的祥和，就是进城，我们几人也没有收到盘问，不过，士兵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们进了城才知道，原来这附近几座城都没有遭到过多的毁坏，而是被当成了军需品采购的地方，这样即使粮草等遭到破坏，他们也可以在短时期之内迅速的补给，所以这里一向进出的都是身穿军服的士兵，鲜少有我们这样的，不过守城的人也不会做什么盘问，现在军事未明，还不到听谁号令的地步，甚至，这里连官都没换。

听这个话的时候，我们正坐在一间客栈之中，里面才寥寥几人，但说的话却不在少数。

人本来就如此，环境越是压迫，就越想说些话。

我们叫了些小菜，另外还让小二准备些牛肉馒头打包。小司坐我右侧，芯芮坐我左侧，我们三人默默地吃着东西。

芯芮是饿慌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而且昨晚的阴影已经过去，又露出了她乐观的本性，开怀地吃着东西，倒是小司有些耐不住了，在我耳边轻轻地问：“卿晏姐，我们不是赶时间吗？为什么还不去驿站换马？”

“我们还不能确定现在的情形，要是驿站的官员是他们的人，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原来是这样。”小司眼神闪闪地盯着我看，那眼神象是把我奉若神明，不过，如果他的手没有乘机抓住我的手的话，我感觉应该会更好。

我们将马交给了小二，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偷偷地溜了出去，根据太后给的地图，找到了驿站。

城内很是安静，虽然没有宵禁，但是这多事之秋，每个人都宁愿躲在家中少惹些麻烦，所以此时，只挂着两盏灯笼的驿站就更显得荒凉了。

我看四周无人，冲芯芮做了个手势，芯芮点点头，一个腾空从驿站的侧墙翻了过去，我和小司则偷偷地跑到驿站后门，这里一墙之隔的，就是驿站的马厩。

我们附耳于墙上，在这小巷之中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司原来建议要芯芮进入放火好好点上一把，闹他个天翻地覆，然后我们再牵着马乘机逃窜，这样的话，我们连闯城门都容易得多。

但是我不肯，这样过于招摇。

从皇都闯出来，可以经由两条路到达永吉，一条是水路，只要穿过几个城，就可以由水路直接到达永吉，只是若我们被敌人追上，身处水路的我们必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绕远路去永吉，这样的话，至少我们还能避上一避，太后也是赞成我的主张，并且交予了我一面令牌，这个令牌是太后的信物，可以调动各驿站官员，只是太后分离之际曾告诫于我，人心莫测，需谨慎行事。这才有了我们今日的一番动作。

我叫芯芮拿了迷香将里面的一干人等迷倒，顺带搜刮些细软，再在选马厩中的三匹俊马，将马嘴套上，若是一切正常，在后门敲两长两短的暗号，然后将马带出，如有变故，立即逃窜。

夜很静，连声猫叫都不曾有过，我们屏息以待，额头，悄悄渗出了冷汗，终于，我们听到了那两长两短的暗号，接着门开了，黑暗中，我们听见马匹喘着粗气的声响，还有芯芮亮得发光的眼睛。

我们手脚迅速地换上芯芮偷出的驿站服装，我将芯芮顺带偷的令牌交予小司手中，我们两人是女装，装男人毕竟有些不象，这个时辰出城，实在是有些不妥，只是等到天亮的话，恐怕这边的事就会被捅出来，所以，也只能选在这个时辰了。

我们又怕出城的时候有什么纰漏，就好应付这事交予小司，自然，芯芮为小司做了些打扮，这些事，芯芮倒是内行。

我们故意不将驿站的后门掩上，这样才有偷窃的样子。

我们三人上了马，空荡的街头，马儿撒得欢，听得耳边风声呼啸，没多久，就见到了前面火光，快到城门了。

“来者何人？”

果不其然，我们的马被拦下了，守城的将士执着火把上前。

“我乃驿站官员，有要事出城。”说着，小司从怀前掏出了那块令牌，守城将士就着火把仔细地看了一遍，又将火把凑近小司的脸，端详几遍，说道：“我似乎没有见过你啊？”

我心漏跳了一下，偷眼看看一旁的芯芮，只见她的脸色有些凝重，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这是自然，我是晋王帐下，特意安插在驿站的，怎的，你有问题？”小司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将士。

将士有些惶然，后退了一步之后赶忙拱手：“不敢不敢，快开城门。”

城门应声而开，小司收了令牌，说了声：“有礼了。”

随即快马扬鞭，驰骋而去，我们也不落于他后，一夹马肚，马嘶鸣着冲了出去。

听着城门在我们身后关上的声音，我一时觉得无比地惬意。